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给老夫人贺寿,赵大人不会不欢迎吧!”陆鼎大摇大摆笑问赵云五。
“赵云五见过陆公子!陆公子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赵云五拱手见礼,让步请陆鼎转照壁里走。
赵云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陆虎与陆鼎的关系他最清楚,看两人同来的愉悦神情让他大为吃惊,陆鼎从来很宅,特别是这几年除了被吴大雷几个忽悠做冤大头,基本很少出来走动,跟陆虎这般走亲访友的形式更是绝无仅有。
赵云五奇怪了,他不明白陆虎抽了哪根筋竟然带陆鼎来给自己的老娘贺寿。
赵云五本是沧州人,没什么亲戚,每年给老娘做寿也不大张旗鼓,只有陆虎一个人来。
陆家公子来给贺寿很快传到后院,老太太一干女眷都迎出来了,倒是热闹了不少。
陆鼎在京城也算是名人,他的名一个是源自他是锦衣大亨陆炳的儿子,还有就是他的癫痫,再有就是痴狂迷恋安眉的绯闻。
在人们印象中陆鼎就是个痴傻的陆家公子,那知道今天所见所闻真让赵云五大吃一惊,侃侃而谈,礼敬有加的陆鼎完全不是人们所传。
关键是陆鼎能装,不敢掉书袋子,一般的礼节性的客套话还难不倒他,张嘴就来,冒一看就跟个饱读诗书的斯文公子似得。
奉上贺礼,你推我让的大家落座,外面老管家花白胡须飘飘荡荡的进来禀报,西便门出了命案,北衙门来人叫赵云五速速赶回北衙门。
赵云五皱了皱眉也不好意思当着陆鼎的面表现出不爽,老太太知书达理撵着儿子公事要紧。
赵云五走了,气氛丝毫没被影响。
赵云五匆匆回北衙门,这顿寿宴陆鼎连吃带说发挥的游刃有余,搜肠刮肚的陆鼎把寿宴气氛搞得很喜庆,不但老太太合不拢嘴,就是赵云五的娘子都喜笑颜开,私底下把陆虎拉出去问个究竟,陆虎也一脸茫然,谁知道,去了一趟法门寺,回来跟换心换肠换脑子一样。
“还是菩萨显灵,信那些个道士没用的。”赵云五的娘子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对现在道教盛行佛门被摧残很不满。
赵云五回来的时候赶上尾声,陆鼎从旁捡耳朵听说皇上炼丹需要百名十三到十五岁女童,人已经到了通州张家湾码头,赵云五奉命交接把人带进宫里。
通州张家湾码头是运河至京师的终点,运河水路承载南北货物流通,南米北调,是当时很重要的水路交通要塞,这批女童就是从江浙征收然后运河水路进京的。
朝政没人敢议论,即使在家里,如果没有陆鼎,老太太和赵云五的娘子会唏嘘愤满一些,碍于陆鼎的特殊身份,这个话题没人挑起。
但是陆鼎也能从大家隐晦的表情中揣测出一二。
陆鼎前身文化课还行,对于嘉靖皇帝为炼长生不老丹征收女童取其初血的这段历史也知道,当时只觉得荒唐,而今身处大明嘉靖朝,亲耳听到这样的事,陆鼎觉得嘉靖的昏庸有点可恨可悲,生在此朝此代的人很悲催。
陆鼎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他接受了自己身处的这个朝代,也接受了这个年代的社会背景,亲身经历跨度这么大,陆鼎感觉每朝每代的腐败权谋都腐蚀在社会的各个方面,很有大同小异之感。
大明嘉靖腐败贪墨成风,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不也是吗?网络新闻高官落马身价过亿的新闻很多。
社会底层一对照,陆鼎还是清楚的感觉出社会制度的差别还是现代好,社会的阴暗面那个朝代都不可避免,但是平民百姓的生活对照天壤之别,陆鼎无比想念老爸老妈,也想念前身的生活,穿越对陆鼎来说只是一次特别的探险,陆鼎想着将来也许能穿越回去,这一段该是多么难忘的经历。
陆鼎生活在现代,高三还没毕业,平静安逸富足的生活让他没有什么家国天下的雄心壮志,他就是一门心思的想找到安眉,能够再经历一次机缘巧合穿越回去。
陆鼎一直YY着花好月圆的结局。
女童事件虽然让陆鼎感慨嘉靖的昏庸,但是张家湾码头的信息却让陆鼎心里一动,被动地等待不是陆鼎的性格。
罗吉祥透露,安眉被抓,正在押解进京的途中,罗吉祥好像说的也是水路,那么,安眉被押解抵京也会在张家湾码头下船喽!
陆鼎想到这儿心里如打鼓一样,这样的话张家湾码头就是最好解救安眉的地方,自己务必要在安眉被押解抵京之前把张家湾码头摸清楚。
陆鼎给陆虎磨叽:“喂!我们跟着去张家湾转转好不好?”
陆虎拧眉:“少爷怎么想起去那儿?那儿也就是漕运码头,除了船多人多也没好玩的!”
“可我想去,听说那儿是咱大明最北端的大码头,繁华着呢!”陆鼎表现的好奇心很重:“闷死了,转转玩玩而已。”
陆虎不愿意,他的职责就是陆鼎能够平平安安,最好别去人多嘈杂的地方或者远门,万一热着累着犯了病呢!
“我们只是溜达溜达,又不会妨碍赵大哥公务!”陆鼎故意拔高了嗓门,一顿寿宴下来,最初的赵大人也改了赵大哥了。
“想去张家湾?没问题啊!”赵云五是个爽快人,喝酒喝得跟陆鼎对了脾气,陆鼎没谱他也没谱,他夫人的眼神他也没看见。
陆鼎呲牙笑了,保持着呲牙的表情转给了陆虎看,陆虎干笑,再不能说什么。
陆鼎说服陆虎倒容易些,因为陆虎说不过陆鼎,陆鼎说服陆安有些费劲,陆安是管家,就一个理念,危险的地方不让陆鼎去,危险的人不让陆鼎接触,通州张家湾码头虽然离京不远,但是陆安可听说那个地方三教九流鱼龙混杂,陆安就认为通州张家湾不安全。
结果哩!
结果陆鼎说,你这不是逼我抽吗就一切都解决了。
然后又说万事有陆虎陆安就无话可说了。
出来这半天只要陆鼎说话陆虎都会用神心态看着陆鼎,他常常出现幻觉,这是陆鼎少爷吗?
甚至陆鼎有时候会让他产生做梦的幻觉,他都掐了自己三五次了。
最后赵云五说陆鼎天壤之别的巨变是神存在的证明,神和佛祖能解释这一切,就是我们普通人看不懂。
陆安怕回来晚了阮妈担心,府里老爷要是问起来不好交代,就让栓子回去报信,当然不能说陆鼎要去通州张家湾码头,那样的话阮妈一定会跟母鸡炸窝一样把陆安唠叨的崩溃,陆安也怕阮妈。
赵云五忙活半天才启程,陆鼎今天喝的比陆虎多,躺在马车里晃晃荡荡就迷糊着了,等他醒过酒劲,赵云五二百多人的开路人马已经进入通州地面。
张家湾城地位非同小可,于明不次于居庸关、山海关,有先有张家湾,后有通州城之说,九缸十八窖金银之藏。
张家湾漕运码头就是南方各省的物质----粮食、茶叶、陶瓷、木材辐射华北、东北、西北的中转站。南方地区的陶瓷通过丝绸之路运往西亚地区,也是这条主干线运输的,可以想见张家湾码头的繁华热闹。
从京城出发一路到通州张家湾码头,转运的车载马队车队不断,有官有私,当然也有公私兼顾的官差,就像赵云五,这趟公差也顺路给一个老乡把从江浙水路来的草药运回来。,一个山羊胡子的老头颠颠跟在赵云五后面,这个赵云五一点儿也不避讳陆鼎和陆虎。
赵云五经常跑通州张家湾,各种任务来去或多或少都有油水,这是官场心照不宣的事,赵云五还是最随意的,捞外快都是顺其自然,随便给,给多给少不介意。
张家湾漕运码头就在运河的最北端,分货运码头和客运码头,而客运货运也分官码头和商码头,官路商路锦衣卫都是免检的,而最重兵把守的是皇家御用码头,远远的关卡就隔绝了寻常百姓涉足,漕运司的官兵沿岸不绝。
陆鼎挑起车帘,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运河之畔的燃灯塔。
解运女童的船还没到,渡头有景德镇官窑烧制的御用瓷器卸船,日头西斜了宫里监管太监还打着遮阳伞招呼搬运工小心加小心。
有赵云五公差,陆鼎的马车无人问津盘查,陆鼎目的地不是皇家码头,他想着安眉被押解进京当然不会进皇家码头,最有可能是漕运官码头。
正好赵云五有私事也到漕运司,陆鼎陆虎跟了去。
漕运司码头很繁忙,身着戎装的军曹武弁,穿号衣的差人番役,穿澜衫的吏目衙牌,戴乌纱帽的官人穿梭往来,一批一批的壮丁从一艘官船上卸载大米,吆喝声此起彼伏,有文书小吏夹着账簿汗流浃背的跑来跑去,不管看见谁都谦卑的让路,都堆了一脸笑纹点头哈腰。
陆鼎陆虎让陆安在渡头外面等着,两个人跟着赵云五大摇大摆在渡头船舶之间闲逛,赵云五看见一艘运茶的官船被上面一个大个子直呼名字。
“赵云五!是你啊!”那人居高临下大喊着赵云五,陆鼎和陆虎都手搭凉棚抬头看,一个六品绿袍官服的汉子正沿着船帮往这边靠:“怎么,眼价高了,不认识俺郭大锤了。”
“嗷嗷!是你啊!郭大锤!听说你小子换了个肥差,怎么刚到吗?”赵云五是个热络人,还不拘小节,见面就熟,他扯着嗓子手搭凉棚冲船上喊:“下来!喝一壶去!”
“好好!我这儿有好酒好茶,你等着!”
陆鼎扯扯陆虎:“咱不跟他泡蘑菇,到那边看看去!咦!这儿居然有美女!”陆鼎遥指远处。
“你们别走远了,待会儿交差回去了。”赵云五嘱咐,陆虎做了知道的手势。
“教司坊的人!”陆虎跟着健步如飞的陆鼎身后,他还以为陆鼎对那船上下来的红红绿绿的女子感兴趣:“少爷!那是杭州的花船,江南的乐妓很有名的。”
看见穿着阔绰的陆鼎还有英挺的陆虎,走下船板的女子们闪了怀里的琵琶月琴纷纷向这边看过来,兼有几个大胆的在交头接耳哧哧调笑冲陆鼎抛着媚眼。
“庸脂俗粉!”陆鼎没有凑近,他一脸灿烂笑容嘴里的话却很刻薄:“陆虎!你看,那个腮红抹的跟猴屁股似得!那个,那个!胸脯要挺到下巴上了,这胸器有没有料,不是靠挺……”
呃!陆鼎忽然感觉失言,他刚才忽然忘了身在何处,竟以为还和死党熊猫在学校门口对几个学姐评头论足。
陆虎看着陆鼎,他竟然拘谨的脸红了。
真是纯真好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