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诗,给你的道歉信,请笑纳。”背后传来一阵刺痛。我急忙回身瞪了罪魁祸首一眼,却没注意到这声称呼的改变。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诗中描写烟水迷茫中的“伊人”,似在眼前,又似在水中,可望而不可及,表现了满腹的憧憬、追求、失望和惆怅。情景交融,似虚似实……”语文老师江文清声情并茂地抒发着这首诗所表达的情感却也不忘往我所在的位置瞟了一眼。我急忙将粉色小信封塞进抽屉,假装认真地听着课,心里却郁闷着杨淼哪根筋搭错了,一封信需要用粉色的信封吗。
这节课就在江老师的诗歌分享会中结束。
一梦过十年,十年如一梦,我就在这简短的四十五分钟中恍惚过了十年的光景。全然忘了抽屉里躺着的那封信。
走在昨日为之拼搏的赛道上,看着满地不知名的落花,心里也升起莫名的情绪。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我却再没看见那天绚烂的晚霞。原本应该在教室上晚自习的我却趁着老师不在偷偷地跑出来散步。夏曦被老师叫去谈话,云燚杨淼也都回家了。此时的操场寂静无人,秋风萧瑟,花瓣肆意飞扬,衣着单薄的我显得有点萧索,我却极为享受这样的安宁。他人都知我性格张扬,却不曾想我也喜欢一个人。
我望着狭长的身影在灯光下被不断的拉长缩短,来了兴致,不断追逐着自己的影子,沉浸在乐此不疲的童趣里,却被一声猫叫声惊扰了。“喵——”
那凌冽的眼神在黑暗里发着幽幽的绿光,漆黑的身子蜷着一团,仿佛是黑夜里蛰伏的妖精。这是图书馆里的黑猫,我几乎可以肯定。那天过后我特意问了周瑜她们,得知学校是没有人养猫狗这些宠物的。至于这只黑猫,应该是只无人问津的野猫吧。
黑猫朝我叫了几声,扭头蹿进了黑夜里。那一声声猫叫诡异地诱惑着我不管不顾朝它追了过去。我看不清它的身子,只追逐着黑夜里的一抹绿光。我穿过丛林,钻进了树林,才意识到我又一次来到了这个学校的禁地。我随着绿光穿过了树林,却在树林的尽头丢失了追踪的目标。星空下,溪水波光粼粼,水草下的青蛙有一声没一声地咕哝着。我四下张望,却看不见猫的踪影。
抬头凝望,对面林子里的一抹黄澄澄的光晕在夜色里却极为耀眼,看方向是在学院围墙外面的世界,这里地处校园最西边,而那围墙的那头是一座山,名叫青山。很多学校为了给学生创造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在学校选址上都极为偏僻。很显然。振民高中也是其中之一,这所建立在青山旁的建筑物,远离城市喧嚣,确实创造了相对安静的氛围。校方挖掘了一条环绕校园的护城河,并且在河的外沿又筑了围墙,看似校园一大特色,却是为了更加有效地管理学生。不过看着过膝的溪水,这么做确实为了学生的安全着想吗?
我看着对面的那抹亮光,心中升起了疑惑,那头不是山吗,青山是当地有名的墓山,山脚下几乎没有人家。怎么会有灯光?难道也有房子吗?正想着出神,喵——从对面围墙后面传来一声轻微的猫叫声。
吓了我一跳,黑猫!咦?它怎么过去的,难不成游过去的吗?猫不会游泳吧?我反复地问着自己。溪水不深,溪面却极宽,即使我淌着水过去,一个人也是过不了这堵围墙的。我放弃了想要过河的念头,却忽的敬佩起自己的胆子,自从那天图书馆回来,自己的胆子忽的放大了几个倍数。不过这也和那只黑猫拖不了关系。它似乎指引着我去向那里,却高估了我的智慧。
即使再好奇,再不甘心,我也得理智地看问题。此时夜更黑了,远处的教室忽明忽暗地闪烁着灯光,提醒着我是应该离开的时候。我正转身离开,却收到了一条短信。
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对面围墙西边有一个一人过的洞。
我四处看了看,再次确定了四周没有人,这种明显被人监视的行为,我却找不到任何源头,我不禁有点微恼。我立即回复:你是谁?却没收到回复。
凭什么你要我去我就要去呢,我关上手机,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却在走了几步后,再一次因手机欢快的铃声停滞了脚步,这次收到的是一条彩信。照片上赫然是我上次绕过警示牌进入学校禁地的情景。该死,原来我早就被盯上了。以照片来威胁我,实在是太卑鄙了。我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我关上手机。走到河边,卷起裤管,拿着鞋子,小心翼翼地踩在溪水里的石头上,任由溪水没过我的大腿。秋水冷的刺骨,加上石头带给我的刺痛感,我走的东倒西歪。心里却思考着他的目的。我唯一确定的是他不会伤害我,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笃定。
十分钟后我走到了对岸,面对我的一堵一人半高的围墙,我穿好鞋,像最深处走去,果然在一片灌木丛后发现了一个洞,确切的说是一个类似狗洞的洞,旁边堆着石砖和泥土,看来是最近撬开的,我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身子刚钻出的时候,一阵香味迎面袭来。浓郁的花香刺激着我的鼻腔和大脑。我站起身,借着月光我才大致看清眼前的一切,我的前方,围墙的后面是大片大片的红色花朵,在夜色里妖娆地绽放着光彩,极为美丽,似是黑夜里妖艳的精灵,那般耀眼,沁人心脾的香味似是玉露琼浆般使人沉迷。我陶醉在花香充盈的夜色里。大脑也跟着醉了,却在一声铃声中清醒了过来。
“其实河边有竹筏。”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使我当场石化。
河边?有竹筏?有吗?我怎么没看见,你事先怎么不说,就任凭我和傻子一般淌着水走过去?我幻想手机那头的对方着看着我淌水的无语模样,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耍我呢?
我平复心情,大步地朝前走着。穿过花丛,眼前的是一栋二层小楼。和学校那种老式教学楼一样的格局,上下层各有三个屋子。我仔细端详着这栋建筑物。月色下,这栋楼看不出整体的模样,但是东缺一角,西缺一角的模样还是看的出它的破败落没。甚至有的窗户还没有玻璃。随着视线的移动,我注意到最上层最内侧的屋子里发出昏黄的灯光,这应该就是我之前看到的黄光。我大叫了声:“有人吗?”
回答我的是寂静。没有人?怎么会有灯光?
漆黑的夜里,破败的黑屋,诡异地灯光,我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这些都不是什么好兆头。我拿起手机回拨了那个陌生号码。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电话里传来机器人智能的语音通报。
我望着四周,想要在黑夜里找到那个指引我来的监视者。但是除了花,就是花,这屋子四周种满了这种花,残垣断壁,红花妖艳,巨大的反差成了目前最反常的事。甚至连这浓郁的花香在诡异的夜里都显得有点渗人。我望着四周,不停地旋转,死一般的寂静。也许他根本就不在这。我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色里这唯一的声音却未能使我得到片刻的安心。浓郁的气息压着我喘不过气,我的大脑开始混乱,眼神开始迷离。
我又仿佛回到了那个梦境,那个绝望的眼神,那个凄厉的叫声,那么绝望,那么悲伤,“小诗,快跑……”“别哭!我会保护你的……”“快跟上!别让他们跑了……”女人的惨叫,男孩的安慰,男人的呵斥各种不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充斥着我的大脑。巨大的悲伤从心底升起,我摸着大脑不住的摇头,想要甩开这些。恍惚中丛间少年的眼神哀伤地渗出泪水,惨白的脸开始扭曲,一点点一点点地被腐蚀殆尽,最后变成了那只黑猫,闪着绿色的眼睛,在妖艳的花丛中,嘴角一扬,竟然诡异地笑了,笑的那样夸张,那么渗人。我一阵眩晕,眼前一黑。整个人彻底就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我的寝室,夏曦的怀里。
“小诗,你终于醒了。我们都担心死了。”夏曦担忧地望着我。
我睁开双眼,感觉一阵眩晕,望着床边一圈的室友,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我怎么在寝室里,头好晕啊。”我摸着头尽力回忆晕倒前的画面。
“我们是在操场上发现你的,你晕倒了,医务室已经关门了,所以我们就把你送回了寝室。”夏曦解释着我晕倒后的事。
我摇了摇头,我记得我是被一只猫引到了那个溪边,然后收到了什么短信,之后我看见了梦中的女人,然后看见了一直会笑的猫,笑的那么恐怖。中间好像忘记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对了手机。我急忙翻找着手机。小萌看着我的动作。想起了什么,连忙从桌子上拿起手机递给了我:“你要找的是手机吧。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晕倒在操场啊?”一圈人疑惑地正等着我的回复。
我没有立即回复,而是打开手机,翻看着短信,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反倒发现了夏曦,小萌他们打给我的未接电话记录。
“我们见你很久都没回来,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你,可你一直没接。最后只好去操场那里去找你。”夏曦看我看着手机发呆,如是说。
“你们有没有动过我的手机,看过我的短信?”我急着追问她们。
“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的手机就在你的脚边,应该是你摔倒时掉落的。你的手机我们没有看过。”周瑜接着回答。
怎么可能呢?我明明收到短信了,难道真的是一场梦?我不可置信地望着手机发呆。竟然真实地可怕。
“你到底怎么了,我们很担心啊。”夏曦扭过我的肩膀,让我正视着她,十分担忧地说,“有什么事不能和我们说吗?”
我不知道怎么说,虚虚实实的幻影让我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我想了下,如是说:“我在操场散步,看到了一只猫,就跟着猫,走到了一个溪边,然后我脑子出现很多奇怪的画面,之后就晕倒了。”我努力回忆着,也大概说出了全部的内容。
“现在太迟了,你先休息,明天我们去医务室看看吧。”夏曦把被角掖好。我点点头,现在头还是有点晕。
迷迷糊糊中我又梦到了那个少年,那个少年,苍白的脸庞,白色的衬衫,消瘦的背影,慢慢缩小,没有变成那个可怕的猫,而是慢慢地缩小,渐渐与那个使我魂牵梦萦那么多年的小小身影重合。“要吃糖吗?想哭的话就吃糖吧,甜到心里,就不会苦了。”小少年微笑,露出缺了一颗大门牙的笑容,一只小手向我伸来。日光之下,他的笑容让我心生贪恋,那份熟悉的温暖,诱使着我缓缓朝他走过去,想要牵住那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