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玥明感觉有些累,刚要进卫生间去洗漱。手机又响了,是张成刚。
“玥明,休息了没有?“
“还没有。刚准备休息。“
“刚才孙科的妻子李梅打电话给我,哭哭啼啼地说孙科恐怕不大好了,单位也没有人去关心一下。我本来要给你们李总打电话,顺便想和你说两句话,就打给你了。“
李玥明说:”刚才派去照顾他的人给我打过电话,我还没有和李总说。明天一早,我把情况向李总汇报一下,然后再派人去帮忙照顾。”
“那好吧,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就不再给你们李总打电话了。你早点休息吧。对了,还有你叔叔那里你也给催一催。”
“没问题,你也早点休息。”
电话刚挂,李梅又把电话打了过来:“玥明,刚才和谁打电话?我打有一会了,一直处于占线状态。”李玥明对她说:“我今天刚去看过孙总的,当时你人不在。我看他的状态还不错。”
李梅在电话中呜呜地哭起来:“孙科这次可能过不去了,这会正在抢救呢。我真是六神无主了,这件事也还没有敢对他父母说,怕他们受不了,可是不说又不行,这会我让小张去接他父母去了,明天你有时间来帮帮我。”
李玥明说:“好,没问题,明天我和领导说一下,再派个人去帮我。如果我能走开,我也去。”
她安慰了李梅半天,李梅的心情才稍微平息了一些。李梅说:‘我不和你说了,医生从抢救室出来了。”她匆忙挂了电话,李玥明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她插上充电器,感觉真是累。
躺在床上,一时还睡不着,回顾一天的行程,整整一天了,见到了该见的人,办理了该办理的事情。见到了弥留之际的人,也见到了春风得意的人。人生其实就是一台戏,我方唱罢我登场,李玥明不禁感叹万千。
天还没亮,母亲便带着麦香回来了。李玥明有些发困,躺在床上懒得不想动,母亲坐在床边上,絮叨着弟媳妇的一大堆不是,李玥明最烦母亲整天就是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家常事,她时不时地插上两句。麦香翻开衣柜,寻找衣服。她天生爱美,把所有的衣服都试遍了,没有一件满意的。李玥明问她:“那天你爸给你买的那件新衣服,不是挺好吗?“
“昨天上课的时候有个同学把墨水给倒上去了,外婆给我洗了半天也没有洗干净,穿不成了。“
“才穿上几次就弄得洗不干净了。上学的任务是学习,不能讲究吃穿。你才上学前班,就这样讲究,将来可怎么办?“
“妈,今天放学后你带我去买衣服吧?”麦香央求她。
李玥明背转身去:“不行,你的新衣服太多了,够穿就行了。”
母亲在一旁搭了话:“不就一件衣服嘛,花不了几个钱。要不,我给你拿钱?”
母亲一向是溺爱孩子的,总是有求必应。李玥明只好答应。麦香高兴地背着书包上学去了,李玥明看看手机,七点半了,不能再躺了。
正犹豫着,李明全就打来了电话:“孙总情况不大好,赶紧收拾一下,和我一起去省城医院。”
李玥明愣了一下:“好吧。我马上下楼。”她脱下身上穿的粉红色上衣,换上一件黑色的西服,又将头上的红色头发取下来,将脸上的淡妆去掉。
心却跳得厉害。她想起他在办公室和她一起跳舞的情形,他无奈的表情,从下行的车里跳车的样子。泪水就不自禁地流下来了。她有些后悔,她本来是要给他按摩脚的,可是,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李明全正在办公室里等他,还有张赓。李玥明打电话叫来财务科长,拿了几万元现金。又给父亲打电话告诉他自己有事去了省城,孩子没时间管。父亲正要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已经挂了电话。
孙科的丧事由省局人力资源部主办。因为他的人事关系已经调到了局里。在进行遗体告别的时候,李玥明看着他紧闭的嘴唇,泣不成声。生死本无常,刚刚还活生生地存在着的人,说没就没了。
李明全对孙科的丧事表现了最大限度的付出,是他一手提拔了他。无论是用人还是用车、用钱都毫不吝啬。李玥明一直陪伴在李梅身边。在出殡前一天,人力资源部在单位院内出具了讣告,一时间,议论如潮,人们就是这样,最喜欢的就是议论,说长论短,对孙科的人生进行评价。单位派了一辆中巴车,将前去参加追悼会的人送到了省城殡仪馆。追悼词是李玥明写的,本来是应该由局人力资源部起草,但是李梅一再要求,请她来执笔。
李玥明怀着悲壮的心情,写好了悼词,声情并茂,充分体现了她的文学才能。张成刚在追悼会上致悼词,作为主管领导,他为孙科的英年早逝表示了最深切的怀念。称他是一位爱岗敬业、为单位的事业做出了贡献的优秀的领导者。薛安民也参加了孙科的我追悼会,李玥明抽时间将他叫到一旁,将孙科那次对她说的关于写匿名信的事情向他作了解释,说孙科对那件事一直羞于启齿,希望他能在他的灵堂前原谅他。薛安民说:“这早已不是秘密了,我也根本没有怨他。再说了,人都不在了,我还能计较什么。”
李梅被安排到省局的档案室管理档案,张成刚在慰问家属的时候,就明确表示一定会让逝去的人安心,让活着的人舒心。李梅谈到了孩子将来的就业问题,张成刚答应如果孩子愿意回本系统就业,一定会合理安排。
处理完孙科的后事,李玥明觉得心力交瘁,她最见不得年轻人去世了。孙科与她,比起与薛安民之间,还有另一层意义,他始终想要把自己的秘密向她暴露,倒是有一种知己的感觉。女为悦已者容,正基于此,李玥明对他的离逝更觉痛心。
因为孙科的事情,李玥明有一阵子没有和张成刚联系。但他交代的事情,她却没有忘记。待孙科的事情处理完后,李玥明给叔叔打电话,让他来渭高一趟。叔叔已经是县文物局一把手了,他混的不错。他到渭高来的时候也带了不少的东西,算是给他大哥陪罪。李玥明的父亲已经办理退休,赋闲在家。他一开始竭力反对李玥明请他来家里,他一提起他就是哪个以监狱里服刑的儿子。但怨归怨,二叔到了渭高,李玥明将他领到父家里,他还是很宽容地将自己的兄弟让进屋,他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就是他二弟有天大的错,自己的儿子明辉也是一个有民事行为的人,他的错误应由他自己负责,与别人没有多大关系。
李玥明请父亲一家和二叔在饭店里吃饭,她带了张成刚送他的茅台酒招待二叔。
晚上,李玥明要给他登记宾馆,他没让。他说还是住在家里好。晚上,他们兄弟俩人一起睡,聊了半夜,尽释前嫌。
第二天,李玥明安排了车和二叔一起去省城,她已经提前约了张成刚。二叔在文物行业呆的时间长了,认识一大批省城的文物鉴定专家。
李玥明提前向二叔说明了想要见到的人是何种身份,又谈及自己的前途和命运,希望二叔能在力所能尽的情况下替张成刚办好这件事。叔叔答应说没问题。
二叔请了省城最有名的书画方面的专家何小波来一起鉴定。地点就约在张成刚家里,他已经安排张丽莹和保母一起出去了。
李玥明和二叔进了张成刚家里,张成刚早已泡了上等的茶等他们。三个人进行了简单的寒喧之后,二叔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你尽管放心好了。”
他详细向他介绍了那位书画方面的鉴定专家,明着说:“在文物鉴定方面,我比较在瓷器之类,在书画方面还得靠他才行。”
他写了张那位专家的地址和电话。张成刚派司机去接他。
大约一小时后,鉴定专家来了。大约六十岁左右,高高的个子,留着长长的头发,头发花白,颇有些文化名人的见范。
二叔向他们作了简要的介绍。四个人一起进到书房,关上房门。张成刚将那幅画拿出来。
二叔和那位专家慢慢打开画作,仔细地看了画的落款。然后冲着张成刚摇了摇头:“这是一幅赝品。不过,此人技术高超,如果不是让专家鉴定的话,很容易被当成真迹。”
张成刚有些失望地:“现在我是急需用钱,还指望它能卖个好价钱。”
鉴定专家说:“徐悲鸿在进入创作时的笔墨运用和情感宣泄是一种本我的自然流露,不依傍任何家数的笔墨语言和无拘无束的勾写,才得以构成他奔放处不狂狷,精微处不琐屑的挥洒风格,这使得他笔下的骏马无不精神。徐悲鸿作品将是一如既往的拔高,在书画收藏界将是一个艺术的符号。当年,因为要和他妻子蒋碧微离婚,他有多画流落到人间。但这幅画却并不是他的真迹。”
李玥明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原本她指望着二叔能有特别的渠道替张成刚将画卖掉,让他承她一个大人情。
她看了一眼二叔:“二叔,这么好的画怎么可能是赝品呢?”
二叔无奈地摇摇头:“这可来不得半点虚假。要相信,这件叔伯可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鉴定方面的专家。”
张成刚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这幅画可是我花了三百万元买来的。这几年徐悲鸿先生的画作水涨船高,行情特别好。我的公司目前运作资金出现了问题,还指望着能救急呢?”
李玥明见事态的发展出乎意料,向她叔叔求救:“二叔,有没有好的办法呢?把这幅画作当真迹卖出去。张总可是你侄女的贵人,你帮他就等于是在帮我。”
二叔沉默了一个,将那位鉴定专家叫到另一间房子里密谈。
几分钟后,他们回来了。二叔说:“这幅画你花了不少钱,的确是花了冤枉钱。看在你帮了我们家玥明很多忙的份上,我们可以替你将这幅画处理了。不过,这幅赝品卖出去了,你得拿出一百万元来作为酬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