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以前书里都说宫中的女子举手投足都是从容闲雅的,原来都是这宫装逼的。晓芙替我梳头的时候为了让我的头发看起来浓密而加的假鬓真的很重。宽袖窄身的旗装比不上在家里时的汉服舒适。最要命的是那花盆底鞋呀,比现代的高跟鞋更让人难受。
宫廷究竟是怎样的呢?马车一直很平稳的走着,只在中途稍稍停了一阵。我在马车里调动起以前看过的清宫戏和小说的记忆,不禁有点紧张。马车停了,下来发现面前是两扇朱红大门,门上布满硕大的金黄门钉,门楣上一个大匾写着满汉两行字,汉字写着“慈宁宫”三个字。慈宁宫是太后和太妃住的地方,又叫故宫的养老院。
驾马车的小厮正要去叫门,那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宫女出来,向我们蹲下身行礼说老祖宗请我们到花园里。随着那宫女走在曲折的回廊,一路繁花似锦,雕梁画栋,在月亮门外停下了,宫女进去了一会儿,出来一个宫里的嬷嬷,头梳着整齐的把子髻,天青色的窄裉旗袍镶着月白滚边。虽然年近半百,但面容依然恬静闲雅,让人见之可亲,眉目间流露着一种不容人轻视的尊严,看那装扮神韵便知是有一定地位的。见她走来,我忙蹲下行礼。
“哟,姑娘快快请起,折煞老奴了。”听见一阵急忙的脚步声,一双手把我扶起。她挽起我的手,笑对卢夫人说:“老祖宗刚还念叨着,你们就来了。”
卢夫人敛襟说:“有劳苏嬷嬷了。”
原来是孝庄太后身边的苏茉儿呀。想到这不禁朝她看去,正好对上她的眼睛,我心里一惊,顿时感到两靥燥热,不好意思地笑笑。她也笑了,笑得眉眼弯弯,甚是好看。
“姑娘出落得越是水灵了。”
“谢苏嬷嬷的夸奖。”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来到孝庄太后面前,我低眉顺眼地蹲下行礼。
“都起来吧。”一个略带苍老但还算清越的声音响起,“丫头,你可来了。来,让我瞧瞧。”
我轻轻地走到孝庄身边,她拍了拍榻边,说:“坐这吧。”谢过恩后,我便轻轻地坐下。她慢慢地抬起我的头乃至平视。这时,我才近距离看清这位充满了传奇色彩的人物。我们的眼睛相遇,那双眼,如一泓探不到底的深水,温柔而睿智,有人到晚年的安闲,更有历尽人生跌宕后的睥睨。这是让人捉摸不定的眼神,居高位者都是多面的,因为他们害怕别人把自己看清楚,可到最后就连自己也无法将自己看清楚。
孝庄盯着我的眼看了很久,看得我的心都没底了。从她的眼里,我似乎看到一丝软软的温热。
“老祖宗——”苏嬷嬷在孝庄太后的耳边适时地轻轻叫了声。
孝庄太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放下抵在我下巴的手,说:“丫头清减了。”
“谢太皇太后的关心。”摆脱了孝庄的凝视后,我一直低眉顺眼的,那眼神真让人心有余悸。
“过几天便要随皇上去木兰围场了,可是这宫里让我可心的格格都已婚配了。丫头,你可愿随我到木兰?”
心里一惊,抬头,只见孝庄太后眼里带笑,那眼神与刚才看我时的以大不相同了。眼里蒙上一层长辈的慈爱。我不自觉地看卢夫人。她面上露着点难色,说:“老祖宗,这恐怕——”
“没事的,芊落让我看着可心。就这么定了。”说罢便端起近旁的茶碗,轻呷了一口,揉了揉额角,说:“我也乏了。你们回去准备准备。跪安吧。”
自宫里归来,卢夫人一直心事重重的,眉头一直没有舒过。我悄悄地走进正房,看见卢夫人倚在窗边的卧榻上,望向窗外出神,翠缕在替她捶背。我走到翠缕身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朝她扬了扬手,接过翠缕的活。过了很久,卢夫人依旧还在出神。“娘,娘——”我连连轻声唤了几次她才回过神来。“在想心事吗?”我边说边在她身边坐下。
卢夫人握着我的手,也定定地看着我的眼,那眼神似乎在寻找什么一样。良久,她长叹一声,扭头对翠缕说:“你带她们退出正房。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看着翠缕她们退了出去,卢夫人回头,脸色有几分凝重,再次望向窗外,说:“那时候,你爹还在,我们一家还在京城里住。你出生后没多久,宫里的苏嬷嬷来了。她一见你便‘呀’地惊呼了一声。虽然她很巧妙地掩饰过去了,但从她的神情我是看出了点异样。后来,苏嬷嬷私下告诉我,看见你的眼让她想起十四爷。”
十四爷?现在才康熙十一年,别说十四阿哥胤祯,就连太子胤礽也还没出生呢。我有从没有听说过孝庄太后有个排行十四的儿子。十四爷……难道是……“睿亲王吗?”我试探地问。卢夫人吃惊地看了我片刻,才缓缓点头。
果然是睿亲王多尔衮。想起今天孝庄的凝视,想起她眼里那丝软软的温热,看来历史上的传言不是空穴来风啊。
“是我阿玛,你的外祖父。”卢夫人又将目光放到窗外远远的地方了,“咳,这次伴驾,我总觉得心里忐忑。”
“您就放安心吧。既然是太皇太后请的我们,她老人家一定会安排妥当的。我们事事留心便是了。”虽然我不知道卢兴祖的女儿是怎么嫁到纳兰家的,但可以肯定这中间应该没有什么事故发生的。
卢夫人把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我的脸上,叹了一声,说:“但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