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蟒口脱险
微风拂过,几片新芽正在风中摇曳,数鸣蝉响还没有连成一片,高柳悬丝,静静的等着阳光的洗礼,一只小鸟呼扇着翅膀,带起一阵疾风让绵长的柳丝猛然摇摆不定。
天空刚刚还是浅淡的蓝,突然间昏暗一片。乌云滚动,好像一直潜伏在四周,只等第一声雷响,便神速的覆盖每一寸天空,成为这个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勇士。
风来了,雷也来了,裹挟一体,只是瞬间,天地便黯然失色。
山峦被雾气紧锁,初起还能见到起伏的轮廓,渐渐看不清楚,害羞似的隐藏在苍茫之外。
雷电交加,天空不时豁亮出一个巨大的口子,在半空一闪而过,像一条条银色的长龙,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自远而近的滚来,就像在李不凡的头顶炸裂开来。
紧接着,大点大点的雨直扑下来,敲在李不凡的头上、手臂上,敲在地面的花草树木上,敲在寒潭的水面上,发出持续的越来越急促的响声,地面迅速的斑驳,东一块干燥,西一块潮湿,如一张弄花了的脸孔。
奏曲已经开始,风咆哮着,雨呐喊着。
乌云翻墨未遮山,白雨如珠乱入潭。
李不凡悠悠醒了过来。
李不凡动了动干枯的嘴巴,就着雨水润了润唇,然后伸出舌头,任凭雨水击打他的舌头上,雨水沿着他的舌尖,滑入了他的口腔,又缓缓的流进了他的肚子。
李不凡像一个贪吃的小孩,贪婪的吮吸着上天的恩赐,意识、体温、生机缓缓的汇入他的身体。
李不凡就保持着这样一种姿势,让这具极度疲惫、竟然还没有崩溃的躯体缓慢的恢复着体力。
李不凡眼皮动了动,好不容易将双眼撑开了一条小缝,依稀看见,地上的花草树木,在风雨里拼命晃动,那些粉色的紫荆在风雨中飘摇,凉意扑面而来,雨丝不经意间掠过脸庞,有轻微的触感。
李不凡心中想道:“我是死了吗?这已经升了天吗?”
李不凡想用手揉揉被血水、汗水、雨水共同模糊了的双眼,刚一抬手,一阵锥心的疼痛传来,李不凡大叫一声,不惊反喜:“痛,我感觉到痛了,那证明我还活着?活着,我还活着。”
活着真好。
只要还活着,就可以去找回小丫,就可以回到那个温馨的小家,去继续他与小丫举行婚礼的梦想。
劫后余生的喜悦,并没有让李不凡冲昏头脑,反倒让李不凡变得更加冷静。
李不凡努力的将摊直的手掌慢慢的往回缩,艰难的抬起来,抹了抹双眼,仔细打量起身边的环境起来。
此时李不凡还身陷巨蟒兽的眼球,不过,巨蟒兽好像早已死去多时,原本圆润肥硕的身体,此刻已经枯瘦干扁,缠绕着狮面兽的身子已经松松胯胯的团在一旁,身上皮开肉绽,厚实的鳞皮也被划破了不知多少道口子。
狮面兽的巨嘴已经松开了巨蟒兽的七寸,脑袋耷拉着垂在地上,脖颈处肌肉外翻,腹部有一条明显的肋痕,深深陷入它的皮肉之中,断裂的骨胳刺破皮肉,七零八落的露出体外,看起悲惨异常,分外渗人,看起来显然已是气绝身亡。
“难道两只怪兽已然同归于尽了?”李不凡脑海中闪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李不凡又仔细的打量着目前所处的环境,这是一块约二百丈见方的平地,一个约五十丈见方水潭将其从中间一分为二。平地上,一片狼藉,花草树木东倒西歪,碎石夹杂其间,平地四周灰蒙蒙一片,混混沌沌,不知是石壁还是墙壁,循着石壁抬头往上看去,只见四周的石壁呈弧形往中间拱卫,好像是刚才的大战把顶上的山壁捅破了一个窟窿,依稀可见烟雨迷离的苍天。
李不凡见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也就将一颗蹦到了噪子眼的心慢慢的放了下来。
李不凡就这样躺着,他不想再动弹哪怕一下,当然也没有力气动弹哪怕一下了,微闭着双眼,微张着嘴巴,任由雨水流入,贪婪的呼吸着山谷中潮湿而又格外清新的空气,静静的恢复着严重透支的身体和饱受折磨的精神。
风停了,雨住了。
潭边的垂柳伸展着婀娜多姿的枝丫,地面上被肆虐的小草又顽强的抬起了头。
战斗已经过去,生活仍得继续。
前面经过战斗的洗礼,刚刚又经过大自然的洗礼,这些花草似乎更加懂得了珍惜生命,旁边的草丛里,又有几株花蕾抽出了苞。
李不凡久久不曾动弹分弹分毫的身体,此时仿佛也受到了这些花草树木的召唤一般,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李不凡下意识的检查了一下自已的身体。
做为医生,他对人体的了解可是相当的自信。
李不凡左后脑不知什么时候被擦掉了一大块皮肉,前额、右脑侧均出现了大块的淤肿,大脑里面一直痛不堪言,像有一把小刀正一刀一刀的刮着他的痛觉神经。
左手的划痕已经结痂,手腕皮肤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小怪兽的图腾,应该是小怪兽就是呆在了那里的皮肤下面了。
小怪兽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沉睡,李不凡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小怪兽的心脏随着自已的脉搏一起跳动。
左手腕已经脱臼,左臂已经骨折,一经挪动便痛澈心扉。
右手似乎要好一些,虽然外表看起来惨不忍睹,但好在骨头没有受伤,还具备部分活动能力。黑色的挎包斜挎在左肩,挎包的背带深深的肋进了右边腋窝的皮肉里,此时已与皮肉连为一体了,移动一下,也是钻心的痛。
李不凡整个身子此时还卡在巨蟒兽的眼球中,胸部的肋骨应该起码断了好几根,好在脊椎没有断裂。胸腔、腹腔中的心脏、肝、胆、脾、胰、肾等脏器均有不同程度的创伤,并伴有很多淤血。双腿应该都已经骨折,就是不知道是粉碎性骨折还是一般性骨折,具体情况恐怕只有借助仪器才能检查出来了。
不过,让李不凡颇感意外的是,他的脉搏似乎比以前要更加强劲有力,更加缓慢了,似乎比世界级运动员也不遑多让。
还有一个让人庆幸的地方是,虽然李不凡受伤是如此之严重,但是他身上的血脉竟然一根也没有破裂,可血管壁却有种胀疼感,好像隐隐比以前要宽敞几分。
“不管那么多了,当务之急是把办法快点把伤养好,不要留下后遗症才好。”
李不凡想着,便缓缓伸出右手,使劲的按在面前的平地上,借助右手的力量,整个身体缓缓向前滑行。
右手每朝前伸出一段,身体便向前滑行一截,如此三番,不多时,整个身体便从巨蟒兽的眼球里滑了出来,滚落地面。
甫一滑落地面,一股刺鼻的腥臭味便扑面而来,呛得李不凡胃里一片翻江倒海,干呕几声,却什么都没有呕出来,反弄得全身上下钻心般疼痛。
李不凡见水潭就在眼前,心想,虽然全身是伤,从医学上来讲是不能落水的,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疼死总比臭死要强,先把身上洗干净了再说吧。
于是,下定决心,强忍疼痛,向水潭爬了过去。
水潭就在眼前,最多也就十丈光景远近。但是李不凡爬爬停停,停停爬爬,充分发扬蜗牛精神,硬生生爬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到。
李不凡心里悲催的想:“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而是十丈的水潭,爬碎了我的内脏,爬断了我的肋骨,爬尽了我的力气,还要继续爬……”
李不凡小心翼翼的爬进水潭,挎包背带已经与皮肉相连,摘不下来,只得把它放在岸上,然后将整个身子埋进水里。李不凡又饿又渴,便顺势深吸了一口潭水。
冰冷的潭水一经入口,便向李不凡的四肢百骸钻去,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其他原因,李不凡只觉得全身痛楚立解,于是便对着潭水便一通猛灌,直到肚子造反了,方才做罢。
李不凡泡着潭水,想顺便处理一下身上的伤疤,便拿过挎包,打开看了看,里面的东西还在,翻了翻,掏出一把手术刀,小心的把板结在伤疤痂口处的一些衣服碎皮割除,化脓的伤口重新把结痂割掉,将伤口进行清洁,痛得李不凡不停的呲牙咧嘴。伤口的脓水被李不凡一一挤了出来,被水潭一浸,惨白惨白的,让人看了分外渗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