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氏,明净庭内
一位白裙拖地的贵妇静静的坐在木椅子上,仪态万方,没有丝毫惊慌之色。正是墨氏家母,姜秦氏无疑。在其身侧,同样一身白衣纱裙的白灵儿则手握腰间佩剑剑柄,漂亮的五官此刻神色冷厉,一双凤眼警惕的扫视着屋里的四个墨戈卫。
而反观屋里那四个负责监督的墨戈卫,垂首低眉,神色恭谨,根本不像是监督胁持,反而更像是随时待命的近身护卫一般。
忽然,吼声震耳,一个颇有火气的声音传来。
“墨樱雪,私通外敌,胁持家母,如此叛乱忤逆之举你如何敢为!更何况此刻乃墨氏存亡之际,你的罪行无疑是罪加三等,触发连坐之机。到时候不要说是你自己,就连你的哥哥,你的侄子,侄女也会因你而获罪,成为墨氏的千古罪人!”吡嵏怒气冲天,对庭院门口那个身着墨戈战甲,眼无生机,却又充满着娇艳与冰冷的女人吼道。
而在吡嵏身畔,那墨甲披身的魁梧壮汉,眼中同样有怒火熊熊,紧握着重戈冷声道:“正平,给老子滚出来,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你忘了大家长当初是怎么把你从垃圾堆里捡出来了吗?老子当初怎么就叫你当上了墨戈卫的小队长!真是瞎了老子的眼!”
最终,还是墨樱雪开口了,声音沙哑,如寒冰刺骨。
“吡嵏,你不需要多说,我自然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你可以咒骂我,当然也能说我自私下贱,我不在乎,当岳哥命丧四哥剑下的那一刻,以前的墨樱雪就已经跟着去了。现在的我,只想摆脱这十几年的痛苦折磨,世俗纷争,好早点下去与岳哥团聚。”
“糊涂!你难道就为了一个已死之人,就要让整个墨氏为你陪葬?列代祖宗浴血搏杀,辛辛苦苦为后辈打下的偌大基业,难道就这样拱手送出!你扪心自问,你这样做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又如何对得起素来疼爱你的大家长。”吡嵏颇感头痛,怎么也想不到墨樱雪对徐岳的用情竟然如此之深,这么多年的岁月消磨,非但没有丝毫作用,反而让她越陷越深,最终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吡嵏!”墨樱雪缓缓的上前几步走,没有生机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眼前这位氏族第一家臣,娇艳的面容上明灭着痛苦的挣扎,道:“我们从小都在一起长大,二哥二嫂为我的事操碎了心。如今我大了,却还要让他们担惊受怕。我的心,早已深陷魔障,难以自拔。而正平也是受我蛊惑才会做出如此叛逆之事,其实他本意是想劝我收手,回心转意。只可惜,我已经没有了退路。我明知道这样做不对,但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神。只希望我死后,你们不要怪罪他们,放他们一条生路。”
“不,樱雪,为了你,我心甘情愿,只要你能开心,我什么事都可以做。”一个黑影旋风般的从内院冲出,伸手拉住墨樱雪。
这是个很有神韵的男人,虽然相貌平凡了点,可那一双清亮的眼睛无形中赋予了他一种真挚温暖的情感,让人很难升起厌恶,有种独特的气质。
“正平,你丫的终于敢出来了,吃里扒外的东西,看老子不打死你!”见到来人,墨甲披身的魁梧壮汉瞬间怒火爆棚,说着就要挥戈相向。
“都统!我……”
“哎,子骞,先等等。”吡嵏伸手将身边的壮汉拦下,道:“樱雪,我可以答应你,想必大家长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会多说什么。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们已没有资格再担任墨戈卫一职。安锋会废除他们的武功,将他们贬成墨氏的杂役,负责犁耕和畜牧。”
墨樱雪闻言,没有再说话。而他身边的男人则面色微变,但最终还是坚定的将她给拉到了身边。
“我预料的结果要比这重千百倍,我无怨无悔,只是连累了那些同甘共苦的兄弟。”苏正平一声轻叹,有决然,也有愧疚。
“你敢!”
就在苏正平拉着墨樱雪慢慢往回退时,明净庭内暴乱突起。随着一阵金戈铁鸣之声,只听一个悦耳女声怒叱,随即便没了动静。
“不好!”
所有人的心当即就是一沉。
因为发出那声怒叱的不是别人,正是姜秦氏的侍女白灵儿所言。
吡嵏来不及多说什么,率先一步冲入庭内正屋,霎时间呆若木鸡。
而众人紧随其后,在冲进来看清屋内的情景后,顿时面色铁青,怒目而视。
只见屋内原本负责监督,实则也算护卫的四名墨戈卫皆已命丧黄泉。而那一直护卫在姜秦氏身畔的白灵儿,此刻也是嘴角溢血的倒在不远处,生死未卜。
除却这些,偌大的房间内哪还有姜秦氏的半点人影,只有那扇被撞得碎烂的窗户,多多少少给指明了一点线索。
“这是怎么一回事!”脾气暴躁的甘子骞面色铁青,吹胡子瞪眼,扭头恶狠狠的质问着墨樱雪和苏正平。
但此刻的墨樱雪同样也是一脸的茫然,显然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事先并不知情。
苏正平快步走到白灵儿身边,摸了摸后者脖颈的大动脉,并快速查看了一番伤势,忍不住送了口气道:“只是重伤昏迷,并没有危及性命。”
“唉,我们都上当了!子骞留下,防止对方调虎离山,其余人跟我追!”吡嵏恨声道,当下纵身穿窗而出,其余人陆续跟上。
“能够瞬间击杀四个墨戈卫,并重创炼气境后期的白灵儿,这个人起码要有炼气境巅峰的实力,整个墨氏达到这等境界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会是谁呢?”
“这种事不要胡乱猜疑,大家眼睛放亮点,千万不能让对方胁持家母出得韩枫城。”吡嵏扫视四方,语气冷冽的道。
“诺!”
众人应声,不敢有丝毫大意。
时间缓缓流逝,五分钟,十分钟,很快便过去了一刻钟的时间,却依旧没有发现叛逆者的半点影子。这下就连吡嵏也变得焦虑起来,眼中有火焰明灭,似一座即将喷发的大火山,压抑着气息。
“可恶,到底在哪里!”
轰
而就在他们心沉谷底,彻底幻灭希望,准备直冲城外时。在距离他们不远的一条小巷子里却突然传出一声轰鸣,继而便是一股熟悉的元力波动隐现,引起了吡嵏的注意。
“是小禹。”
吡嵏横眉一竖,当即带人踏跃着屋顶扑向小巷,很快便赶到了事发地。
放眼一望,众人当真是又惊又喜,只见一个身着墨氏主管衣服的精瘦男子,手持短剑,正在和墨禹对视。而众人苦寻不得的姜秦氏则正被此人扛在肩上,不省人事。
听到动静的男子忍不住侧目一望,心里顿时就凉了半截,当下也不犹豫,反手把姜秦氏立于身前,剑刃直抵咽喉,冷声胁迫:“要想让她活命,就全都不许动。”
“你……”墨禹怒发冲冠,但一时间还真的不敢有丝毫动作。刚刚他拼死相拦,就被对方一剑划伤了肩膀,要不是他躲避及时,恐怕半个脖子都已经被划开。
“宋管事,你这是何意,我可不记得有让你如此对待我二嫂。”墨樱雪等人纵身跃下,将男子前后围截。
“嘿嘿,墨姑娘,我很感激你当年把我留在了身边,忍辱负重十几年,我等的就是今天这一刻。只可惜竟然被墨三公子给撞见了,那一剑没有杀掉你,算你命大。”那男子眼睛微眯,盯着墨禹森然道。
“你……原本就是徐氏的人?”墨樱雪的脸色瞬间就变的冰寒如雪,沙哑的声音更是传递出一种魔性的恨意。
“嘿嘿嘿,不错,当年你与我家大公子情投意合之时,二爷就已料到有次一天。于是让我乔装打扮,在你跟大公子私会之时化作流苦平民,求你收留。你以为你偷偷生下的孩子怎么会突然落在二爷的手里,这其中怎么能没有我的功劳?”
“是你!”墨樱雪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眼眸中竟隐隐有了光泽:“难怪当初徐岳特意为你多说了几句好话,原来他早就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
而听到两人对话的几人却难以保持平静了,万万想不到墨樱雪竟然偷偷帮徐岳生下了一条血脉。难怪当初徐岳被杀后,墨樱雪毅然离开了墨氏三年,本以为她是出去调理心情,却不想竟是为了诞下两人的子嗣。如此胡来,堪称败坏氏族名誉,令天下人不齿。
不过眼下没有氏族家长在此,唯一的家母又处于昏迷中,吡嵏他们也不好过问,只能以锐利的目光凝视眼前的叛逆者,几欲择人而噬。
墨樱雪与徐岳都是当年不可多得的年少天才,两人所生之子必然天资横溢。若不是被此人掳走,墨樱雪完全可以蒙混过关,将这孩子养育成墨氏高层,壮大氏族实力。
“这怪不得大公子,大公子虽然对你用情至深,不惜顶撞家主威严,但毕竟格局宽广,听从了建议。他有情却不失亲,是徐氏不二的下一任共主,却因为你而折在了墨秋阳的手里,你难道还有脸来养育这个孩子!”宋管事眸光冷冽,微微有些佝偻的身躯发出噼啪声响,一股精悍狂猛的气势油然而生。只听他哈哈大笑着道:“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几年,为了徐氏,我岂能功亏一篑,束手就擒!”
吡嵏脸色阴沉,语气有些凝重的道:“大家小心,此人彻底催发了激活潜能的药物,他的实力已无限接近炼神境,你们切不可大意。”
众人闻言,面色皆是一变,在场的也只有吡嵏是炼气境巅峰,对方要是一心想跑,完全可以杀害家母,抽身逃离,那他们的罪责可就大了。
“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放不放我的母亲?”
墨禹漆黑双眸闪烁着灼灼火光,杀机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