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安以为母亲提起相亲只是为了催她赶紧找个对象,年纪不小了,那知她说的相亲是真的。
舒安到家时已经过了十二点,客厅里留了一盏灯,没有人在,她蹑手蹑脚的走回自己房间,刚拧开门把手,身后就传来开门声,她回头一看是母亲穿着睡衣站在自己房门口看着她。
“刚回来?”舒女士压低声音小声问道。
舒安点点头,刚想回房间,身后人叫住自己。
“我今天给朋友打了电话,这几天会安排你俩见面。”
闻言,舒安扭头蹙眉看着母亲。
舒女士温和的笑了笑,“早点睡。”退回身进了房间。
舒安站在房门口,心情有些沉重。
什么事都不顺心。
唉。
接下来的两天工作量很大,舒安忙的晕头转向的,回到家都好晚了,根本就没心思去找母亲说不想去相亲的事。
这两天上班舒安总能看见韩语清在停车场里,或朝他的车走去,或坐在车上正准备启动。
经过上一次假装没看见之后的尴尬,这几次遇见舒安都没刻意回避,礼貌的上前打声招呼。
这两天在楼下遇见,都是韩语清送舒安去上班的,虽然觉得太麻烦,但韩语清似乎没表现出什么不满之处,舒安只好硬着头皮上他的车。
今晚下班又遇见韩语清了,他就在楼下的小店里吃宵夜。
舒安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也才九点钟,最近这两天她下班总能在小吃店里看见他。
舒安站在原地踌躇片刻,抬头看着那背影,缓步上前去。
走到店门口时,舒安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没话跟他说,走上前喊住他之后互相尴尬吗,想想还是算了,正打算转身走人,那背影回头了。
“舒记者。”韩语清穿了件黑色背心,他侧着身子看着舒安。
舒安看见他手臂上的纹身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便马上抬头朝他笑,“韩先生,好巧啊。”
舒安很讶异韩语清身上居然有纹身,虽然穿工作服的时候他像个糙汉子,可是穿西装那会儿帅气优雅的容貌舒安可是记得很清楚的。
“喝一杯?”韩语清举杯看着舒安,眼中没有期待,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这两天他在小吃店总能遇见舒安,每次问她喝一杯吗,她都拒绝了,今晚他是没抱多大希望的。
“好。”舒安坐到韩语清对面,抬头看着他笑了笑。
韩语清讶异舒安转变的太快,他招呼老板拿多一套餐具,一边给舒安倒酒,一边说道,“有烦恼才喝酒?”
舒安摇头,“没烦恼,就是想喝一杯。”
舒安接过酒杯,和韩语清碰了一下杯子,一饮而尽。
韩语清的杯子还剩下一半,他给舒安重新倒满,“别喝太快,容易醉。”
舒安笑了,看着韩语清的眼睛,自信道,“啤酒而已,醉不了。”
“口气真大。”韩语清笑道。
老板拿着餐具过来,舒安接过说了声谢谢,低着头拆开餐具外面的透明纸时,对面人问道,“最近很忙吗,看你回来挺晚的。”
舒安抬头看了韩语清一眼,他正目不斜视的盯着桌子上的花生米,夹起一个丢嘴里,接着又夹一个。
舒安收回疑虑,说道,“最近台里事情多,有点忙。”
“最近不走小巷子了吧?”韩语清含笑看着舒安。
舒安有些窘迫,想起那天的事就觉得丢人,“不走了。”
韩语清笑了笑,痞气十足,“脾气该改改。”
舒安更加窘迫了,尴尬的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幸好韩语清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喝了杯酒后聊起其他事。
舒安跟韩语清并不熟悉,两人之间的接触仅限于那次采访,后来就是在楼下的次次偶遇。
韩语清是个见多识广的人,聊的话题都很大,若不是舒安记者身份接触的东西较多,还真有些聊不下去了。
回想起采访完那晚在楼下又遇见他,与他的一些对话,还有他问自己年纪的时候,舒安是有些想歪了的。
她是有那么一刻以为韩语清对自己有意思,也有那么一刻想着自己要是和这个人在一起也不错。他家世好,长相好,是个可以结婚的对象。那时候会冒出这些念头,是因为顾莱无形中给舒安造成的压力。可也仅仅是那么想过而已,舒安并不想打破现在的生活方式,一个人也挺好的。
舒安对韩语清的幻想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根本没想到他们之间会发生后来的那些事。
这天舒安好不容易闲下来了,准时下班,到家时舒女士正坐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择菜,电视里在播新闻,是关于最近女性受害的新闻。
看到舒安回来,舒女士难免又要语重心长的提醒舒安。
“你看看,这又出事了,你出入要小心点知道吗?”舒女士是个心软善良的女人,每次看见什么不好的新闻都会拿来给舒安当负面教育,她指了指电视,让舒安仔细看报道,她说道,“现在的世道哪里都不安全,你一个女孩子要会保护好自己,平常工作要是有危险你就让别人去,自己躲着点知道吗?”
舒安随意的瞄了一眼电视机的画面,那是她以前很喜欢的一个栏目,可惜面试的时候没通过,后来工作忙了,舒安就很少看这个栏目的新闻,她站在沙发边上满不在意的,随便应了一声。
舒女士看舒安兴趣乏乏的样子,不免责怪道,“你就会应付我,前几天我才提醒你出入要小心,我早上买菜回来看见你跟个工人在说话,他纠缠你吗?”
舒安眉头皱起,说,“没有。”
舒女士说,“别跟这些人接触太多。”
舒安工作上的事不愿意和家里人提,但为了让舒女士放心,舒安还是说了,“是认识的人。前几天的新闻你还说他长的好看呢。”
舒妈妈惊讶道,“你骗我吧,你今天见得那人就是个农名工,我那天看的可是个青年才俊。”
舒安平静的说,“就是他。”随后转身朝房间走去,走一半又回头对母亲说一句,“我也觉得他不打扮的时候像个痞子一样,没想到穿上西装帅的不成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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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女士的办事效率相当高,舒安才答应愿意去相亲,周五下午就被安排和男子见面。
相亲这件事是舒生提起的,可是安排见面是舒女士一手策划。舒安不懂为什么要让她相亲,回来这个城市已经两年了,从来不过问她感情生活的父母忽然热衷她的感情世界,她好奇的很。
关于父母彼此之间最初相识的事,有很多说法。舒安小时候听隔壁家的阿婆说舒妈妈是被拐卖到城里当有钱人的小老婆,结果半路逃跑遇见了舒生,俩人产生了感情。
可舒安问爷爷,答案却完全不同。爷爷说是他们自己谈的,感情的事大人参合没用,毕竟是生活一辈子的人,要自己选。
舒安心底有个疑问,父母到底是如何相识的。
他们感情不好,或许是相亲认识的吧。
快餐式的社会里,相亲式的婚姻生活太普遍了。或许从父母那个年代就已经盛行,毕竟媒婆这个职业已有数千年历史。
相亲对于舒安来说感觉很遥远,从小父母没有过多干涉自己的事,原以为感情的事就顺其自然吧,谁知半路居然跳出来让她相亲去。
相亲只在念稚口中提起过,舒安根本没想到二十六岁这年会被父母安排去相亲。
舒家人性格脾气大多相似,有主见,固执的很,不服输,舒安不知道自己为何就那么鬼使神差的点头应下了。
见见也无妨,舒安心底安慰自己。舒生前几天说过不勉强她,就是去见个面,聊得来还能多个朋友。一切还是要看舒安的意思,绝对不会强迫她。
听说对方是个阿姨家的孩子,具体是哪个阿姨也不知道,舒妈妈的朋友舒安大多见过,是有那么几个年纪跟她相仿。初初舒安反对过,她说可以去相亲,但是不要和妈妈朋友家的孩子相亲,万一碰见认识的,那不就尴尬了。
舒妈妈说这个朋友的儿子没来过家里玩,一直在忙工作的事儿,没和舒安见过面。
舒安总觉得自己被骗了,她问什么,母亲都一概不知。没说对方叫什么,没说对方从事什么职业,早上舒安出门时再次问了母亲关于相亲对象的情况,舒女士说,“见了面你们自己聊,什么都告诉你们了见面说些啥呀。”
即使今天就是周五,见面的时间就在傍晚,舒安还是冒出了逃跑的念头,和陌生男子坐在咖啡馆里相互交换个人信息,这不是舒安能够做得到的事。
她曾经因为胆子小,做了很多事情练胆子,但关于与异性相处,舒安不在行。
这么多年来,她已经能够和异性正常交流,但是如今日般刻意约在一起碰面的陌生人,还是第一次。
可能因为对方的身份是“相亲对象”吧。
舒安曾约谈过很多陌生人,关于工作的事。
独独以私事的身份去约会陌生人,这可真是难办的事情。
到下班时间时,有同事约舒安一起走,说要送她一程,舒安拒绝了,说要忙一会儿再走。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舒安一人,她的小隔间在角落的位置,她窝在自己的一隅之地,犹豫不决。
昨晚舒安给念稚打电话,说自己今天要去相亲的事,想讨取些许经验,也想知道去相亲到底好不好。
念稚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人。隔三差五就会被父母安排相亲,在应付方面她比苏良秋更在行。
念稚告诉舒安,“你不尊重对方,是触犯大忌。不感兴趣的话你就一直触犯忌讳就行。”
于是,舒安在还未见到对方,对对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打从心底里排斥相亲对象,迟到是舒安的第一步,她在办公室磨蹭了好久才慢慢悠悠地起身。
昨晚念稚告诉舒安,“如果你不喜欢他,你就问一些他不好回答或者不想回答的事。经济不好的就问房车,经济好的就问前任,一般般的就说一下自己的缺点,记得要夸张一点。”
念稚说了很多,舒安就记得一句话:让他讨厌你。
念稚从大学毕业之后就一直被家长安排相亲,什么类型的都见到,却没有一个有兴趣的。这些年里总结出的相亲经验总算是能给姐妹借鉴。
昨晚舒安和念稚聊到很晚,说起相亲,舒安便问道,“这些年你没遇见喜欢的吗?”
舒安,苏良秋,念稚三人,要说奇怪,当属于念稚。
念稚二十六岁,没谈过恋爱,也没见她喜欢过谁,少女时代的她总是比身边同龄人显得成熟,长大了,她又比同龄人要不懂得世故。
舒安将瞒了好久的心里话说出来时,反而轻松多了,她说,“咱们三人中我最担心你,秋秋做的那些错事,时间久了也就过去了,但是你不一样,你什么事都不做,什么话也不说,我总担心你最后会孤独终老。”
她们之间的情深,如同没有血缘关系的手足。
这么些年有多大大小小的矛盾,可谁都没有说要放弃谁。
当年苏良秋和舒安争执到面红耳赤,让念稚选择一个。少女时代的念稚,似乎没有做过什么轰轰烈烈的事,一直都平平淡淡的,即使是和苏良秋和舒安这两个捣蛋鬼是好朋友,她似乎并没受二人的多大影响。
舒安将苏良秋当成自己长不大的妹妹看待,却将比自己要小一些的念稚当成姐姐。
她担心苏良秋被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欺骗感情,更加担心严谨成熟的念稚遇不见属于自己的感情。她独独忘记了自己,忘记了自己的感情同样没有着落。
念稚说,“顺其自然吧,我对感情的事没那么热衷,遇见了就遇见了,遇不见就算了。”
时间对谁都是公平的,这些年来念稚除了更加温柔也变得坚强多了。
舒安也不再是那个懵懵懂懂的胆小鬼,唯一没多大改变的人就是苏良秋。
还有顾莱。
深夜一点多,大城市依旧霓虹灯闪,挂电话之前,舒安听见念稚轻声说,“安安,你还会给顾莱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