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就这样走出了大院,离开了唐府。
这一幕虽然有些出人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谁都不敢说屠宰云会武功,所以他逃跑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熊千千觉得无聊极了,道:“原来是个扮猪吃老虎的普通人,我还以为他会有两下子的,亏得长那么大个。”
吴品笑了笑,道:“只可惜他不是你,就算他会武功,也没有你天不怕地不怕的胆气。”
这话熊千千听着舒服,不禁得意道:“如果他有我这样一身武功,还用得着怕那三个小白脸?”
吴品道:“武功高对付三个小白脸当然可以,但如果那三个小白脸真是唐公子指使的话,屠宰云无疑就是跟这里的主人作对。”
熊千千想了想,若是现在换做是她,她的确不会顾虑到这些,一定会先把那三个小白脸教训一顿再说。
她也笑了道:“你说的还挺有道理。”微一沉默,又道:“不过我又有些奇怪,屠宰云背后议论了新娘子什么?”说的时候又偷偷环视了四周,生怕那些小白脸又跑过来多事。
吴品也压低声音,笑道:“小老儿虽然也不知道,不过大概还是能猜出那么一星半点儿。”
熊千千笑道:“本姑娘就知道你一定知道,快说说看。”
吴品道:“他大概是认为,新娘子出来跟众人见面的时候,和拜堂的时候,可能不是同一个人。”
熊千千瞪大了眼睛,道:“有这种事?”
她虽然吃惊,但她瞬即脸上又笑靥如花,眼睛也变得明亮动人,聪慧之气尽显。每当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时,那就代表着她对某一件事忽然有了浓厚的兴趣,如果你想让她变回对这件事情没兴趣,那只有一个办法,也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把事情调查清楚。
在把事情调查清楚之前,她还有话要问:“新娘子前后不是同一个人,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吴品的回答更妙:“因为你不是男人。”
他不等熊千千问,又继续说道:“你的目光,更多的是放在新郎唐公子身上,假如唐公子被人掉了包,你说你认不认得出来?”
熊千千脱口而答:“唐公子气质出众,我当然能认得出……”话到了这里,不用明说她也明白吴品的意思了。
男人爱看女人,女人爱看男人,这个道理,来自男女之间的本性,也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吴品道:“光凭这一点当然还不行,这种事情,一般人是看不出的,因为要分辨出新娘子前后的身材体胖,举手投足……”
熊千千打断他的话,道:“你是说屠宰云很可能是个隐世的高人?”
吴品又开始倒酒,用酒堵住了自己的嘴。
熊千千道:“你也早看出新娘子有问题,为什么不早说?”
吴品听了这句话,举起的酒杯忽然又放下,他什么也没说,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别的事?
熊千千能明白他,此刻并不是多生枝节自找麻烦的时候。
他们已经在这镇里调查了很久,希望能找到一些朱星寒的踪迹,和栽赃嫁祸给朱星寒的幕后黑手,可是至今仍无收获。
如今他们还能在这里强颜欢声笑语的吃东西喝酒,已经很不容易。
朱星寒真的会在这镇上吗?
黄荷呆坐在床沿,她已看到了一个人进来。
唐天明。
黄荷任何反应跟表情,因为她做不出,也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唐天明走了过来,冲着她笑,只有在黄荷面前,他的眼睛才会变得温柔,收敛那份骄傲的姿态。
他拉起黄荷纤细的手,道:“现在所有人都认为你就是我的妻子,我唐天明的妻子……”
他接着又道:“你要知道,能被我看上的女人,绝对是这个女人的福气。”
黄荷依旧木然不动。
如果洞房花烛夜新娘子却是这么个木头人,那绝对是件特别煞风景的事。
唐天明叹了口气,道:“这些下人真是没大没小,把你送回来还不替你解开穴道,回头我一定帮你教训他们。”
黄荷就算没被点穴,光凭封脉酥骨咒的毒性,都足以让她浑身无力,只能任凭别人摆布。她此刻穴道一解,整个人就软了,唐天明顺势一揽,黄荷就倒入了他怀里。
唐天明笑道:“别人都说娘子平时像个男人,在我看来,若在这种时候,任何女人跟你比起来那简直都算不上女人。”
黄荷终于能开口说话了,道:“你虽然得到了我,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难道你不怕?”
唐天明笑道:“你若杀得了我,那随时来杀我好了,只可惜无论武功智谋,你都不是我的对手,况且……”
他一字字说道:“过了今晚,你就舍不得杀我了。”他的声音听来犹如春风耳语,一句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又变得深情款款,哪个少女听了能不动心?
黄荷终于感觉到害怕了,她不是怕唐天明会对她怎样,她是怕自己真的杀不了唐天明,真的会渐渐认了这个命,那才是真的可怕——任何一个女人,就算她再怎么不喜欢自己的男人,若是到了这种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一旦过上了那种日子,往往也只能认命。
黄荷就是担心自己会变成这样的女人,虽然她不愿,但现在她已无可奈何。
她叫道:“你敢动我,我爹饶不了你!”
唐天明笑道:“生米煮成熟饭时,令尊会对我这个女婿感到满意的。”
黄荷的心已凉透冰透,但她的身体却是火热的——出奇的火热。
因为有两只孔武有力的手在她身上不规矩的游动着。
唐天明是个自负的人,也经常笑,但从来没有笑得这次那么开心过。
但这次他的笑声却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聚焦在了桌前,椅上,一个人。
一个人正在喝着桌上的酒。
这人喝了一杯,接着一杯,仿佛这房里除了他就没有别人。
喝到第四杯的时候,他已忍不住夸赞道:“原来这就是西域引进而来的酒,入口不烈却又回味悠长,果然是好酒!”
照理说这人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能出现在这里的人除非唐天明许可,否则就不该来。
但这人未得到许可,还是旁若无人的来了。
破破烂烂的鞋子,脏兮兮的衣服,头发脏而凌乱,针扎般的胡子,这个人至少已有半个多月没洗澡打理的样子。
唐天明的确很沉得住气,越是容易慌张的时候,他就越沉得住气,这也是他不同于别人的地方。
不同的人,说出来的话也不会太寻常的,他见到这个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道:“阁下也懂得什么是酒?”
那人目光凝注在手中的酒杯上,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唐天明的问话,良久他才仿佛在自言自语似的,道:“你若也有个酒鬼当师父,想不懂什么叫酒都难……”他的声音突然顿住,接着回头,仿佛这时才发现有人跟他说话一样。
他看见唐天明,再看到黄荷,然后他怔住了。
他此刻的表情就像一个本来是去逛窑子的嫖客,结果跑进了别人的房间,那无疑是件既丢脸又尴尬的事。
这人带着歉意笑道:“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唐天明道:“不是来得不是时候,你本不该来。”
那人道:“不不不,来是一定要来的。”
唐天明道:“阁下所为何事而来?”问这句话时,他瞟了一眼黄荷。
从黄荷一脸茫然的表情来看,她也许也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她的眼睛已起了一种异样的光芒。
那人道:“不是你要我来的么?却又问我为何事而来?”
唐天明道:“我要你来?你说你是谁?”
没等那人回答,他自己已想到了一个人,他道:“难道你就是朱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