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王话音刚落,台下立刻有轻微的议论声。
只见一个位列比较靠前的大臣,手持碧玉朝板向外跨出一步走,躬身道:“启禀王上,微臣以为,我们还是静观其变的好。臣听闻,此等隐士大德多好随缘,不可强求,想我郑国近百年才出了这么一位神秘大儒,既然他选择隐居于韩枫城,自然是有其道理。”
“尹大人此言差矣。”只听一个阴沉的声音突然响起,随即在那尹大人正对面的一个大臣同样持碧玉朝板出列道:“大儒之踪何其难觅,如今我郑国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一位大儒,理应入到昌邑来镇守国运,屈居于小小的韩枫城算何道理。”
“王上,苏大人所言在理啊,想我郑国如今位列七十二诸侯国的中下游,其最主要的原因便是缺少一位能够镇的住国运的高人。如若能把韩枫城大儒请至昌邑,那我郑国立刻就能跃居于上等十八国之一,享皇朝帝室封赏,那样高山盟也会有所忌惮,不敢再肆意张狂。”又有人出言进谏。
这一席话显然让庄王有些意动,他心系国事,有宏图之志,但奈何受到高山盟制约,一直无法将郑国权益牢牢抓在自己手中。如若能把那位大儒请来,高山盟的威胁自然随之而解,如土鸡瓦狗般不在话下。
“王上,万万不可。我们现在对对方还不甚了解,如果贸然迎请引发了对方不快,那岂不是弄巧成拙,徒增笑柄。”那尹大人寸步不让,躬身再谏,道:“更何况,此次韩枫城墨氏赤心忠胆,在寡不敌众之时也不忘王上恩典,更说出宁为王上战死也不愿投靠高山盟的话,此等忠勇亦是值得有大儒庇佑,以扬王上威名。”
而随着尹大人的这次开口,其身后数人亦是同声附和,让庄王三思。
……
一时间,那苏大人也不由得语塞,其余众人也不敢再胡乱诽谤。因为此次韩枫城墨氏确实做得很不错,在双方实力悬殊巨大的情况下依旧死战不降,可谓是给庄王大大的涨了一次脸面。所有人都明白,此役过后,墨氏在郑国的地位必将会直线上升,红极一时。
“嗯……尹卿所言甚是!既如此,寡人心中就有了思量,二位爱卿所言皆有理,那么一切就等陈将军修书回来再说吧!”
郑庄王伸手制止了几个还想开口的大臣,庄严声音响彻大殿,让争执的双方偃旗息鼓。
“诺!”
见王上不想再议此事,大殿众人遂不敢再多说什么,恭敬的应了一声后,退回原位。
……
在宽阔平坦的官道上,一条银色长龙蜿蜒起伏,连绵不断。仔细一看,却是一支数万人的银甲大军在急速行军,气势恢宏。
只见在大军中,无数红底黑字的旌旗猎猎作响,其中那大大的一个郑字表明了这支军队的身份,正是庄王特意派出援助韩枫城的王师无疑。
在队列的最前面,一个青年与一位铁甲虎将共乘一战车。那虎将粗眉大眼,虎背熊腰,如针扎般的髯虬胡更是彰显着此人的刚毅与剽悍。而反观那青年就不一样了,其面容俊逸且身形消瘦,但个头倒是很高,足足在一米九开外,颇有一些鹤立鸡群的卓越。尤其是青年身披一套很简洁的贴身轻甲,目光沉稳,气势凝练,已有将帅之风的雏形,而他那带有剑翎的战盔也表明了其身份,郑国王师的护军都尉,墨子辰的大儿子,墨麟是也。
“墨麟贤侄,看来你那满是担忧的心是可以放下了。真是想不到,你们韩枫城居然隐居着大儒!这真是惊天福报,百年难得啊。”那虎将静立于战车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雄厚的元力波动隐晦,慑服着一路上的蛮荒异兽。
被身边虎将一提,墨麟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喜悦,拱手恭敬道:“让军将大人见笑了,据三弟所传之信,此次若非有那位大儒高人出手,整个韩枫城必定会被攻入,流血漂橹,百姓生灵涂炭也在所难免。”
那虎将闻言,笑了笑朗声道:“的确如此,也难怪乎你之前那般焦虑。连本将也不得不承认那平阳郭氏有大气运,竟能先后招揽到丁兆跟华藏这等厉害人物。此次若不是那位高人出手,到时候纵然我们兵临城下,恐怕也会再次面临着损兵折将的危险。”
“不过吉人自有天相,此次墨氏大获全胜,更表现出了难能可贵的忠君爱国之情,实乃我郑国之福,诸城之楷模,等到了韩枫城,本将自当修书一封,为墨氏邀功。”
墨麟闻言,大喜过望,当即就对虎将躬身参拜道:“多谢军将大人!”
对此,那虎将却是摆了摆手道:“这只是我分内之事,不必多礼。倒是听闻你那个三弟一夜之间涅槃再生,有了化腐朽为神奇的本领,着实是让本将想要见识见识。”
“军将大人说笑了,舍弟能褪去病体,修行武功,这自然好事,哪会有您所说的那么神乎呢。”但随即墨麟又有些咬牙切齿的道:“前段时间我听闻那徐子坚居然向小禹下手,险些废了他的双臂,本欲这次回去找他讨个公道,却是晚了一步,天人永隔!”
“哼,徐氏逆党死不足惜,但他们还有漏网之鱼,你迟早能够与他们一战的。”
……
而在另一片山林中,同样有一支军队在行进。
只不过这是一支残军,士气低迷,行军缓慢,整个部队都如行尸走肉般,毫无活力,缺少生机。
正是征讨韩枫城失利的郭氏残军。
此刻整支队伍更显颓败,一路上因为没有足够强的高手坐镇,他们已经遭受了不下十次的凶兽袭击,伤亡一次比一次大。若不是因为郭昕强势接手指挥,恐怕这支队伍早就做鸟兽散,各自逃命去了。
吼
突然有一声巨吼传出,不用郭昕开口,那些士兵就已结成圆形防守战阵,警惕四周。
哗啦啦
远处林木摇曳,有参天巨木倒塌,随着震魄心神的“哞”的一声吼,一头猩红着双眼的巨大莽牛顶角冲出。
“糟糕,是短尾奎牛,快避开!”
认出了莽牛种类的郭昕大惊失色,急忙招呼着众人向两侧闪避,但却为时已晚。
短尾奎牛是一种大型的群居性杂食猛兽,虽说是牛,但天性凶猛,力大无穷,往往聚集十几头短尾奎牛的小群体就能搏虎撕豹,食肉充饥,是牛类中最为残暴的族群。
只见随着第一头短尾奎牛冲出,后面立刻源源不断的跟进了一大群,粗略估计,少说也得有四五十头,呈一条直线的崩腾而过。
虽说大军有郭昕的提醒,及时的做出了躲避,但还是有很多伤残者因行动不便而拖累,眨眼就淹没在了滚滚洪流之中。依稀可以看到,那些身影被牛角穿透,顶到半空,随着“嗤啦”的撕扯声与短暂惨嚎,有鲜血四溅,连轰隆的奔跑声都掩盖不了的咀嚼令人不寒而栗。
郭昕痛心疾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牛群肆虐而过,带走了队伍中上千人的鲜活生命。这可都是郭氏的精锐私军啊,每训练出一名都要花费族中不小的资源,是郑国有名的善战之军。
可如今,在没有高手带队的情况下,一路上整支队伍都成了消耗品,原本还幸存着的两万精兵已经损失了近三千人,如此下去,等回到了平阳城,整支大军还能否剩下过万人都将是个问题。
“该死,为什么氏族的接应者还不来!”郭昕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随即强打精神的整顿大军,再一次上路。
而此刻的韩枫城,却是热情高涨,万民雀跃,每一条街坊,每一个酒楼都在谈论着昨天夜里的事情。
惊魂大战,轻型连弩,墨氏,司徒家……可以说跟昨天夜里沾边的所有人事物都被谈论热议着。当然议论最多的还是起到关键作用的神秘大儒。
各种的猜测与崇敬,一时间让韩枫城的许多名士声名大噪,掀起一片热潮。
而墨氏同样也没闲着,车马轮流,不断的往返于徐氏的宅院跟一部分作坊之间,准备全盘接手,而另外三家的产业与大半的徐氏作坊,医馆则被墨子辰拿出分赏给各家,以作答谢。
墨氏的议会大厅里,墨氏八家之长与各家主分列而座,而墨禹,烟少风跟方子澄老将军则披头散发的跪伏于主道之间,等候发落。
依旧是端坐于正首位,夫子像下的墨子辰率先开口,声音难得的庄重,有莫名威压弥漫:“墨氏主家三子墨禹,于大战期间不守军令,擅自离开居院,在无手谕兵符的情况下调动战车大军,实属谋逆叛乱之举。”随即墨子辰又将目光投到烟少风跟方子澄老将身上,神色凌厉,冷冽如刀的道:“战车徒卒统领烟少风,战车大军将方子澄,在无手谕兵符的情况下听从墨禹擅自调遣,实属离职,且以谋逆之罪论处。今,特准请诸位一起来议,以定罪论!”
随着墨子辰开口,恐怖气势冲霄,其声音如鸣钟之响,嗡嗡隆隆的响彻整个韩枫城。
一时间,全城寂静,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