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
“芊落......芊落......是我的错......”他捧起我的头轻轻地擦去脸上的泪痕,“随我回京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再也不分开......”
“好,好。容若,海亮和琉璃他们......”想起这时候孩子的成活率我真的没多大勇气问下去了。
他温柔一笑,握住我的手,道:“放心,他们都很好。海亮前几年刚开了蒙,粱汾兄说他还算聪明,但我看他还是憨憨的。”修长的手指在我的脸上滑动,从眉到眼到唇,“红颜不老啊......”
“难得你还认得我。”拉着他的手,沉溺着手掌温度和质感牢牢的舍不得放开。
“只有你这丫头才会那样傻傻的看着我。”他的笑依旧那样澄澈温暖,犹如三月的嫩柳拂面。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红照,犹恐相逢是梦中......”紧紧地拉着他的手,看那如古玉温润的容颜映上了旖旎的霞光,害怕眼前的人会在泪眼中蓦地消失。
他剑眉深锁,弯下身,轻软温暖的薄唇蜻蜓点水般的吻去我眼中的泪,然后让人去倾倒的一笑,晚风吹澜了那潋滟的秋波,“胭脂泪,留人醉......”不待他说完,便踮起脚轻咬着他的唇。唇与舌的缠绵中,灵魂彻底地醉了。
“呀,小姐,这是第几朵空心的花儿了?”
“什么?”正在神游一时没反应过来,见那丫头一脸的俏皮。
静霜白皙的手指向花绷上的花说:“瞧这些花儿都是空心的。小姐,您的心怕也不在这吧。”
回神一看,果然花绷上绣的牡丹都没有花蕊,不由得脸上一阵发燥,“等我把全部花儿都绣上最后添花蕊,不行吗?院子里的花浇水了没?喂鱼了没有?鸟儿要换水了,还不快去?”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静霜掩嘴笑着往院子走去。
看天色还那么早,容若说过傍晚会来,这日头怎么走得那么慢。放下花绷,看院中的夜合欢已隐约见得些粉色,花期也近了。待明年夜合花开的时候,一群文士聚在一起把酒咏花,然后......顿时如坠冰窖,不可能......昨天见他还是那样神采奕奕......
“小姐——”静霜恰时的进来打断了我的思绪,“小姐,外面来了人说拾到您的帕子,您瞧——”
接过她递来的藕色丝帕,果然是昨天丢的那条,水有这么大的本事凭着一方帕子寻上门来了,“那人还在吗?”
“在。”静霜点了点头。
“出去瞧瞧。”刚踏入院子,见为首的人五官线条硬朗得像刀削一样,凤眼高挑仿佛有睥睨众生的神色。这人的容貌很熟悉,像在哪里见过的。却见他身后跟着子清和容若,心里顿时明白,确实见过,只不过已经很多年前了。上前行礼,“小女沈宛见过皇上。”
“哈哈,沈姑娘果然冰雪聪明,起吧。”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愉悦与记忆中的倒是有很大的差别。
当年在宫中的惊心一幕在脑中开始回放了,以致他拿过我手中那藕色的帕子时小小的吓了一跳。
“怎么如此的战战兢兢?”他语调轻松地问。
“小女鄙陋,天威在此,焉能不怕?”不怕才怪,在宫中的那次相遇还留下心理阴影呢。
他满足而愉快地笑了两声,径自在石几前坐下并对我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朝侍立在他身后的子清和容若征求地看去,他们竟同时微微点头。或许康熙以为我片刻的迟疑是以为惧怕他身后一脸严肃站着的两位,侧首沉声道:“你们到外面候着。”
“可是......”他俩竟紧张地不约而同地发话。
康熙不耐烦地皱眉摆了摆手。见他俩面有难色,便陪笑道:“二位大人是一心为主,皇上也不要为难二位了。”
他爽快地点了点头,“你们也不要站着了,坐吧。”
于是,石几的四个位子都坐满了。一左一右地坐下,他们竟不动声色地在桌下一左一右地握着我的手,心头一惊,他们应该还不知道......趁他们的手还没握紧的时候把手一抽,站起来殷勤的上茶,“篷荜简陋,兼无香茗美酒,让三位屈就了。”
心里暗暗叫苦,如果容若知道子清有纳我作妾的打算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了,而我该如何跟子清说我等的人已经到了。
康熙神情泰然,优雅地捧起茶杯抿了口茶,“珠玉在堂,何为言陋?况繁花簇锦,俨然桃源净地,让人留连。”
留连?我是真的觉得像坐在一堆榴莲中间,还恨不得这茶话会快点结束呢,“过誉了,小女怎当得起。”
康熙拿起那方藕色的帕子,看了看,说,“这帕子上的梅枝可是画的?”
“一时无聊之作,见笑了。”目光不经意地往左右扫去,子清一脸凝重,容若的唇都快抿成一线了。他们的神情不禁让我想到,难道他俩知道了?后背顿时一阵凉一阵热。
似乎周围的低气压一点也没察觉,康熙依旧很有兴致的样子,“姑娘的字看起来颇有风骨,不知师承何人?”
师承?暗暗看了容若一眼,他的眸光也带了几分自得的神色,瞧他美的,“幼时蒙家中西席垂教,不登大雅之堂。”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康熙看着上面的题字,念了两遍,道:“姑娘尚还年少,何故题如此寂灭之句?”
“人生不过是一场筵席,终会有曲众人散之时。相逢相知,相携相守,终敌不过生离死别。思忆绵绵,羁绊一生。如此相见不如不见了,庄子也有道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话虽如此,只是我还是放不开。
“若能相见相知,即便是生死作相思,也是一种福气。”石几下,容若紧紧握住我的手,我知道,他是明白个中的滋味。
一阵的沉默,康熙低头喝了几口茶,抚着藕色的帕子,仿佛若有所思,倾俄把帕子收进袖,“在这也停了一段时候了,回吧。”
目送他们出去,暂且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