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街头,一如既往的熙熙攘攘,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不知是谁家的公子,面容清秀,静静地站在街边一处,眉目间隐隐有几分阴柔,不难看出女儿之态。
此人便是当朝行四的清乐公主墨清箫。
墨清箫这几日实在是心头烦闷无比,无论如何也消解不开。就连璎珞的事情都暂且搁下了。毕竟莫名其妙就被自己父皇扔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嫁人,心中到底是难过的。
隔一日前表哥又被赐死,虽然不知她自己亲表哥,但到底也是表哥。九公主难过得不能自已,她心中多少也不是滋味。
这一日突发奇想换了男装偷偷混出宫来想看点热闹的市井地方散散心,却又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大街上迷了路,还和带出来的人走散了。一时便呆立在这里,不知怎么办才好。
忽然便有激烈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紧接着便听到有人大喊道:“让开,快让开!”
墨清箫一瞬间有些傻了,抬步欲让,却实在分不清该向哪边让,随着一声低咒,一个人从狂奔的马车旁掀了帘子跳出来,一把将他从路中央拉开。
(又是这个喜欢用马车撞人的家伙。)
只不过上一次可能是故意的,这一次真不是。
墨清箫猛一下被人扯到路边,她身子本就纤弱,于是便更站不稳,竟就这么向着那个人跌了过去。
花重安下意识一把接在怀里,清凉的梨花香气丝丝入鼻,他嘴角微微抽搐,忙放开了她。
“对不住,原来是位姑娘啊。”花重安歉意点头,“真是失礼了。”
墨清箫满面发烫,低头道句“没关系”,转身便似要逃开一般,走得极快。
花重安在后面似是唤了一声:“姑娘。”
墨清箫回头,他走上前来,道:“真是抱歉惊着了姑娘。姑娘你衣裳跌脏了,不如随在下走一趟,去换件干净衣裳吧。”
墨清箫低头看了一看,衣服下摆不知何时果是脏了,竟还磨出了一个洞。
这可怎么回宫啊……
她只得抬头看了看他,点点头。
﹉
这一日下午和晚上都静得可怕。
秦丞相无数次入宫都被拒之门外,连陈留长公主都被关门不见。
凤栖宫中秦皇后依然昏睡不醒,白芍笑道:“皇上尽可放心,在三日后行刑完毕前,皇后娘娘都不会醒来。”
秦家二公子秦少明被放回府中,只有迟宁郡主仍被软禁于宫中绛雨阁。
“哗啦”一声,一只杯子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小姐您别着急,一定会有办法的!”一旁站着的小丫头菟丝连忙走上去,面色担忧地望着自家小姐。
“他们凭什么把本小姐关在这个地方?”站在屋子中央的,正是秦丞相的独女,十五岁的迟宁郡主秦如寄,“什么消息也传不进来,已经一天一夜了,也不知皇上会把大哥怎么样……”
“小姐放心吧,有老爷在,大少爷不会有事的。”
“什么父亲还在?”秦如寄杏目圆瞪,“在大哥被擒住之前,父亲就不在座位上了!”
她咬了咬唇,在屋子里踱来踱去:“那个时候我就意识到不对,可到底是疏忽了……居然就被人算计了!”
那晚她发现父亲被人请走,心里便有些不祥的预感,结果秦少昀果然被擒。她本可以做点什么,可皇上似乎是早有准备,让人把她从背后敲晕,无声无息软禁起来。
秦如寄虽是女儿身,但自幼聪颖,文武皆习,有时在政势上比秦家任何人都要敏感几分,秦丞相一向欣赏看重这个独女,几乎是把她当作男孩子来养,甚至时不时还当做谋士。
这一次……
怕是凶多吉少。
“皇上一向喜爱大少爷,何况还有太后娘娘护着,怎么可能有事。”菟丝笑道。
秦如寄声音微冷:“你想得太简单了。皇上这一次手笔可不小,事先调走了父亲不说,又囚禁了姑母,连我和二哥都没有放过,大哥这次怕是……怕是皇上想要大哥的命啊。”
菟丝大惊:“怎么可能?”
“皇上看我们丞相府不顺眼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秦如寄沉了沉眼眸,“太后娘娘对于丞相府的关系,也只有母亲而已,毕竟不会太上心,何况她老人家还正闭关……”她烦心地看了看地上的碎片,冷笑道,“皇上还真是好算计!单单把我一人关在一处,再着急也没法子。”
“说不定已经没事了呢,小姐还是不要想太多了。”菟丝惊出一身冷汗,还是勉强安慰道。
秦如寄冷笑:“若是已经没事了,皇上会到现在都不放我出宫吗?”
“……”菟丝闻言沉默,一张脸也慢慢白了,但她毕竟从小就跟着秦如寄,胆色和见识也练得高出旁人一筹,定了定神又道:“小姐,方才菟丝去看过,并没有人在外面守着,要不我们逃出去?”
大少爷出事,小姐又不在,想来如今丞相府恐怕已经乱成一团了。
秦如寄一双与秦少昀极其相似的凤眸微微眯了,望向门口。
“逃出去?”她轻声道。
却又是冷冷一哼:“皇上把我关在这里之前,便是料定了我秦如寄不会逃出去。”
“不知皇上有没有放出二哥,至于我,他是决计不会放的。”她冷冷勾唇道,“我若是在府里,他就不可能太容易地处置掉大哥,还有我丞相府。”
“如果皇上已经杀掉了大哥,我是说如果,”秦如寄咬了咬牙道,“大哥的性子,肯定会求皇上不要连累丞相府。以皇上的脾气,也多半会答应。如果此时我再擅自逃出去,岂不就给了他理由连累整个丞相府——”
“可是大少爷不是被那个名叫水葭的女刺客陷害的吗?只要抓住那个水葭,大少爷不就可以脱罪了吗?”
秦如寄沉默了一阵,道:“连你都这么想,别人会想不到吗?想来母亲会进宫求情,但也顶多只能延续几日。那么母亲也一定会求太后去寻那个叫水葭的人。”
“是啊,小姐。”菟丝看着她道,“如果知道了,那不就没事了。”
秦如寄叹了口气,背过身去,轻轻启齿道:“第一,长生殿既然能和朝廷对峙那么多年,就不会轻易把人交出来;第二,”她又低低叹口气,“你真的以为,皇上仅仅是因为那个水葭才治大哥的罪吗?”
菟丝迟疑了一下:“难道不是……”
秦如寄闭住眼睛,摇了摇头:“在大哥入殿之前,那殿卫来报时,皇上的态度……皇上一向是唤大哥作‘昀儿’,那一次却是‘秦少昀’,明显的疏离。而当大哥来时,皇上的表情虽惊讶,眼神和动作,倒像是……早有预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