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狭路相逢
夏末微凉秋气爽，挖材取葯闲不来。
误惊兽巢蜂不饶，长虫不幸落了难。
小满过后，又是一阵农忙。地里麦黄一片一片的等着收割，望着满地的成片麦穗心里来不及喜庆丰收，要先起早贪黑的把地里庄稼收完后才能喘一口气歇息。端午节前夕一家人都忙着收割麦子，地里的活又苦又累。杨山成家后也分了五亩地，这几天忙的汗流浃背的。
天上的太阳虽不似酷暑三伏天的毒日当头，但是在地里不停的收割庄稼的农民来说也是热的满头大汗。不时的一阵微风吹过，瞬间会凉快很多。收季就这样天气最好了，不能下雨，一下雨地里庄稼就会发霉。热是热了些，没办法只能这样。大人在地里干活，几个孩子在家里做饭。饭做好了送去麦地里，简单的饭吃饱了就行。杨琴也跟着家里人在地里帮忙，麦子割时梱成捆。然后用担子挑着回家，回家后把麦捆打开铺成一片用镰杖打，拿镰杖打麦穗，把麦穗上麦壳里面的麦子打出来。镰杖是用竹子做的，一根杆子，杆子顶端向左有一个车轱轮杆子，一边是固定的。杆子上有一个竹子编制的长板子是可以活动的，杆子拿在手里使劲，顶端的竹板会随着竹板翻转。竹板下去的时候就会拍向麦穗，就这样不停的打，麦壳里面的麦子就出来了。然后收了麦秆，麦子就全在地上扫一起。用簸箕去尘土，之后在装起来每天铺太阳下面晒，晒干后麦子不会发霉。收完之后会剩下一大堆麦草秆，留着烧火做饭还是挺不错的。当然也是孩子们玩乐的软床，在上面又翻又滚的。
土地还要忙着犁，犁完后接着要种上苞谷、红薯、黄豆，一年收两季。家里养的几头牛派上用场了，累了几天地才犁好。
镰杖在农家很常见，不仅仅是收麦子要用，收黄豆的时候也得用。所以农家人家里的工具也是多种多样的，再忙也有忙完的时候。农家人干活都是手脚麻利，不拖拉。麦子收完以后，还得给陈地主交地税，杨山一大家子把收好的麦子用布袋给山下陈地主背去，剩下的才是自己一年的口粮。桃树园的桃子也是结的满树，都红了半边身。随手摘个去水沟洗洗，咬一口里面桃瓤鲜红鲜红的，忍不住的想咬第二口，不过肚子饿了可不能当饭吃啊！吃多了难受，凡是瓜果之类的，吃多了胃里会反清水，相当的难受。桃子陈地主会找人来收，然后背去镇上卖，镇上时常有商船路过，有时候商船会把桃子收走。
这一天，天刚亮一家人都起床了。过了一会儿，杨道安站在门外喊道：“今天早饭吃早些，等下陈东家来收桃子。”屋里面杨山出来应了声。其实种果树并不划算，一年就收一季，也挣不了几个钱。只是农家人觉得地荒了可惜，所以才种些果木树。一来自己可以吃，二来挣点辛苦钱。
山下路上三五个人一群慢慢的往山上走。前面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手拉着一个肥头大耳胖墩墩的十五岁的男孩，山路难走男孩蹲着地上开始卖：“老不死的，我走不动了。”说着就坐地上不起来了，陈地主嘴里也骂着，但是没有去打。看着身后的几个人，又对儿子说：“听话赶紧起来走，等下到了有桃子吃。”男孩似乎听不进去一般不理，本来是想背着儿子，但是自己走起路来都费劲，所以没办法只好拉着儿子胳膊拖着走，一路上全是抱怨和咒骂，一看都是缺教养败家子。
屋里全部都收拾好了以后就去桃园里等着，过了一会儿，狗朝着外山包处大叫不停，远处一行人慢慢的上了坡头。太阳刚出来没一会，照在人身上马上就感到热热的。夏初，露水很大路边的杂草上全是露水，所以早上走路时要拿个棍子先打下草上的露水，免得露水打湿了鞋。对于陈地主来说终于走到了，到了之后就找块石头坐下来歇息。
休息片刻后起身招呼着人干活，来的几个人都在树上摘桃子，陈地主的儿子迫不及待的要吃桃子，喊人给他摘。挑三拣四的，嫌这个不够大，嫌那个桃子不红的。一阵挑选后，怀里抱着五六个桃子坐地上就开始啃，也不洗像是八百年没吃过一样，用桃树叶子随便把桃子擦擦就吃了。桃子皮上有一层灰毛，沾在皮肤上痒的很。陈地主儿子被惯坏了，别人提醒他桃子要洗下才能吃，他不停还骂别人管闲事。吃完桃子起身跑去玩，估计刚坐地上有蚂蚁钻身上去了有点痒，又伸手去裤裆里乱摸。手上有桃子的灰毛，越抓越痒。一会儿皮肤又肿又痒的又开始哭天喊地。这边陈地主在桃园走了一圈后，指了一片桃子长的好的就让人摘了往回背。
一边陈地主家的儿子，爬树上摘了桃子到处扔。小伟看着就来气，但是看着爸妈不说什么自己也不敢吱声。就这样两天下来桃子摘的差不多了。桃树上也剩了不少没摘完的，留着自己吃。
一阵农忙之后，地里也差不多了。夏天炎热，早上起早去地里锄锄草，到中午烈日当头就回来歇息，下午申时中旬下地再去忙会儿。到了晚上酉时，日头落西，鸡回笼就回家，也算是忙了一天了。夏天是最难熬的季节，最忙的季节。夏天多蚊虫，晚上外面比屋里凉快，一家人吃完饭坐在屋外。满天的星星总是不由的让人抬起头看，夜风凉爽吹动闷热的热气。夜里睡觉屋里全是蚊子，早上起来杨山就跑孩子们床上的蚊帐开始打蚊子，一打蚊子全是血。虽然有蚊帐，但是孩子们睡觉脚乱踢，蚊子趁机就进来了。吃饱后又出不去，早上全被打死了。
夏天三伏酷暑熬过后，天上的太阳也不是那么的烈毒了。天气慢慢转凉，就等着地里庄稼成收。这个天气也不能在家闲着，正所谓靠山吃山。所以得上山挖药材了，山上药材分好多种，所以挖的时候要认花和叶子。对于大人来说肯定不是什么问题了，但孩子们肯定是记不住。山上药材常见的有：黄芩、柴胡、黄姜、芫枝、秸茛，这些都是经常要挖的。趁着天气转凉都上坡去了。
山上乱石杂草，长藤刺枝的走路都没处下脚，还要背着竹篮拿着锄头满山的跑。野生药材生长地方不一，东一株，西一棵的。有时候运气好一处就能挖半篮，运气差跑半天也只能挖几棵。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所以这季节都跟着大人上山了。从小要学会吃苦，虽然从小在山里长大，但是小伟还是讨厌上山，不喜欢在乱刺堆里走。世上有很多你不喜欢做的事，没办法还是得去做。
前面杨庆和杨娟两个人在一处挖着，肯定是找着什么药材了。挖药材还是去年挖的，有的叶子和根都很像。但是那药材一比明显又不是，小伟挖了好多这样的树根，都不是药材都又扔了。灰头丧气没心思在挖了，跟着他们后面瞎晃悠着。看着哥哥一会儿挖一个小伟心里又不想放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提起精神去找，挖药材时心不能急，要先把药材四周的草挖了以后在慢慢的挖，不能把药材的枝叶弄断了，弄断了又分不清哪是药材哪是草根了。终于挖起来棵柴胡，小伟脚上露出了笑容，心里也是甜甜的，看着手里开着黄色花的柴胡一会，装进布包里又开始继续找。
走着走着，一看前面有好几棵开着紫花的黃芩，还有秸茛也是开紫花，花是菱圆形，里面是空的。一看有好多药材小伟当然高兴了，跑过去拿起锄头就开始挖。没挖两下，突然耳边嗡嗡一阵响。接着脖子手胳膊上就是一阵针扎了一般生疼，锄头刚挖进土里还没提起来手乱舞着打着来不及拿锄头就往远处跑，边跑边喊：“赶紧跑，有马蜂窝在那。”手上还捏死了几个马蜂，跑到远处只感觉脖子胳膊都疼。一看胳膊肿了一块，一吓子就吓哭了。杨庆赶紧和杨娟过来问怎么回事，小伟只是哭，不会话。杨庆走过去那边看到锄头还在那里，一棵黃芩草枝上挂着一个马蜂窝。有几只马蜂在旁边来回的飞，锄头也不敢去拿，小伟被蛰了现在只能回家了。
回到家黄兰看了看，马蜂没毒过几天就好了。没什么大问题，但是锄头还在山上得拿回来，有马蜂窝在那孩子们都不敢去拿。晚上黄兰又说一通，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杨庆和小伟去坡上拿锄头，昨天夜里下了点雨。草上湿湿一路走去，到了昨天被马蜂蛰的地方，小伟说什么也不敢往前走了。没办法杨庆慢慢走走过去，拿着锄头就往回跑，跑了几步回头一看没有马蜂追来。于是胆子大了些，走回去一看。马蜂窝旁边没有马蜂了，于是拿锄头把马蜂窝打掉捡起来看了看，里面没有一只马蜂。原来马蜂受扰后全飞走了，虚惊一场。拿了锄头后就回家了。小伟一连几天都不上山挖药材了在家养伤。
隔了半个月，这一天黄兰和婆家、杨琴一起上坡挖药材，杨庆也跟着去了，小伟不想去，但是看着人多又跟去了。这次走的远杨娟没去，小叔天天都去挖药材，年轻人手脚麻利爬坡走路快，经常一个人上山砍柴、挖药材的。这季节山上野果也挺多的，比如：野枣、野葡萄、八月炸、野李米等。
上坡又是满山遍野的乱走，那里草多就往哪里走，那里山陡往哪里去。药材长的地方大多都是偏僻无人去的荒草坡里，跟着大人那小孩就没什么事了，就负责找药材就行了。找到了喊大人过来，杨庆和小伟两个人就走在前面找。小伟上次吃过一次亏，所以这次也很小心。第一眼看的就是有没有马蜂窝和爬虫类的，但是看见了满树红红的野枣，就摘着开始吃。野枣有大有小，味道酸甜不一。野枣树上全是刺，摘野枣得慢慢来，一颗一颗的摘。虽然有野枣，杨庆可没时间吃，忙着找药材。
杨庆在前面跑着，突然大喊一声就往回跑了。黄兰听见后赶紧过去一看也是吓了一惊，正在摘野枣的小伟也走过去了。一看浑身寒毛四起，吓的一惊往后一退。这时，乐长凤过来了看见草丛里一阵晃动，只看见了一条花影子溜远了，开口说道：“不要紧，这是长虫不要怕。”小伟听着心里还是害怕说道：“婆，那个虫怎么长那么大，太吓人了。”长虫是农家人对蛇的称呼，农家人经常下地上坡干农活的，遇见蛇，蜂类的也不稀奇。怕蛇的人有很多，农家人怕蛇的也多，但是经常遇见的也不能怕啊，所以把蛇叫长虫。平常人一听叫长虫，虫有什么好怕的，也是自己给自己壮胆的方法。蛇的种类和称呼有好多种，比如：夜游、乌纱、水律、过山峰、大王、菜花、青毒、乌稍、叶榕，还有农家人的长虫。
人怕蛇，蛇更怕人。山里的蛇看见了人都会转头就溜掉了，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不免会心惊肉跳一会儿而已。还是继续挖药材，杨庆还是在前面找，小伟胆子又小了好多，只敢跟在大人后面走。满山半人高的野草，走起路来不能快了眼睛看着脚下的路慢慢的走。走到前面看见一窝野葡萄藤，几个人也走累了，走过去找地方坐着歇息，杨庆又跑去摘了些野葡萄。野葡萄已经成熟了，每颗都黑黑的。一串上面有很多，个小籽大，瓤少汁多，入口味酸，解渴但是挺不错的。吃了一会儿嘴里牙齿就像酸软了一样，小伟很喜欢吃酸的，吃起来比红薯好吃多了。临走前摘了好多放进妈妈竹篮里，眼见天快黑了，今天跑了一下午都没挖多少，准备从坡梁绕回去。顺便有的话在挖点，终于往回走了，坡上跑了一下午早就累了想早点回去歇息。回家的路显得很轻松，小伟在前面跑着大人们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前方一处开了几朵黄花，一看是柴胡小伟喊起来了：“妈，赶紧过来这有柴胡。”黄兰和杨琴听见后走过去了，小伟当先跑过去准备走近些好好看看是不是柴胡，突然耳边嗡嗡作响和上次一样，如同噩梦恐惧大叫起来：“快跑，有马蜂！”喊完后觉得右眼皮似针扎了下般疼，接着又是大腿。又被蛰了两下，黄兰左脸也被蛰了一下。其他几个人都没事，小伟似乎天生就爱掉眼泪，又是哭了一场。路上老老实实不敢乱跑了，一天波折终于到家了。
各回各家后，坐下喝水歇息片刻就把药材倒出来铺开等着晴天拿出去晒干了拿镇上去卖。歇息片刻后洗脚换双松脚的拖鞋穿着，让脚也休息下。然后黄兰就忙着做饭，杨守进一般从山上回来的晚些。现在也回来了，路过杨山家门口，杨娟开口喊道：“小叔，你布袋里装的什么啊？”只见杨守进背着竹篮，手上提着布袋里面好像装了不少东西。杨守进开口回道：“好东西，你等下过来看。”说着话就往自己屋里走去了，杨庆和杨娟跟着就跑过去了。小伟虽然对叔叔没有什么好感但也想知道布袋里面是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也跟着跑过去了。
刚走到婆家门口就听到屋里一阵闹哄，杨琴看见蛇就害怕跑进厨房了。杨道安和几个儿孙在堂屋，往地上一看有两条浑身都是花纹的长虫，杨守进一只手里一条。两条蛇都被杨守进用大拇指掐住脖子，蛇尾巴在空中来回的摆动缓慢无力的。杨道安开口说道：“去用手摸摸，摸摸就不怕了。”听到爷爷这样说，杨庆胆子大了些走上前去摸了摸蛇，杨娟看到后又往后退了几步还是害怕。杨道安看见小伟在门口喊道：“你也进来摸摸，大男子汉不能怕长虫，以后上坡种地常见到，以后就不怕了。”这时，杨娟对杨道安说道：“二哥又让蜂子给咬了。”小伟听到后感觉似乎是耻辱般难受，又似乎是委屈般心酸，转身走开了，背靠在门口边上。杨道安一看，以为是小伟回去了。又开口说道：“山上野虫兽多，我们上坡种地的遇见能避开就避开，不能避开就打死。也不是多大的事，有时候难免会吃点亏。但是吃亏就长记性了，下次遇到就晓得怎么办了，我都不是这样过来的。”说完后又看着在地上的蛇，被杨守进掐着脖子丝毫不能逃脱。而蛇被人捉住那也是命到头了，在挣扎也是徒劳。过了一会儿乐长凤从厨房出来说道：“晚上要装好，免得跑出来吓人。”杨守进回道：“放心了，到我手上了还能让它跑了。”杨娟虽然怕但是还是隔远远的看着大哥杨庆摸蛇，杨道安看了会儿就走开了，似乎对这小孩子稀奇的事已经不感兴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