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怎么办呢？靠在水缸边，脑里好像有一群苍蝇在乱哄哄的飞。在我而言子清那一段还是不想容若知道太多，但他若要把我带回京城肯定要找人帮助了，而子清是最有可能的。这样一来，子清不就知道我等的是谁了。我是不是像在利用子清呢？子清这些日子来待我不薄，这样一想很有罪恶感。若那时候让子清说出他的想法，事情不就变得更不清不楚么。要是我来说，这实在难以启齿。
“在看什么看得这样入神呢？连唤几声都不应......”温柔的声音伴着臂弯把我环绕起来。
“在想你。”回头对上那双琉璃般的眸子，一阵愧疚感油然而生，低头绞起丝帕。
他在我耳边低笑两声，把我揽进怀里，才缓缓道：“我也想你......”
“容若，你......真的相信我是你的芊落吗？”靠在他胸前低声问。
“相信，因为只有我的芊落才会让我感到心在跳动，灵魂回归。”他波澜不惊地说。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黄粱一梦，已经八年过去了。以前你说过我欠了你的，或许那是对的，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不知能不能还得清赎得尽。”
“还不清赎不尽那是最好的，这样我可以在每世的轮回里把你找到，然后向你连本带利的讨还。”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大财主放高利贷了。”笑着挽起他的手道，“先还清你欠我的。”
他低头看着我打趣道：“我欠你什么？”
“怎么？忘得还真快，我还记着呢。”说着掰着手指数道，“答应过我每天早上替我梳头，答应过带我下江南看夕阳，还......”还答应过即便孤独终老也再不续娶，也答应过往后的日子要过得幸福......
“怎么不数下去了？”他挑起眉问道。
“因为太多了，一时也数不完，哪怕数得完也一时做不了那么多事儿，所以先从眼前的做起。”挽着他走在湖边，映了晚霞的垂柳是夕阳下的新娘。上了小舟，舟在水面上随波逐流。晚霞映红了湖面，站在船头仿佛置身在玫瑰花海中。
他揽在我腰间愉快地吟唱着：“江南好，虎阜晚秋天。山水总归诗格秀，笙萧恰称语音圆。谁在木兰舟。”
“江南是好，尤其在这，抛开世俗，天只是天，水只是水，你只是你，我只是我。”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水汽，水汽中还有炊烟的味，“我想，即使随你回京城，我们也难以回到从前，这么多年过去了，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我怕我会迷失在那里再也找不到回头的路......如果我们永远在江南不回去就好了......”
“放心，我们会有一天再回来，然后泛舟五湖，终**南。”风吹动他的衣袂，幽兰的熏香和谐的混在烟火味中，“看，那里升起了炊烟，如果我们是一对贫贱夫妻，没有了朱门绮户的束缚，那该多好。”
心里暗暗的苦笑，“来，我们这就去买菜，今晚我下厨。”
“真的？”他又惊又喜地说，“那好，船家，靠岸！”
和十指相扣地走在街上，忽然他顿住了脚步，“怎么了？”原来他停在一个卖字画的摊前，盯着当中的一幅字看，我拉了拉他的衣袖，“这里没什么出彩的东西，快走吧，天要黑了。”
他似乎没听见似的走到摊前。摊主热情的上前对我说：“恭喜沈姑娘，你的字画可真的好卖啊。”这时候我真的很想顿时蒸发掉算了。
“劳烦把那幅字拿来看看。”容若指了指中间那幅大字。
“客官真是慧眼识珠啊！”摊主边奉承边把字交到他手里，“这可是纳兰公子的真迹，他的字可是这里文人争相收藏的宝贝呢。您瞧瞧，他的字真的风骨不凡......”
听着摊主的话，真是欲哭无泪了。
“的确不错，这字我要了。”说着连价也没问就丢下重重的一锭银子拉我走了，边走边欣赏着那幅字，“的确不错......”
“那个——”我绞着手帕脸火辣辣的，“那个......沈老爷子的几亩薄田真的很难养活人，所以也只好卖字画了......但是，收藏字画都是收有名气的人的是不是，而且你在江南的文名也不小......所以......为了不砸你的招牌我已经很努力练了......”一直不敢看他，只看着自己的脚指头。
“确实不错，还真的有几分像。”他似乎没听到的解释一样。
“容若——”我要抓狂了，“我再也不敢了，你若不高兴说几句重话我也认了，不要这样挖苦好吗......”
“傻丫头，我有说生气了吗？”他收起卷轴，把我的手握的更紧，“难为你了，如果就因为这样而生气，那我就该受天谴了。”
看他的笑颜真的很温心。
在厨房里忙碌着，一双臂弯从背后绕了上来，“真香，这次应该没有打翻醋瓶子吧。”
“怎么进来了，厨房油烟重呢，快出去吧。”说着打掉那只要偷吃的手，“不许偷吃！”
他的头枕在我肩上，“在相府三年来都没怎么下过厨房，现在要好好补偿补偿。”
“啐，相府里那么多厨子，还轮得上我来做吗？”还缠在我的背上不肯走，第一次发现这人原来这么无尾熊的，“去让静霜拿几坛就出来。”
“不是说不胜酒力的吗？”
“你说过酒是好东西啊，当然要试试了。快去拿酒。”
“是，娘子——”
第一次听他这样称呼我，心里软软的，一阵失神差点就煮糊了东西。
“开饭咯——”看着一桌的菜，很有成就感，正在这时候竟有人敲门，心里一沉，“静霜，去看看谁了。”
许久没见声音，想也许是敲错门的吧。
“沈姑娘真不够意思，设私宴请朕的侍卫却没有叫上朕。”看康熙一脸春风进来。刚才还飘飘然的心顿时坠入凡尘，一个奇怪的念头在形成：睡美人里的巫婆出场了。
“皇上这话让小女诚惶诚恐。刚才不期然与公子相遇，小女仰慕公子之才已久，故邀来一聚。”非常流利的撒起谎。
“哦，原来是这样。”他询问地看向容若。
幸好容若很聪明地帮我圆了谎。
康熙笑笑说：“既然如此，不知沈姑娘可愿意也邀朕入席？”
“当然愿意——”才怪呢，“只是盘飧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
“哈哈，无妨，市远方见真味，旧醅乃见醇香。”说着就毫不客气地坐在上首。
本来很让人期待的一顿饭，就这样变得拘束异常。饭后康熙满足地抿着茶，“沈姑娘的手艺真好。”
“谢皇上夸奖。”笑脸下是非常郁闷的心情。
康熙笑着拿出一通体碧绿的玉如意，“为了答谢姑娘的盛情款待。”
“皇上请三思——”容若在一旁急忙劝道。
“朕说了送出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康熙皱着眉说。
“这如意太贵重了，请皇上另赐他物。”容若依旧在旁劝着。
“放肆，朕要送什么难道还轮到你来干涉吗？”康熙沉声道。
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看到康熙要送如意会这么紧张，“皇上盛情难却，小女收下便是了。”说着跪下谢恩。康熙的颜色也稍舒，只有容若双眉紧蹙地看着我。
“朕也是该回去了，说不准曹寅这会儿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呢。”说着康熙便起身要走了。
“今晚等我。”容若慢走了两步低声跟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