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一郎的车子开开停停,先是去便利店买了洗漱用品,和一次性内衣。他在窗户前的吃着泡面,眼睛时不时的扫视路面,我就趴在车子里,慢慢观察他。现在是凌晨两点多,困得要死,要说的是对睡眠质量要求很高,每晚几乎都是十点准时入睡,四点起床备课,早上五点准备餐点,六点到七点随意打发时间,八点半到培训班,九点开始上课十一点下班,下午一节课,然后在回家,如此周而复始,这既是曾经的生活。吸着烟但是想喝咖啡,一旁的自动贩卖机断电了,切……叼上香烟,边走边点燃,由于衬衣在雨中早湿透了,在酒吧内就有点瑟瑟发抖,所以临走的时候,顺手牵羊的带走了一件黑色皮夹克,套在身上才知道什么是幸福,哈哈!真的是,幸福就像差一位数的超级乐透号码,充满了无奈和激动。
买了咖啡,慢慢喝着,然后照着总一郎清单买了几乎一样的商品,然后坐到了一旁的高脚凳上。他正在点烟,可惜打火机找不到了,在他身边打着了火。
“噢,谢谢!”
“客气。”我笑眯眯的说。
他打量我一下,又看看一旁的商品。“你……”
“哦,一个朋友让我带的。”
“是吗,那真是辛苦了!”
“嗯,多多少少。”
“雨季真是太讨厌了,还不如北海道的雪。”
“想家总是难免的,特别是在这种雨天里。”
总一郎显得无所顾忌。“没什么可以留恋的,只是有些说谎的骗子,让人作呕。”
“我也遇到一个,前任!”
“她现在在哪?”
“不知道!”
“你是台湾人吗?”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很近。”
“好吧,我得走了,晚了有人会勃然大怒,我可受不了!”
靠近他,慢慢把枪抵在他的肋骨上。“但是,你最好带上我!”
他不做惊奇的转过身,对着我脸吐出烟气。“第一次做这种事?”
“嗯。”
“你是‘组织’的人?”
我点头。
“信不信我能杀了你!”
打开手枪保险。“那你可以试试!”
他恶狠狠的盯我,一副眼睛王蛇的嘴脸。“你踏出了错误的一步,已经死掉一半了。”
“上车去!衣服也不用带给他了!”
“杀了你,我再去买就是了。”他痴痴笑了。
坐上副驾驶,搜他身,身上的手枪和匕首让我找了出来。“脚踝上。”果然有小口径手枪,但不知道具体型号,但是口径应该是点二二的。
“你认识‘枭’吗?”
“那个家伙的代号?”
“对。”
“你呢?你是谁?”
总一郎启动引擎向林诺大街开去,虽然不知道具体名字,但是街边的路牌还是有的。
“我只不过是一个打手,但是‘枭’救了我一命,你最好打死我,不然以后我会找到你,杀了你,还有你的女朋友,她会死的很惨!而且要在你的面前先死!”
邪恶,如同他的相貌形影不离。“你觉得你会活过今晚吗?”只是放狠话,不确定自己可以做到什么程度,至少我还是我,想起‘琉璃’说的那番话,手再也没有颤抖过。他车速很慢,也许时间晚了就是他们的暗号也说不定,用枪指着他的小腹。“加速!”车速提高了。我们越过了景观区,从钢缆桥上下来,转入堪萨斯街,他说车子没油,要去加油,看了下仪表,说的不错,但是现在不能杀他,而且在加油站也不能用枪,于是拿上匕首,就站在他的身后,重新回到路上,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我一眼,然后我接通了电话。
“谁?”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
“我是‘银雀’。”
“以为‘琉璃’会来,结果是个新人,到了港口,你让总一郎走。”
“那是我的事情。”不由分说的关上电话。
车子穿越了半个城市,直直的向多米尼克海港开去。海港的名字似乎在那里听说过,记起来的话,那就得仔细想想,路上的街灯正在缓缓熄灭,但一切光辉消失之后,那也是五分钟后。和那些所谓的人性,情谊也罢,在这被骤雨制霸的黑夜之中,人们全然静静睡下,在那些风吹不动安如山的避风港中,所有念思全部静止,有的只是井然无憾的相依而拥,这是他们的世界。而我则是无名氏的小丑,什么都没有,需要和失去成为反比,一切都在赤字中滚落,在那里支离破碎,在那里独自忍受……好似像春日里最后的雪,污浊难堪,静静的做着温度转换,以保持自己最后的形态,然后被气象扼杀,最后他人遗忘,到了最后都不需要别人替代,因为明年还是有白雪降下……不知名的恐惧写在脸上,如同水族馆里被禁锢的鲨鱼,表里如一的哀伤。噢,想起来了。在米切尔餐厅有一则报道,说那个海港正在改建,为了停靠更大吨位的油轮,但是由于施工方单方面原因,工程没在季风气候到来前完工,似乎要负违约责任,好像是这么说的,世界总是做着此消彼长的游戏,一切又不过是过眼烟云,唯一可以见证人类存在过的证物,也许仅仅是黄金,到了那个时候,像个个文明一样,黄金也在深海之下呼唤着冒险者。
雨缓缓的趋于平静,像困兽保存着最后的实力,只是一旁的总一郎,他面不改色开着车真的没问题吗?尽管把他的手固定在了方向盘上,对令人恐惧的事物,戒心这东西总是让人不能视而不见。
“事情会像你的砝码倾斜吗?”
“天平那种东西,只是人类做出自欺欺人的物件,一切均是随机。”说完点上烟,有些懒得玩语言游戏了,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对着他的枪口,怎么看也不需要了,于是收回了手枪。
“如果,我死了,请你把车子后备箱里的日记带走,祖父留下的,五十多年前的东西,希望有人可以知道曾经活过的人们。”
“好的。”
给他一支烟,点上,他打了方向,直直的冲下高坡,雨水的力度更强了,几乎可以听到噼里啪啦的声响。如他所说的,一个小时后,他死在了海港内。夜雨中,可以辨识出海港轮廓了,如同藏匿在浓雾之中的阿尔卑斯山,庞大壮丽,只是更多的则是隐晦无边的暗幕。看着越来越近的一切,身体中升腾起来的不仅仅是躁动无边的血液,与之相反,现在的一切都将尘埃落定,而如何面对‘琉璃’,或者她如何对待我?这才是慢慢被提上议题,这至少是迫在眉睫的。
在通体洁白公寓内,曾经坐在靠窗的角落中,静听夜风轻抚而去,夜雨像置身事外的得道僧侣般的审视芸芸众生。记得三年前她的离去,自己所做的就是辞掉工作,换掉名字,姓氏,离开故土,那是第一次感觉自己真正的活过一次,生日也改成了六月七日,复活意味着如同巨人拆掉曾寄身的襁褓一般,无视过去,只静静的存活在当下,写下的算是遗言,那是留给父母的,大意只是说对不起二老,现在每月都会让会计师以工作地点之外的地域,将每月的生活费打到他们的帐号上,能做的单单是仅此而已。
还是会想起嗜酒如命的父亲,和过于溺爱我的母亲,记得当时在外地工作,原本和父亲的关系就不太好,几乎形同路人。记得过年放假带着她回家打招呼,他当时在看解密二战节目,因为在讨论,所以不得不发表彼此的看法,对于二战之转折点,父亲认为是斯大林格勒战役,德军兵败如山倒,但是我坚持是希特勒战争机器止步于高加索油田。着实‘闪电战’横扫欧洲不得不说是‘战术’上的胜利,但是‘闪电战’这一中心战术恰恰是德军乃至整个德国处在石油紧缺下不得不应用的,为的是不被拖下战争僵持的泥泽。为这个竟然争得脸红脖子粗,还当着她的面,如此稚嫩的一面多少让人觉得可爱,甚至后来打来电话,还是为这个辩论,也许他仅仅是想和我说话,也许。而母亲则没有过多的肺腑之言,我欠她太多,一时半会也说不完,一辈子也报答不完。前阵子还想让他们移民渥太华,毕竟叔父已经安顿下来,怎么说以后也会有个照应。
记得当时雨季还没有到来,天气已经变得荒谬怪诞起来,恶风阵阵涌云不跌,而雨水则是一阵停滞,或瓢泼不止,如此的情形,在故土的时候,总让她坐卧难安。双眉紧锁定定坐在公寓靠近空地的窗前发愣。从身后慢慢抱住她,轻轻的簇拥,缓缓轻咬着她的耳垂,她却是微微发抖勉强的把手搭在我的肩头,仍一言不发的看着空地。那是一个残破被废弃的建筑工地,有六栋十层高的楼房,周围是些没人照料的林地,那个喷水池早就被变成了肮脏的集合体,但是却成了流浪狗和野猫的乐园,楼上长满了各种叫不上名字的野草,蒲公英和不少红红黄黄的小花。两个极端的水火不容的种族竟然如此安逸的生活在一起,这也是意外的事情,称之为庇护所也不足为过,对她说买些猫粮喂食它们,她说别侮辱那些生灵。最后她转过身,紧紧的和我相拥,说‘有些事,我会坦白的’。我只是摸了摸她的秀发,那句‘自己的隐私要好好的保管’到了最后也没有说出口,果然……
总一郎停下车子,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海港停车场,海涛声盖过了风,盖过了雨,盖过了我的灵魂,下了车一道闪电将整个海港照的通亮,至少看清了远处的两个巨大库房,掏出了匕首,走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