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决定亲自下厨,因为早几天对容若乱撒了一通的气所以现在想报答报答某人,还因为这别院里的厨子太吝啬了,煮什么都淡而无味,害我好想念南方菜哦。容若对我这想法感到非常惊讶。
“事先声明啊,无论我弄什么东西,无论我弄成怎么样,你都要给我把它吃光光的。”
“这......”他搔了搔前额,沉吟片刻说:“好,我答应你。”看他那样子似乎做了一个像荆柯刺秦一样悲壮的决定。
厨子们见我在厨房里鼓捣就围着说要帮忙,烦不胜烦,最后给我全都轰了出去。经过一番艰苦奋斗,终于大功告成了。
忙了一个早上,早就饥肠轱辘了,不客气了。果然自己弄的好吃,起码不会淡得难以下咽。
“这就是你说的南方菜吗?看起来挺好看的。”容若拿着筷子经过几番徘徊后终于挑起一块黄瓜端详了许久。
看得我都有点不耐烦了,说:“没毒的,看我都吃了不少。”他朝我笑笑,把黄瓜扔进嘴里,皱了皱眉说:“南方果然别有一番风味啊。原来南方也这么喜欢酸菜的。”
“这里的厨房好奇怪哦。盐不咸,糖不甜,唯有那酸菜特别好吃。”
听了我这话,侍坐在一旁的蓝月掩嘴一笑,说:“福晋有没有觉得这个月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我寻思着,道:“是少了,我一直以为是二月里的那场病后身体还没恢复,所以也没放心上了。”
“那福晋这几天是否口淡厌食?”蓝月嘴边含笑,像在证实什么似的。
“那是这里的厨子吝啬,做菜比白开水还淡,怎么吃得下呢。”
蓝月听后起身笑着向容若福了福身道:“奴婢先向爷道喜了。”
容若先是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开怀一笑说:“先别忙着道喜。麝月,快去把大夫找来。”边一个劲儿地往我碗里塞菜,边说:“爱吃就多吃点。”
“你喂猪吗?”我笑着嗔道。
我怎么会忽略孩子这个问题呢?嗜睡,脾气阴晴不定,再加上蓝月提醒的一起,越想越像。大夫正专心地号脉,那样子像入定的高僧一样。他身后的人屏息等待,如临大敌似的。这时我甚至有点怨蓝月了,这么早道喜干什么呢,如果诊断出来不是那回事,空欢喜一场,真不知道是她下不了台还是我下不了台。
大夫站起来,向容若揖道:“爷,小人向您道喜了。夫人那确是喜脉。”
顿时道喜声不断。随着心情的骤然一松,一阵晕眩袭来,便昏沉沉地委下身子。等我醒来,四周又是静静的,只有晓芙蓉坐在我身边。
“人都散了?”虽然还有点头晕但坐起来还是可以的。
“爷见您睡下了便把人都打发出去了,本想守到您醒的,但后来有人来说顾先生来找,也就出去了。”说着把一个装着黑色液体的瓷碗递过来。
我看了看那令人不悦的颜色,嗅了嗅那怪怪的气味,皱着眉头问:“这是什么?”
“安胎的。爷吩咐了一定要看着您喝得一滴不落才行。”
一滴不落是吧,也好,一扬脖子把它全数倒进肚子里,把碗一扣说:“行了吧。”
“小姐真豪气,呵呵——”晓芙接过碗露出她那甜甜的笑。
“晓芙——你,”我试探地问:“还在恼我吗?”
“恼?晓芙怎敢。”她紧张的辩解说:“我开始只是纳闷,平日软性子的小姐怎么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原来呀——嘻嘻——”她低头一笑:“以前也听老妈子说怀了孩子脾气会变的。经今天我突然明白了。我还想怎么我会没往这回事上想呢?”
“我也没想到。”
“小姐,您说那是男孩还是女孩?”晓芙饶有兴致地问。
“女孩。”我不假思索地说,“听说呀,爱吃酸的是女孩,爱吃辣的是男孩。再说了,叶赫可是出美女的地儿呢。”
“真的吗?”
“当然了,那位背负‘可兴天下,可亡天下’的谶语的女真第一美女东哥格格就是出自叶赫。听说,当年太祖伐明的七大恨之四讲的就是她呢。”我那些浅薄的历史记忆,晓芙听得如痴如醉,联想翩翩,“可兴天下,可亡天下......肯定像仙子一样美了。”
“像不像仙子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她还真的兴了爱新觉罗家的......唔......”没等把“天下”二字说完晓芙紧张地捂住我的嘴,脸都煞白了说:“小姐,您怎么敢......怎么敢直呼天家的名讳呀。”
我拿开她的说:“知道了,瞧你小脸都吓白了,这儿只有我和你,没有别人,不怕啦。”下了地,拉起她的手说:“我们出去走走。”
莲叶在水面撑开团团碧绿,珍珠似的的水珠撒落在莲叶上反射出五彩晶莹的光芒。初绽的莲花仿佛也有了少女的羞怯,多情的蜻蜓立在上头试图把芳心叩得更开。淡淡的莲香清新沁人,缤纷的落英把一池碧水染的点点殷红。
“小姐,听,有人在抚琴呢。”
我侧耳一听,是高山流水,心里一喜,向水榭走去。晓芙边走边不停地提醒着:“小姐,您慢点儿走好吗?别忘了......”
“得了,别神经兮兮的。”我一挥手打断了她的唠叨。
穿过莲池,绕过假山,果然看到那袭清逸俊雅的身影,竹青长衫衬得他更是天姿玉颜。玉山崔嵬大概也不出其右了。婉转清风带着琴音拂面而来,草木香气也沾了几分低回哀婉。我走进水榭凭栏而立,闭目倾听音符流淌。
“什么时候来了?”熟悉而温柔的语调驱散了漫天的低回哀婉。我轻轻地靠在他胸前听那有节律的心跳,说:“被你的高山流水引来了。钟期西去,更无知音,伯牙碎琴,以志殉友。”
“你真是识音之人啊。”伸手轻环在我腰间,低叹道。
又一次给我碰到死老鼠了么?难道我真有这方面的天赋?我讪讪一笑,说:“他们的友情还真的让人感动呢。”
“对啊,知己难求。”他抬手拢了拢我鬓边散落的碎发,说:“今天梁汾兄过我。他的一位友人因受顺治年间的科场案而流放宁古塔......”
“吴兆骞?”凭借以前的记忆,我脱口问到。
他微一愣,挑了挑眉说:“你也知道他?“
“呃,江左三凤凰的名声早就如雷贯耳了。”我赶紧含糊着。
“汉槎在宁古塔快二十年了,现在年纪大了,梁汾兄正四处集资希望能替他乞骨还乡。”
“我想起魏晋时的山涛,他劝嵇康出士却换来一纸绝交书。在嵇康行刑的时候,他曾对其幼子说,只要山涛在,你就不用担心。果然,在嵇康身后,山涛义无返顾地抚养着嵇氏孤儿。梁汾先生真可以与山涛媲美了。”我不禁叹道,“咳,人生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他的眸子黑如琉璃深邃幽明,薄薄的双唇微微弯起,说:“得知己如卿,吾亦复何求?”
“当然求了,求我们可以白首携老,求我们的孩子健康快乐。怎能说无求呢?”边拨弄琴弦边低笑着说,“我想听凤求凰。”
“凤求凰要配绿绮琴,来——”他边说边拉起我的手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