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凌云霄和阿草帮忙,阳有仪几人是累得精疲力尽,这一干,就是整整一日,但总算也忙活完了,天色也渐渐放晚。
阴无极入到山林之中寻摘了些野果回来,几人胡乱吃了些填饱肚子,风乐问道:“该放火了吧?”
阳有仪怔怔望着柴山中的尸首出神,半响才回过神来,点点头道:“烧吧!”
熊熊烈火,火势冲天,这些人不管生前恩怨如何,在此烈焰之下,终究还是化为一缕青魂,幽幽归西而去。
这场火一直烧到第二天早上才慢慢减弱,阳有仪眼见火势渐小,也瞧到火堆中人骨都早已成灰,当下道:“这些人生前本就生在山林,长在荒野,咱们就不动他们了,就任由如此吧,再填些肚子,寻路下山去。”
阴无极突然道:“那刘亭呢?”众人一直忙活着,竟然顾不上他,早就忘了干净,此时听阴无极这么一问,这才想起,当下四处搜寻张望一番,刘亭真的不见了。
阳有仪喃喃自语道:“这家伙到底跑哪去了?难道眼见其父身死,受不了打击,自行下山去了?或是想不开,寻了短见?”
阳有仪胡乱猜测一番,无意间转首瞥见李孝堂一眼,心有所动,又暗道:“李孝堂本是军伍出身,体格比一般人都要强些,中了瘴毒都要睡上一天一夜方醒,而刘亭却生在富豪人家,做得是行商的买卖,他如何比李孝堂醒得早?而且竟与我们一般无二?”想到这里,阳有仪暗自吃惊,心头隐约感到有些不对劲。
众人吃饱肚子,又对着柴山残火叩拜一番,哀悼那些冤死的亡灵,便一齐下了山,众人对此地都是初来乍到,对周边环境甚是陌生,哪分得出东南西北来,幸好尚有阿草带路,阿草虽然不言不语,但跟着她走,也是决计不错的。
行在路上,阳有仪将心中忧虑与大伙说了一遍,众人听罢也是大大吃惊,难不成刘亭本身也是个身具武学之人,而且修为还不低,可他硬是装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到底意欲何为?当下个个都是各有猜测,七嘴八舌议论不休。
凌云霄听着别人话语,不敢出声,背负着阿侬只管跟着阿草前行。刘亭若真如师兄所言,是个心怀叵测之人,他凌云霄决计也脱不了干系。一路行心中是惶然不安,只盼刘亭并非如他人所言一般就好。阿侬也早醒来多时,欲哭却已无泪,伏在凌云霄肩头怔怔出神。
众人日行夜伏,不停加急赶路,走了好几个日夜,又是回到了翁家寨地段,又行了一日有余,进入到翁家主寨之中,却感觉有些不对劲,静,实在太静了,偌大个寨子,几乎感觉不到生人的气息。
阿草也觉气氛不对,加快脚步,忙忙朝自家奔去,众人紧随其后,不敢落下。阿草奔到自家楼下,朝上喊了几声,却无人应声,当下双手抓住树干突出的枝节,就向上攀去。阳有仪对阴无极眼神示意,阴无极点点头,右脚一点,已是跃到阿草头顶上,跟着又是一点树干,已是到了上层楼阁的盖板处,右手就是一拳,将盖板打碎,左手跟着一捞,搭住上层楼板,身子一翻,已是进到楼阁里边。
不一会工夫,一条绳梯垂挂下来,阿草抓住梯子,急急忙忙攀爬上去,众人也跟着依次而上。阿草一脸着急,上到楼阁里又是叫喊一阵,皆是无人应声,赶忙冲到往上的绳梯处,又是往上爬去。众人候在楼下,只听阿草的声音不停在上方响起,叫呼一阵,竟是沉寂下来。
等不多久,阿草一脸苍白爬了下来,估计是寻不到人了,她一下到楼下,也不答话,又是立马往下爬去,众人只得又跟了下去。
阿草在寨中四处乱转,不停高声呼唤着,神色焦急。众人瞧在眼里,也知她定是在寻找家里某个重要之极的亲人。转悠了一阵,终一无所获,寨中之人,似乎都死光死绝了,阿草之音如此清楚,竟是无一人出来应声。
风乐突然停下脚步,鼻翼微动,用力嗅了几下,突道:“有血腥味。”当先奔出,往寨子西北处奔行而去。众人跟着他奔了一阵,已是出到寨外,便见通往外边的山路上,零零散散不断有人横卧地上,路道上血迹斑斑。众人粗略查验一番这些尸首,都是苗人打扮,死状极惨,皆是被开膛破肚而死。众人沿着山路再往前奔一阵,奔到一处开阔地中,顿时被眼前景象震呆了,空地上密密麻麻横七竖八布满了尸体,一直往外延伸,估摸着全寨的人都死在这了,个个死法都与山路上的尸首一般,皆被开膛破肚,脏器残肉洒得满地都是,瞧得是触目惊心之至,各种器刃散落一地,可见当时此地曾爆发了一场极其惨烈的厮杀打斗。
阳有仪暗暗皱眉道:“难道有大队汉人杀来此地,将寨中人统统杀光了?”
风乐站在近前,听得清楚,道:“若是汉人所为,手段何必如此残忍?将人杀完了就是了,还要开膛破肚?”身后一阵哭声传来,阿草披头散发闯将过来,扑入那群死尸之中,不停翻寻着,嘴里也不停呼唤着,形同疯子一般。
阿侬轻拍了拍凌云霄肩头,虚弱着声道:“放…放我下来,我要去帮…帮阿姐找…找我侄儿!”
凌云霄哪会听她话语,当下道:“我背着你去找。”快步奔入那堆死尸之中,也跟着东寻西找起来。他没见过那孩儿模样,但对着阿草的样子寻思着,估计也是个十岁上下的孩童,找着条件相符的孩子也就是了。众人瞧着阿草模样,深知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悲痛之情,心中暗叹,也跟着帮忙寻找起来。
一路往外,尸首或躺或坐,多不胜数,血迹都把路边的花花草草染成了暗红色,也不知死了几百几千人?众人边寻边走,已是远离翁家主寨几十里处了,尸首渐渐稀少,再走一阵,终是再也不见死人了。可瞧阿草模样,似乎还是没找到她的孩子,此时独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眼望远处群山怔怔出神,大石之下,就是一处深达百米的悬崖削壁。凌云霄怕她想不开跳崖自尽,离得她近近的,万一她真要想不开,还可以伸手拉她。
阿草呆愣了半响,突地笑了起来,转而又低声凄泣,这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把凌云霄和阿侬吓得不轻,两人皆是一般想法道:“莫非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了?”凌云霄放下阿侬,又走近了阿草几分,只待万一有个不测,就将其打晕。
山道另一侧的山上,突地传来一声极其细微又略显幼嫩的喊声道:“阿妈!”阿草闻言身子一动,犹地站起身来,望山上观望。山上又传来几声,一声比一声清楚,似是喊话之人往这里奔来。阿草面色大喜,忙忙循声往山上迎去。
才奔了几步,道旁山坡之上的荒草一分,几个孩童从里边钻了出来,其中一个长得甚是虎头虎脑的孩童哭喊着扑入阿草怀中,母子俩抱在一块失声痛哭。众人眼见他们母子团圆,提起的心慢慢放了回去,心中暗暗替阿草欢喜。
阳有仪对着其中一个孩童招手道:“孩子,你过来,叔叔有话问你。”那孩童满眼戒备,不来却是往后又退了几步,跟随另几个孩子藏入阿草身后。
阿侬对他用苗语说了几句话,又招了招手,那孩子磨磨蹭蹭走了出来,慢慢来到阿侬身前。阿侬手拉着他软声细语又说了一通,与他一起坐下地来,说着说着,那孩子紧张的神色慢慢舒缓开来,开始还只是阿侬一人在说,到了后来,那孩子也开始和阿侬一问一答起来。两人对答了一阵,阿侬神色渐渐严肃起来,眉头越皱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