第十章水码头关
秋收农忙粮满仓，金橘离枝走远乡。
人心自古鬼多样，世态沧凉莫悲伤。
中秋节过后，天也不是那么热了，早上格外的凉爽。现在每天都要去苞谷地里除草，趁着好天气麦子都晒的差不多干了，早上晒，晚上收。苞谷地里的苞谷秆一人多高，密密麻麻的走进去都看不见人。看着苞谷秆上硕大果实，心里会甜好多。地里的杂草挺多的，隔半个月就要来锄掉。这样结出来的玉米粒才大，杨庆和杨娟每天早上都跟着爸爸妈妈去地里，杨庆大多都是帮忙除草。杨娟则是在地边玩，早上太阳初起，柔柔的暖光一点一点从山后照下来，起初只是照在远出的山上，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往山下移。远处看着山上有阳光，山下没有。清晨露水像是天上洒下来的，点滴的落在树叶草尖上。看起来清亮不凡，非世俗之物，太阳柔光照上清露后，露水就像带着人间的思念悄悄消失了。
早上山上空气特别的好，吸上几口人都感觉精神多了。这些美景和小伟没什么缘分，而小伟呢？还在床上睡觉，睡懒觉似乎都是一种习惯了。早上一阵农活忙后，到了巳时黄兰就回家做饭了，农家的早饭一般都是手擀面和稀面糊。过日子就是这样，粗茶淡饭，日出夕落，随着日月轮换，一天又一天。
转眼天凉草枯叶黄，秋天来了。又是农忙的季节，橘树的橘子都微微发黄成熟了，地里的苞谷也都等着去收。苞谷收回家后要把苞谷粒弄下来晒干，苞谷芯留着烧火做饭。苞谷秆也要收回来留着冬天喂牛，收季地里的活多的很，所以整天早出晚归的。苞谷收完了把地耕犁一遍松松土，然后又种下小麦。橘树上的橘也熟了，橘皮变得金黄金黄的，隔老远都能看到。这几天，陈地主又找了好多人来摘橘子背去镇上卖，一时间山上地边忙个不停。
此时，临近午时杨琴在地边也忙着摘橘子。每年都是陈地主来摘了后，剩下的都是杨道安的，剩下的在和二儿子一分。今天早上摘橘子到中午都没怎么歇息，杨琴站在树边看了看远处的天空。天蓝如海，云白似棉，看起来心情一舒，浑身的累乏顿时四散。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振振精神准备继续摘橘子。这时突然一声话音从小背后传来：“小女子，今年多大了啊？”杨琴一惊转身看去。一看说话之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转身后继续摘橘子默不回声。地边不远处橘树正在摘橘子的杨守进开口对说话的男子说道：“我小妹今年十九了。”那男子听到杨守进开口回音后，马上走过去打起招呼来。随后开口说道：“晚辈，你小妹许人家了没？”杨琴也并非懵胧之期，也知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以前也和二嫂聊过好多这些。一听那男子这样说，心头一热，脸暇红了。那边，杨守进回了男子的话：“我小妹还没着落呢！”
远处杨道安走了过来对杨守进说道：“赶紧干活，还有时间歇息。”那个男子正准备给杨道安打招呼的，结果一听杨道安开口语气不和，就走开了。过了一会儿，那男的走开了，杨道安开口对杨守进说道：“给你小妹找婆家要找知根知底的，不认识的不要随便乱说话，惹那麻烦干啥。”杨守进开口应了一声后就不出声了，继续摘橘子。虽然儿女一群，那也是嫁一个少一个。杨道安当然想找一个踏实本分的女婿，免得让小女儿遭罪。所以对杨琴的婚事还是很谨慎的，刚才有人随意打听小女儿的婚事杨道安就过来打岔了。临近午时饭好了，乐长凤把做好的饭送到地里，一家人都吃了过后有稍微的歇息下又开始干活了。
忙了五天，橘子摘的差不多了。摘完的橘子要背去镇上卖，这下山还有三里山路。山里人从小就练了一双好脚力，杨山他们一家人背着橘子往山下运，一天要跑七八个来回，到了晚上累得倒床就睡。第二天一大早又继续，直到家里橘子运完。这几天都是跑腿力气活，杨庆和小伟每次也用小布袋装一点往山下背。这几天几个孩子也累的腿脚疼痛，一袋橘子压在肩膀上，小伟走下山的路咬着牙，腿脚发颤慢慢的走，肩上的东西感觉越来越重。心里意识不断的想早点放下来，可是终点还有那么远，喘着气一步一步的向前迈去，到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把背上的橘子往地上一放，顿时感觉身轻如燕。没了肩上沉重的橘子，然后又继续往回走再扛一袋。生活就是这样反反复复，放下一个重担，还得又去扛起另一个重担。
三天的辛苦，中午家里的橘子都背到了山下。橘子都是先放山下远房亲戚家暂存，然后又顾了两辆牛车拉去镇上水码头卖给来往的商船。几个孩子都在家里看家，杨山和黄兰跟随杨道安他们一起去了漫川小镇。一下山下是个小村庄叫东湾村，十几户人家，这里到镇上一直都是平路。用牛车拉能省不少人力，出了东湾村就是去镇上的小道，道路一丈来寛。两旁全是农田，往北去半里路也有个村庄，叫前店村。村后就是一个土岭，村后断山土岩上有个洞，叫千佛洞。里面供的是西天诸佛，大小佛像数千。顺着小道往西走，一路上也有三三两两户人家。东湾村正对面三里处，也是一个村庄，叫乔家村。村前有条河，把对面的平原田地隔开了。李家湾村在东湾村的西南方，去镇上的必经之路。
过了李家湾转个山弯就到了漫川小镇，今天主要是来卖橘子的，没时间去镇上闲逛。所以赶着牛车直接去了水码头，去水码头不用经过小镇，直接从镇前乡道过去。这里经常有人走，所以道路要宽好多。过了关梁子就能看到水码头，大大小小船只数十来帆。人也熙熙攘攘，常住在山上的杨山和黄兰看见这么多人挺不自在的。关梁子是官家设的关卡，主要是收税和律法，防止有人打架惹事。早些年是朝廷州府管辖，现如今朝廷不在了，就由镇上骡帮会管辖。骡帮会供的是马王庙，主要是接待南来北往的商船，经营一些生活用品。骡子是马和驴杂交生的，比马耐力好，但是没有马跑的快，比驴体型大。适合该地方气候，所以骡帮会主要靠骡子来运货。现在关梁子上仍是骡帮会的人把着关口，过来过往的平民百姓都是来卖些果木药材的。骡帮会的人各个霸道无理，来往的人被扣拿东西也只能自认倒霉了。杨道安一家人赶着牛车中午来到关梁子了，今天关梁子人挺多的也排起了队。
前面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手机拿着一尺半长的大刀，在队伍里随意的转着。一会儿翻翻这个人袋里的东西，一会儿又看看那个人竹筐的东西。农家人大多都本分老实，怕强怕事。看到这几个人这样也是心里有气嘴里不敢说，只能忍着。后面杨道安一家人也是在排队等着，今天太阳挺大的。虽然不热但是走了一路了也饿了渴了，没办法就这样慢慢的等呗。
“里面装的啥？打开看看！”一位身穿粗布麻衣手提大刀的壮汉不耐烦的问道。杨道安起身开口道：“是橘子，才摘的拉来卖。”壮汉走过去把杨道安往后推了一下，随手把牛车上的一袋橘子拉过来，一刀划破一个裂口。拿了个橘子出来剥开吃了后，开口道：“还不错，挺甜的。”说着就把那一袋橘子拉走了，杨山眼睛瞪着那个人心里怒气直翻。杨道安看到杨山后，开口说道：“你不要命了？人家有本事横，有啥好争的。”杨山也挺无奈的，世上恶人永远都是无德无理。排了半天的队，终于能过了。关前总共五个骡帮会的人，有三间土房，房顶上插着骡帮会的会旗。过了关梁子在往前走半里路就到了水码头，水码头是三河汇流之处。上边是箭河水，还有两条河一条是闫家河，一条是泉河。泉河是由多条山沟泉水汇聚而成的。到了水码头下游，河水就已经很大了。来往船只在河道上畅通无阻，也算是水路四通八达了。所以三条河流合流后又叫金钱河，意思是河水带来的商船队伍，这条河就是财道。
水码头在箭河和金钱河交汇处，这里是个大湾，箭河水到这里后水流变缓。这一块地方大，适合商船停留。不只能停船，这里有些地方水浅，里面野生的草鱼每年都能捞不少，除了草鱼。还有河蚌、黄鳝、泥鳅、田螺，夏季也能做下酒菜。
这里主要是骡帮会的地盘，平时都是骡帮会的人打理码头。猛然间一下看到水码头，对于少见世面的山里人来说。也算是繁华的大地方，码头附近没什么人户家。这里经常打杀武斗，不少江湖恩怨都这里结下，免不了一些腥风血雨，农户家人都躲这水码头远远的，只有平时卖东西时候才来，一年也来不了几次。除了做生意的经常来往，这里有一个大客栈。是给过路船队们歇脚的，剩下就是一些大房子，都是骡帮会的仓库，放货物用的。
赶着牛车到了水码头后，杨道安进了骡帮会的偏门，这里有专门管账的。进门后杨道安见到有一个年过知命半百清瘦的人，半头白发，脸上皱纹满面，穿的倒是斯文得体。开口说道：“这位先生，麻烦你了，我从山上拉了一车橘子麻烦你收下。”管账的放下手中的事，跟随杨道安出门去看，边走边说道：“味道怎么样？卖相不好价钱可不好开啊。”杨道安回道：“这个你放心，拿些尝尝。”不一会儿到了牛车边，一看两大牛车橘子。看颜色都挺不错的，杨道安赶紧又拿了一袋下来打开让管账的尝。收货也不能含糊，管账的又喊了几个人过来。
尝过甜橘后，点头称赞。确实挺不错的，讨好价钱后叫人过来卸货搬进仓库。付了钱后杨道安他们赶紧又回去还得拉一趟，还有两车的橘子。天黑前都要拉到码头来卖掉，于是又匆匆的赶回东湾村。路上几个人坐牛车上喝点水，吃点干粮。也算是歇歇脚了，这几天也够累的。匆忙赶到东湾村后，装好车就又急赶去水码头。第二趟相对于要顺利的多，收了钱后就往回走了。大儿子杨守宝就在水码头村山上住，今天出来忙了一天也没时间去看看。杨道安在水码头回来的路上不时的抬头看山上大儿子的屋，心里满是想念。
过了关梁子就看不到大儿子的屋了，天黑前还要赶回去。今天又忙又累，没时间去漫川小镇上逛，只有下次来了再去。住山上一年很少去镇上，杨山很想带黄兰去镇上走走看看的，今天很是遗憾。到了东湾村后付了车钱，一大家人又顺着山路往回走。干粮又硬又干，黄兰实在没胃口吃不下去，忍着饿肚子，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一步的往回走。心里只是想着儿子们今天自己做饭吃，没有像自己一样饿肚子。真希望回家后孩子们已经做好了饭，到家后就能吃现成的。
山路似乎很远，消磨人的意志力。走着走着杨守进就开始发牢骚了：“这坡上的真累人。”说着后转身看了看山下，山下良田百亩，心里感叹到：“住山下真好，不用上坡下坡。”看了一会儿又回头看到一行人还是不停的慢步向上走去，无奈又赶紧加快几步追上去。
山下再好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地，山上难走却有你的家。与其无谓的感叹，还不如留着力气往回走，到家后累的坐在凳子上就不想起来。看到爸爸妈妈回来了后，几个孩子又是倒水又是盛饭的，孩子做的饭味道虽然不怎么好，饭做好为了等他们也凉了。但是子女们有这样的心，黄兰心里也挺温暖的，全身疲乏顿时少去一半。吃了些饭后，杨庆打来热水，洗完脚后就倒床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