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抵达青城时天已蒙蒙亮了,但街灯未熄,站前广场空阔而冷清,整座城市还在睡意朦胧之中。
我摆脱了一名浓妆少妇的纠缠——后者追随了我半条街,执意向我兜售一种暧昧的旅店服务!
我拐进一条小吃街,想先吃个早饭再回车站候车大厅休息一下,等天大亮后再去工地上找事情做。
冤家路窄,就在我刚要走进一家香味四溢的兰州拉面馆时,火车上那个挨了我一拳头的“飞车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那孙子站在七八步外,怒目而对,并用极其污秽的语言问候着我的先人。
我的怒火一下子蹭上了脑门,强压住刚刚泛起的饥饿感,冲了过去。
那孙子见状,撒腿就跑。都怪我没有熟读《三国演义》、《隋唐英雄传》之类的典籍,不知道这是敌人惯用的伎俩——阵前叫骂,追途设伏!
我追赶着那名“飞车党”刚折进一条弄堂,连弄堂是啥模样都没看清楚就感到头部一阵巨痛袭来,接着就失去了知觉。
等到我醒来时,那条弄堂也已经彻底苏醒了。
各种人世的活动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间卖外贸女装的店铺的卷闸门拉开了一半,穿得花枝招展的女店主正跟邻近水果摊的摊主扯着尖厉的嗓门对骂;一间杂货铺前三五个老人在民族加流行的欢快乐曲声中跳着风靡神州的广场舞;一名清洁工穿着脏兮兮的制服从我脚边拾起一只空矿泉水瓶,扬长而去时他的裤脚与我擦身而过,他竟没能瞅上我一眼……
很显然我的存在对弄堂的居民们丝毫没有造成影响,这种情况在我的家乡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即便躺在地上的是一只鸡。
我想可能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一个经常露宿街头的流浪汉、乞丐、醉酒的浪人而已,而他们这条弄堂向来不缺乏这种人的造访。
而当我完全清醒过来后,我发现自己除了心底的仇恨外和一个刚初生的婴儿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那帮该死的“飞车党”将我洗劫一空,我的行李包,身上的现金、证件、那只父亲留给我的已经锈迹斑斑、镜面朦胧的SH牌手表,甚至连那张乔欣艳留给我的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都被他们搜走了。
而且那帮畜生还对我的身体狠命地施暴了一番,这一点我从地上爬起来时感觉得很是深刻。
我举目无亲,身无分文,饥肠辘辘,浑身疼痛……
关键还是“身无分文”这一条令我感到了“飞车党”们报复的可怕性!
太可怕了,当你身处一座陌生的城市,口袋里连一分钱都没有的话!
这座巨大的城市依然在疯狂地扩张,就像癌细胞一样。有时候我会杞人忧天地想:如果地球上所有的陆地都变成了钢筋水泥的森林、都被不假思索地城市化后,是不是就该到了绿色农村反扩张的时候了呢?
虽然所到之处,随便可见灰尘弥漫的工地和正在崛起的摩天大楼,可是我一连拜访了几家工地,都没有得到雇用。要么是门都没进去就被如狼似虎的保安给轰了出来,要么就是想用我却发现我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证件。
“……唔,这样,你赶紧回老家去补办个身份证,我们工地上正缺人手哩!”
“……NO、NO、NO,绝对不行,万一你是个逃犯,那我岂不是成了助纣为虐?不对不对,为虎做伥?好像也不对嚎?……反正你赶紧走吧,我帮不了你!”
我指天发誓说自己绝对不是逃犯!我又乞求、几近谄媚地指出就我自己的长相而言怎么可能会是个逃犯呢!
那名工地上的管事瞟了我一眼,揶揄地说:“小伙子,你可不能以貌取人哟!这样子在社会上是会吃亏的!”
……
我本想回去补办个身份证再来,无奈自己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啊!而即便是有,这样回去的话也太丢面子了,一定会遭人耻笑的,我的自尊心也实在是受不了呀。
幸而天无绝人之路,我终于遇到了光头——一个耐人寻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