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有纹身过,也不喜欢那种东西,更谈不说认为那是一种艺术,但也没有太多的恶意,只是有次见到一个女孩在脸上刺上了一个图案,其反应只是有些眩晕,如同宿醉带来的非理性眩晕。
但是某天气象变了,如同一切沉浸入墨色的夜空下,海潮在缓缓回荡,林间的小兽愉悦的低吟,就连角落中的老鼠,也驻足观赏月景。啊,猩红的月亮又大又圆,像黑暗童话中巫婆登场的夜晚。一直想用理性去克制性格中暴虐的部分,那是作为雄性动物特有的暴虐,虚伪,狡诈,自大的那部分从血液中继承来的,不可否定,亦不可忽视。人,是可怕的东西,时不时的情绪化,投机主义者的渗透,即便登上权利的顶峰,像现在,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也只有他自己而已。
现在贞宁已经熟睡,他的妻子。林奇几年三十六岁,妻子小他三岁,四年前他们相识,第二年结婚,现在还没有孩子,而且原本林奇也只是小混混,那个时候。关于孩子,林奇没有太多的杂念,只是憧憬着。如果女孩还好,但是要是男孩呢?有哪个父亲,不会嫉妒自己的儿子?一个男人想让自己的青春消失,只要看着自己的儿子谈恋爱就可以了。
林奇深爱着妻子,而且近似女人所讲的至死不渝,没有理性,有的只是类似民智未开的感性。她永远都是神采奕奕,即便遇到了难题,工作上的,经过努力也会迎刃而解,然后她会平平淡淡的讲给他听,他喜欢那个样子,即便很困,很累。起先见到她,如同一轮初升的一轮新月,朦胧中带着一丝没有傲慢的高贵,出于这些迷上了她,渐渐的如同一切故事的开始,他们相恋,然后结合。
现在是凌晨三点半,他走下床,凝视夜空,眺望已经虚化了的海面,那里墨蓝且有平静,那些类似点点横横的东西可能是伊朗的油轮吧?也许。
一直没有叹气的习惯,只有刻意的去压抑自己的情绪,比方说,他去交际,有人喋喋不休的讲话,或是在他面前有些过于粗俗的动作也好,不经意的言辞,只要他不喜欢,他会紧张的坐在椅子上,甚至有些哆哆嗦嗦的吃完饭,然后回到别墅,走到地下室去进行拳击训练,直到筋疲力尽为止。但是不经意的他开始失眠了,一切悄悄的来袭,然后稳稳地站住了脚跟,像无时无刻在生长的指甲一般,控制不来。
虽然书房里有很多哲学编年史之类,各种名家小说也不少,只是那都是妻子喜欢的东西,他不会去读《神曲》,不会去看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也许会翻翻欧·亨利的小说集,或者钱德勒的马洛系列,只是他不会这么做,他知道。最近一定有大事情发生了,那种如同大型猫科动物的事件,它就隐匿的趴在某个高大的树干上,屏息凝视的注视着他,那野兽弓着身子,拉伸了肌肉一副马上要扑来,咬断他喉咙的样子,但是他会放手一搏,最坏也就是两败俱伤,不是吗?而且最后警察也和是一个阵营的,他没什么可以去担心的,即便里斯的生意蒸蒸日上,也是不可能和他同日而语的。那条日裔社团人员被刺杀的事情,他只是随意看到的,没什么太多的感触,总有人要离去,留下的还有向前,多少这是一种悲剧。
走进电梯,里面传来的的是肖邦的《夜曲》,他在触屏上点了静音,然后电梯继续下行,到了一楼。他穿过了棋牌室和餐厅穿过了起居室,在衣帽间换上了较为抗风的厚睡袍,推开门,慢慢的展开手臂,凝视着繁星,心头回荡的是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像海市蜃楼,又像大西洋可以触及的海沟,愿不愿意,它都在那里,而且要比人类,来的更加永恒。穿过竹林,脚下不再是鹅卵石,已经停在了泳池边上,他打开躺椅,尽可能舒服的躺下,闭上眼睛,听着来自那些负面情绪的嘶吼,缓缓的去平复自己的心境,然后那天的镜像如同DVD播放般的,开始清晰起来。
起居室里的装饰还没有被换掉,大张幅的色彩油画,后现代的沙发,一整套电影放映器刚刚组合好,吊灯也换上了上世纪三十年代流行的款式,一切都是贞宁的主意,只是楼梯扶手她还有些不满意,但是她的暹罗猫不在乎这些蜷成一团在舒服的波斯地毯上睡着了,即便有人走动它也没有半点警觉,他暗骂,懒猫。
她手上捧着一本爱因斯坦的著作,但是不是《相对论》,而且他不懂德语,法语和英语倒是不错,小时候是在洛杉矶度过的。
“怎么了?有心事吗?”
曾经只要他手上有书,贞宁就会问在看什么,或是干脆靠过来一起看,但今天她没有,而且已经好多次了,他在在意什么?他不懂。“没什么,可能是最近没有休息好吧。”
她看着林奇,眸子里有一种超脱的波动,如同翱翔在苍穹的金雕。“严重么?”她放下书,语言有些刻板,像是经过加工的影视剧的台词。
他费劲的站起身,慢慢的走上楼,回过头挤出一丝微笑。“等我一下!”然后会来送给她了一套金质的书签,全是她喜欢的诗句。
“好喜欢啊!”
“那就好!”他并无太多的波动,只是坐下,继续看书。“看下我这个。”示意让她靠过来。
“这是?”
“嗯,纹身图案。”
“不是讨厌这个吗?”她皱起眉头看着那些画面。
“突然来了兴致,知道这是什么吗?”
“奥丁?北欧的神话那个。”
他继续翻页。“说真的,我比较喜欢这个,瓦尔基里,女武神。”
“你要刺青?”
“不,是你。”林奇点上烟,目不转睛的看着妻子,仿佛下一秒要生吞了她,然后贞宁竟然没有反驳,一个字都没说,只是淡淡的点头,他有些盛怒的离开,在电梯中再次点了静音,然后去地下室进行拳击训练。
夜,所带来的墨色变得更加浓郁且静宜,相较于他的回忆,外界的一切几乎不能影响到他,即便在室外,即便有清风抚过……一切外在影响不到他的,他只在乎那个离他愈来愈远的妻子。
“您还没睡?”
“哦,有些失眠?”他眯起眼睛看着班克,后者那翡翠色的瞳仁总给他带来以安静的沉寂,如同异族的图腾。“去起居室吧,你值班?”
“嗯。”
林奇让班克找来了牛奶和巧克力,他慢慢的喝着,巧克力过会也许会吃掉几颗,就那么放着也未可知。“如果,我要你处理掉一个人,不管他和我多亲,或者和你私交多好,你会怎么做?”
班克几乎面无表情的答道。“我只需要您的命令先生!”
林奇欣赏的点点头,拿上一颗精致的巧克力,放进嘴里,不等它融化就咬开,浓郁的味道瞬间充满整个口腔,他轻轻的笑了,像个阳光的大男孩。“回去吧,待会好好休息!”班克起身离开了宽大的起居室,看都没看那些大幅的油画,但是林奇不在乎那些,他拿起了桌上的无绳电话。
“谁啊?这么晚打来电话?”一个女人恶狠狠的埋怨道。“关机啊,达曼?”
“呃,我也被吵醒了……”达曼扭动着肥硕的身子,差一点滚下床,打开床头柜的台灯,看了下号码,马上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马上清醒过来,拿上手机,便离开了情妇的卧室。“先生,您有事啊?”
“对不起,这么晚了。”林奇有些近视虽然只有一百五十度,他还是配了一副眼镜,他现在正戴着银丝眼镜,有些无神的看着窗外。“想找个私家侦探。”
“要盯着谁?我人手绝对够的!”达曼在电话另一边点头哈腰。
林奇虽然看不起达曼,只是这家伙还有些留恋人情这种东西,而且这种人就像远古生物越来越少了。“不是那个意思,需要生面孔,而且机灵点的,我……”林奇想找合适的词语,却一时语塞。“有合适的人选吗?”
达曼有些迟疑的想‘生面孔’是什么意思,是林奇的私家事?他有些恍然大悟。“先生,我可以处理的,请您等我消息!”
“谢谢了!”
“还有其他事吗?”
“我想没了,继续休息吧!”不等达曼说什么他就结束了通话。
回到床前,贞宁已经醒了。“又失眠了?”
林奇什么也不说,静静的躺在她的身边。“对不起,关于这个。”他的手轻轻的搭在妻子平坦的小腹上。
“不喜欢,我可以把它除去。”
“你明天有课吧?好好休息!”他的声音很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只是睡意仍然没有光顾他。
达曼是一手被林奇扶持到今天的位置,而且他的确不是一个远古生物,只是脸生的私家侦探?他认识这种人吗?突然他灵光一闪,那个叫史都华的家伙?他不是不做警察了吗?但是他还是轻松的找到了史都华的私人电话,如果他没有换号码的话,达曼打了个哈欠,此时天色更加的黑暗了,黑暗是为了迎接新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