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摔得不轻,随后的几天,她都躺在床上养伤,正好可以与他保持着相应的距离,在此期间灵儿来看过她一次,带着许多首饰珠宝样式。
“郑姑娘,你喜欢什么样式的,挑好了灵儿就去找工匠照着打,王爷吩咐说明日嫁娶之礼不可废,要灵儿上心。”
桃夭斜睨了她一眼,“我什么都不要,如果可能的话,你去替我打听一件事。”
灵儿愣了半响,“是,郑姑娘要灵儿打听什么?”
桃夭脱口而出,“我要找一颗叫牛斗的灵珠子,不知灵儿姑娘可曾听过。”
灵儿竟然点头,出乎意料的说:“我知道,那颗灵珠可是无价之宝,听说得到它的人,可以做皇帝呢!之前一直在皇宫里收着,但是国破之后,就不知怎的不见了,难怪坊间有谣言说这江山要易主呢!”
说完,她深深看了桃夭一看,“姑娘找灵珠干什么呢?”
桃夭突然大悦,她突然神秘的笑了起来,起身对灵儿作了个辑,“多谢灵儿姑娘,灵儿姑娘花容月貌,冰雪聪明,真是那母仪天下的相貌。”
灵儿现是惶恐,“郑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当心招来非议,灵儿不过一介侍女,哪能奢望母仪天下?”
说罢,她感叹到,“纵使花容月貌,冰雪聪明又如何,比不上郑姑娘的样貌,世上怎有人生的如此相似,不过,你终究不是她。”
桃夭知道她另有深意,并不责怪,反而缓缓执起她白皙纤细的柔荑,“姑娘爱上的男子将权倾天下,你会母以子贵,贵不可言。”
灵儿慌乱的看着她,不可置信的摇摇头,然后夺门而逃。
桃夭斜倚窗台,望着灰茫茫的苍穹,不由得感伤起来,司马睿和虞妃这一段半途而终的情缘,除了留给活着的人无尽的回忆,还剩下些什么。
黄昏时分,窗前的老树和枯藤泛起一种绝望的色泽,司马睿突然推开门,跌跌撞撞的扑到桃夭身上,“梦儿,我来看你了。”
桃夭想挣脱他,让他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可是他的已经烂醉如泥,“梦儿,你怎么会不记得我呢?你怎么会?”
桃夭突然觉得叫醒他太过残忍,他就像几千年后的生活在另一个时空的自己,那么孤寂,那么渴望心爱的人回来。
她只得缓缓的将手放到他背上,轻轻的摩挲着,“是我,我回来了。”
司马睿竟然高兴得像个孩子,他闭着眼睛拥着她,“真好,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那首高山流水,我会弹了,可是没有人懂得欣赏,你留给我的琴,我每天都在弹,可是没有人合奏…….”
桃夭良久说不出一句话。
“梦儿,你为什么哭了,”司马睿睁着朦胧的眼睛,“谁欺负你了?本王要好好保护你,再也不让你受委屈!”
“梦儿没哭,梦儿是高兴呢。”桃夭哄着他。
“梦儿,你别哭,”他突然横抱起桃夭往宽阔的雕花大床上走去,桃夭一惊,他却紧紧的拥着她,喃喃的说,“谢谢你,梦儿,谢谢你回来。”
他将脸埋进桃夭的颈项,喃喃的说着过去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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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那一年,司马家有一位少年初长成人。
温润如玉的容颜,华美精致的服饰,与生俱来的高贵,举世无双的才华,他宛如生在御园的一株玉树,茂盛繁华;子承父业被封为琅琊王,赐予府邸良田,一时风光无限,人人钦羡,他意气风发的脸上,写满了骄傲的神色。
随着各种赏赐的到来,他意外得知还有一位女子,即将成为他的妻子。
从小狂放不羁,风流倜傥的他很是恼怒,凭什么他的人生会被别人来操纵?凭什么他不能自己选择与之共度一生的人?他琅琊王岂能找一位普通的世俗官宦女子为妃?
于是他苦闷不已,伴晚时分,独乘一叶扁舟随风离去,渔舟唱晚,繁星闪烁,江畔点点渔火,也在诉说着他的清高寂寞。
夜雨淅淅,清冷时节,他上岸转像竹林深处馥郁阁,却不见忘年之交,踟蹰犹豫,湿气渐重,忽暗香浮动,头上被一方小伞遮蔽,免去了夜雨的反复侵蚀,回眸一看,她在竹林深处,带着一身雨意香氛,手持小伞静静的凝视着他。
青山缭绕疑无路,忽见千帆隐映来,眼前的执伞少女盈盈一笑,守的云开见月明,在十五岁的少年眼中化作不可磨灭的印记。
原来她正是骠骑大将军、散骑常侍,爵平山县侯虞预的女儿虞梦儿,他未过门的妻子。
那一眼,将他多年的等待耗尽,所有的固执化作流水,像被人下了蛊般,再也逃不过。
此后多年,无论多么苦闷,无论多么惆怅,一看见她盈盈的笑脸,便什么也忘却了,她在风起时为他添衣,生病时端药送水,寂寞时逗他一笑,闲暇时丝竹弹奏,他突然才明白原来自己追求的幸福是何其简单。花开花又落,直到她生了很严重的病,病得奄奄一息,多年来的默默付出使得她对自己苛刻,她不让任何人去打扰在外公干的他,等他匆忙赶回来的时候,却已回天乏术。
他生平第一次落下眼泪,她依然温和如昔,抚摸着他泪流满面的脸轻轻说,我会回来的,总有那么一天,我要回来看你。
然后她消失在尘世,茫茫人海中,再也见不到似曾相识的影子。
他惶恐,他害怕,他从此心猿深锁。原来幸福又是如此奢侈。
春去秋来,少年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身材依旧挺拔服饰却宽松些许,容颜依旧俊美却沧桑些许,唯一不曾改变的信念就是寻找她,等待她,上天似乎有意在捉弄他,在他几乎快要放弃的时候,终于让他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