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异象
残秋。
木叶萧萧,夕阳满天。
萧萧木叶下,站着一个人,就彷佛已与这大地秋色溶为一体。
因为他太安静。因为地太冷。
一种已深入骨髓的冷漠,却又偏偏带着种逼人的杀气。
他是无相神殿的天下行走,他是沫子刖。
他的杀气,因为杀过太多人而形成。他杀人,从不选择,不管好人、坏人,该杀的人,不该杀的人,只要他想杀,他就杀了。
一条白衣人影,忽然自漫天夕阳下来到他面前。
她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是如何来的。
她她白衣胜雪,长发如云,衣袂飘飘,宛如仙子。她风姿绰约,但她的容貌,却无人能以描叙,只因世上再也无人敢抬头去瞧她一眼。
沫子刖却抬起头,死死的盯着她,眼中杀意盈野。
白衣女子也盯着他。她身上似乎与生俱来便带来一种慑人的魔力,不可抗拒的魔力,只是这么静静的站着,便将他的杀意化解为无形。
良久。
白衣女子开口了。说道:“你的弓呢?”
沫子刖道:“弓在。”
白衣女子道:“在哪里?”
沫子刖没有回答。天上地下,从来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弓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箭是怎么发出来的。箭未离弦前,谁也想象不到它的速度和力量。大家只知道一件事——弓一定在它应该在的地方。箭一定会射向它该射的地方。
白衣女子慢慢道:“我也知道你的弓是无所不在,无所不至的。”
沫子刖并没有谦虚。
白衣女子的瞳孔已在收缩,道:“你的弓无所不在,无所不至,我的剑也一样。”
沫子刖冰冷的吐出几个字:“行知书院的柳飞烟,自然鬼神难测,剑不虚发。别人永远无法想象,你的剑会从什么地方发出来,更无法想象它是怎么发出来的。”
风忽然止住,空气中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气息,比杀意更甚。
二人均调整好了呼吸,准备出手,然后一招制敌。
突然,一声兽吼自天边传来。
白衣女子似有所感,身形一起,突兀间,消失不见。
沫子刖眼睛直直的盯着天边,口中喃喃道:“兽吼震天,天现异象。难道是……”
面色一凝,旋即亦消失了身影……
吉布提海,回天屿。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惊涛骇浪之中,站着一名年轻男子。
这男子赤着上身,黑发、黑眼、黑肤,却露着一口雪白的鲍牙,前胸绣着一个血色的骷髅头,后背绣着一张血色的恐怖鬼脸,显得无比妖异。
更为妖异的是,他虽站在惊涛骇浪之中,却是如履平地,其身周一丈见方的区域,静如止水,不见微澜,与身边的惊涛骇浪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
只见他左右两手手心,均各有一只小花虾,其手指有节奏的一收一放,二只小虾奋力的向前射去,想要摆脱面前的平静死水,投身巨浪的怀抱。
可是不管它如何努力,出口似乎永远就在前面,触手可及,而又触手不及,继续朝前激射,出口同样还在前面,触手可及,而又触手不及……
仿佛陷入了无尽循环。
突然,这名男子从海底直冲而上,仿若蛟龙出海,溅起一大片水花,眼睛直直的盯着北方天边,口中喃喃道:“兽吼震天,天现异象。难道是……”
大骇。
浑然不顾赤条条的身子,向天边激射而去,瞬间不见了身影……
云来客栈,客似云来。
亭中桂花树下,一桌、一几、一男人。一位亭亭亭玉立的少女小二侍立左右。
男人一袭白袍,面容清瘦,微眯的双眼中却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他腰间挂着一酒壶,手中却拿着一本厚厚的书。
男人翻了一页书,头也不抬,对女小二道:“先来一壶酒,要你们这里的特曲焚元酿。”
焚元酿送上来,男人却并没有喝,而是取出腰间的酒壶递给女小二,说道:“倒。”
女小二将焚元酿尽数倒入男人的酒壶中,递给男人。
男人接过,摇了摇酒壶,道:“再来两壶。”
两壶焚元酿送上来,男人又道:“再倒。”
女小二依言,又将两壶焚元酿尽数倒入酒壶,递给男人。心中却在纳闷,明明男人那个酒壶并不大,怎么却装下了整整三壶焚元酿呢。
男人眼睛盯着那本厚书看,头也不抬,接过酒壶摇了摇,道:“再来五壶。”
五壶焚元酿送上来,男人又道:“继续往里倒。”
女小二依言,又将五壶焚元酿尽数倒入酒壶,递给男人。心中已是大为震惊。
男人摇了摇酒壶,道:“再来十壶。”
十壶焚元酿转眼便送到,男人又道:“继续倒。”
十壶焚元酿终于又进了男人的酒壶。
男人似乎一页书籍读完,翻过一页,抬头乜了女小二一眼:“这回来一壶茶,要春芽的云海灵尖。”
茶送了上来。侍女倒上茶,男人一饮而尽,道:“好茶。”
丹桂飘香,男人将头从书中挪来,抬头看了一眼桂花。
侍女再倒上茶。
男人又喝了一杯,道:“好花。”
花在头顶,茶在眼前。
花是白花,茶是绿茶。
白花与绿茶映照,白的更白,绿的更绿。
花香,茶更香。
花香的馥郁,茶得的清洌。
侍女再倒上茶。
他再举杯,似乎兴头正浓。
突然,男人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眼睛直直的盯着东方天边,口中喃喃道:“兽吼震天,天现异象。难道是……”
浑然不顾眼前的美茶、美景、美人,向天边激射而去,瞬间不见了身影……
这一日,兽吼震天,天现异象。
日子还是要过的,一声兽吼哪会引起众人的注意。人们更多的是在意铁匠铺新买的猎叉是否锋利,卖药草的小贩是否掺杂了假药,隔壁的老王昨晚又去了哪里偷腥……
正如李不凡一样。
他此刻正惊异于小怪兽吓人的速度,小怪兽已经来到身前,只见小怪兽对着李不凡受创的左臂一跃而起,旋即没入李不凡左臂,消失不见。
李不凡心头大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钻入了我的身体了吗?
还没有等李不凡回过神来,左臂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随之而来的是李不凡感觉自已的生命迅速在消失,仿佛身体里有一只饕餮巨兽,正在快速的吞噬自己的精血、肌肉。
李不凡惨叫一声,下意识的一口咬住了嘴边的巨蟒兽。
这一下好巧不巧,歪打正着,一股又腥、又臊、又热、又麻的液体直冲李不凡的体内,这种不知是巨蟒兽身上的精血、还是它的体液、还是其精血、体液、血肉组成的混合物,一经李不凡嘴里,便快速进入了他的肠胃,来不及消化吸收,便又连同自身的血液,齐齐进入了小怪兽的体内。
李不凡的身体就像一座桥梁,一头架在巨蟒兽身上,一头连通小怪兽,巨蟒兽的全身血肉精华,缓缓的向小怪兽身上流淌。
李不凡初时只觉生命机能流失,随着巨蟒兽血肉精华的流淌,流失的生机已然止住,身上血脉经络在一分分不停的肿胀,好似李不凡身体血液流动速度太慢、量太小一样,不足以满足小怪兽的吞噬,小怪兽就对其加了一把火。
巨蟒兽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圈一圈的缩小,它的精神也极度萎靡,那颗硕大的头颅不停的晃动,似乎想要将李不凡甩出身体,狮面兽似回光返照一般,巨嘴的钢牙又加大了几分力量,李不凡则凭借求生的本能,死死的咬住巨蟒兽,任凭巨蟒兽的血肉流入自己的身体,然后供应小怪兽的逆天吞噬。
流经李不凡脉络的血肉越来越多,越来越快,开始时李不凡只觉得体内脉络似要撑破了一样,肿胀难耐,后来感觉身体越来越热、越来越胀、越来越痛,既感觉失血过多,身体极度虚弱,又感觉体内一股狂暴的能量在运转、在积蓄,身体极度亢奋。
李不凡死死咬住巨蟒兽,极力忍受体内的不适,心想:这难道是临死前的幻觉吗?这种死法倒也不失为一朵奇葩。
不知过了多久,李不凡感觉到巨蟒兽体内的血肉不再向自己体内流淌,心神一松,正想好好休息下,然后再理理思路,这二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令李不凡差不多已经麻木,是时候好好分析下自己的处境了。
不料,李不凡还来不及将嘴巴从巨蟒兽身上移开,变故再起。
李不凡体内那股一直在积蓄的狂暴能量,不知在什么东西的刺激下,猛然暴发。
狂暴能量从左腕太渊穴起,沿手****肺经,经肩井穴、过风池,冲哑门,一路向上,经人中、过睛明、神庭,直达百会穴。
然而,它依然没有停下,竟直直沿着手太阳肠经向下冲去,一路过关斩将,经人迎、过膻中、鸠尾,冲向气海穴。
它依然没有半分停留,呼啸而过,接连冲遍手三阳经、手三阴经、足三阳经,足三阴经,便汇于丹田气海。
痛苦仿佛才刚刚开始,不知道有一股什么样的力量,竟是从李不凡的神庭与百会二穴涌入了颅腔识海内。
李不凡只觉大脑鼓胀难耐,就像一个气球,被吹得胀到鸡蛋大小、拳头大小、头颅大小……
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最后轰的一声,炸裂开来。
随即,李不凡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