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狼王城,号称中原第一城,因此大城自然是有大城的气度,狼王城所含坊市有一百二十四个,被许多条笔直的街道均匀切割,所以远远看去的时候,狼王城就像菜畦一样整整齐齐。有了坊市,自然就有行当,西京三百六十行中,有一个行当,最是销金--赌行!
东市崇胜坊,又称东市赌坊,是西京最大的赌坊,垄断了西京几乎所有的赌行利润。
不过这一切显然与陆均并无关系。陆均现在很累,之所以累因为他在扫地,之所以他为什么要扫地,因为他如今是东市赌坊的小厮,专门洒水扫地的小厮。他要扫的地方很大,整个东市赌坊的外坊都需要他负责。有意思的是,东市赌坊的外表并不如普通赌坊一般,在门前写了一个大大的赌字。若论起来,东市赌坊却是西京一景,坊间坊外都种满了梨树,春季梨花带雨时节,甚是美丽。然而碍于东市赌坊的名声并不算好听,爱惜羽毛的文人士子们自然不会自降身份,来到这里赏景,骚客和赌徒,哪能相提并论呢。
有一些文人雅士,认为东市赌坊的坊主定是一个雅痞之人,不然为何要在赌坊间种满梨树呢?总不至于闲的没事干吧?种梨自然是用来赏的嘛!
陆均不知道坊主是不是雅痞之人,他觉得种梨的家伙实在算不得好人。
梨叶满地可不是闹着玩的!由此看来,坊主并不懂的体谅仆役的幸苦!
六月的梨子没有成熟,又青又小,味道还涩,现在的梨树一无是处!陆均吐出嘴里的梨核,得出结论。
就在陆均吐出梨核的那一刻,嘭的一声,陆均感到脑袋一阵剧痛,蓦然回首,一位拄着拐杖,穿着员外袍的老人,恶狠狠地瞪着他道:“臭小子,此梨未熟,你就摘下来了,怎可如此浪费!”说罢,老人转头看向身后一个高大的络腮胡男人,道:“你那招来的仆役,竟如此不懂事!”
络腮胡大汉看了一眼陆均,笑着对老人解释道:“这个仆役刚来,还不知道规矩。”老人冷哼一声,随后对陆均道:“小子,念你初犯,今天老夫就不找你麻烦了,今后若是还是如此,别怪老夫将你赶出赌坊!哼!”说罢,拄着拐杖快步走入赌坊内,后面的络腮胡大汉紧紧相随,留下陆均独自凌乱,远远还能听到老人的念叨声:“现在的年轻人真没眼色,放了他一马也不会说声谢谢,真是……”
东市赌坊的扫地仆役很自由,每天只要扫三个时辰的地,上午一个半时辰,下午一个半时辰,完事之后就可离开,工钱按月算,每月竟有五两银子,但是不包食宿,,每日做够时辰就可以离开。但是,有一条,那就是绝不能偷懒。
一个半时辰很快就到了,陆均进到房内放好了扫地的工具,换下了小厮的衣服,就离开了东市赌坊。
东市赌坊离陆均的小酒铺并不近,陆均清晨卯时起床,巳时一到便可离开赌坊。以往在荒山时,陆均必要睡到辰时方醒,随之也养成了早餐迟吃的习惯。简而言之,陆均现在并未吃早饭。
早饭是很简单的,进到东市的一个包子铺里坐下,两个牛肉包子,一碗羊肉汤。西京物价颇贵,即便如此简单的早饭,亦要十几文钱。陆均并非小气,只是觉得生活不易,节俭不是坏事。如今陆均身兼两职--酒铺的掌柜、东市赌坊的扫地仆役,虽然这两个行当风马牛不相及,但是都能为陆均带来不少的收益,虽说西京米价颇贵,但是养活自己总是没什么问题的!
京都三百行中,每个行当各司其职,除“士”之外,鲜少有高低贵贱之说。但是有三个古老的行当,并不受人待见,一个是赌行,一个是妓行,还有一个就是盗行。
赌博的行当,一般都是流氓地痞;风流**的行当,一般都是纨绔才子;至于偷盗剽窃的行当,却是无所不包,耄耋老人,青壮大汉,红粉佳人,甚至三尺小童,或都是其中一员。
比如包子铺面前的一个脏兮兮的孩子。
这是一个瘦弱至极的男孩,营养不良是肯定的。他在挨打,因为他偷了包子,最不幸的是他在偷包子时被发现了。包子铺的老板是好人,但好人也是容不下小偷的,这是三百行里最不受待见的行当。
陆均看着那个被包子铺老板打的满地打滚的男孩,不知怎么的,就站了起来,对满脸通红,看起来气愤至极的老板道:“他的那份,我替他付了,求老板放他一马吧。”
老板转过头来,看了陆均一眼,随后对那男孩啐了一口,道:“小子,有人替你求情,便宜你了,下回要是再如此,我非打死你不可!”说罢,气冲冲的到后厨去了。
男孩站了起来,看着怀里捂着的四五个已经破裂的沾满尘土的包子,蹲在地上,呜咽起来,待再抬头的时候,双目蓄满泪水,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包子铺片刻后。随后迅速转身离去了。
“等等!”就在男孩转身的刹那,一只手忽然攀在男孩的肩膀上,令男孩的脚步停了下来。
“我觉得你至少得说声谢谢!”陆均笑眯眯的对着男孩道。
男孩拍开陆均的手,恶狠狠的道:“滚开!”
陆均笑了笑,道:“你那包子又脏又破,不能吃了,你是不是还想去偷另一家的?”
男孩大吼道:“干你何事,少管闲事了!”
陆均摇摇头道:“只要你还想偷,我就会管。”
男孩咬咬牙,转身迅速跑开,陆均想要追上时,却发现自己还没有付钱,叹了口气,回到包子铺前的位子上,对包子铺的老板喊了一声结账后,拿起用油纸包好的包子,也离开了包子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