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夜在乱梦纷纭中流逝,梦镜零零碎碎,如碎裂的镜子,破碎的灵魂。阳光懒洋洋地从窗户照进来,夜合欢的枝条描在窗纱上,我懒散地卷了卷被子,任一头长发自床上流泻及地。
“小姐、小姐——”静霜敲门一下急似一下。
终于忍不住应道:“还活着——”
“小姐,您开开门好吗?”听静霜的声音似乎她在哭,“门上系了条白帕子上面有字——”
头重脚轻地下了地,扶着梳妆台挪到门边,开了门,“丝帕呢?”静霜连忙上前把我扶着在梳妆台前坐下。接过她手中的丝帕,白色的帕子上黑色的字,只觉得它们好熟悉,但似乎一个都看不懂,看了许久才把它们认出来。
木兰花字令•拟古决绝词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我们的确回不到从前了......这话反复在我耳边回荡,如同钝刀子一下一下地割在我的心头,割得我好痛好痛......原来比翼连枝也不过是当日的愿望,就如一团阳光下沾满尘土的唾绒,风一吹便消散无踪。
拿起眉扫沾了胭脂,就在这方帕子上写道:
是我错了,错在不该执意于旧梦重圆,也错在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信任是这样单薄苍白,更错在我不懂得决绝。断章本来就不应该再续,破梦本来就没有结局,而我却无知地以一腔自以为的爱换来无可宽恕无以救赎。我欠你实在是太多了,但我不打算还,无论这辈子,还是下辈子、下下辈子,宁可在炼狱里忏悔以求宽恕也不要与你在任何轮回中相遇。不是因你的薄幸,而是因我的寡情。
把丝帕交给静霜,“想办法交给纳兰公子。”
“小姐,那你一个人......”
“放心,我还没活腻呢。”不耐烦地摆摆手让她出去。
房中又剩下我一个人了,静悄悄的,真好。看见镜中的容颜苍白得毫无血色,真对不起沈宛了,竟把她的样子弄得这样难看。懒懒地拿来胭脂对着镜子化妆,慢慢地把头发挽起,凤仙花做成的蔻丹鲜红如血,鲜红的衣裙竟把肌肤映得像雪一样白。
一切刚妥帖,就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出来一看,静霜和容若一前一后进来,都神色慌张,见到我出来才长舒一口气。我朝他们嫣然一笑,不快不慢地走到他面前,“请问大人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芊落——”他上前欲拉我的手。
我后退两步,沉声道:“男女授受不亲,大人饱读圣贤书,学富五车不会不知道吧。”每一个字都像尖锥扎在心窝上,痛得我牙关紧咬,“看来大人也没什么要紧的事,那么——静霜送客......”说着便要转身。
“慢——”他上前道,“皇上邀你今晚游湖。”
“哦?”我挑眉惊奇地看向他,“那么有劳大人代我先谢主隆恩了,小女今晚定当赴会。”
“芊落,托病不要去。”他沉声道,“说辞我来应付。”
“哟,大人,您这样说就不对了。皇上垂恩相邀,莫说游湖,就算是赴刀山火海也该在所不辞。再说了,托病那可是欺君,大人也莫为了区区民女而送了锦绣前程。”可能一晚都没合眼早上躺太久兼又没吃早餐午餐,低血糖了,眼前正在发黑,得快点赶他走,我真不知道能撑多久了,“我心意已决,大人也莫要多阻拦。静霜,送客——”踏着轻浮的步子像轻飘飘的落叶往里走。
确定逃出了他的视野,硬提起的一口气乍的一松,眼前天旋地转,仿佛有一桶冷水从头上浇下,我靠在墙山个难以自控地滑下。
“小姐、小姐——”静霜的声音时远时近,她的脸也时晴时阴。
“他走了吗?”有气无力地问。
“走了,刚走了。小姐,您怎么了?”静霜张皇失措地擦着我额上的冷汗,“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不用了,去弄碗热糖水来。”
静霜唯唯诺诺地走开。我靠在墙上,看着眼前渐渐变黑,有那么的一瞬间我以为一切都要结束了,可心口的疼痛始终告诉我还在人间。感觉有液体从眼眶溢出带着炙热的温度从脸上滑过,像流星一样滑过。
你为什么要来......你让我绝望好吗......不是说好了相决绝吗,不要给我任何希望,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