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可以想见,一个孱弱不堪的“手艺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一只充满愤慨的强壮的农民的手臂击中头部的后果。
那孙子躺在地上找了一下北,一俟清醒过来,竟顾不得再瞅上我一眼,立马连滚带爬地朝车厢的另一头逃蹿,其速度之快,非亲眼目睹者根本无法相像。
我在几个被惊醒的乘客不解的目光里不疾不徐地追赶过去,暗自好笑:行驶中的火车上你小子还能逃到哪里去呢?逮着你还不是早晚的事情吗?
但事实并非我想像得这么简单。
眼见着那孙子折进了车厢的连接处,却又探出头来,威胁道:“妈的,等着瞧!”
我遂小跑两步赶上去,结果惊奇地发现连接处的那扇车门洞开,没了那孙子的身影!
透着凉爽的晨风,透过敞开的车门,呼呼地往车厢里灌。
我不可置信地小心走到车门口,抓住扶手探身出去察看,我不太相信那孙子能因偷窃未遂而跳车,这代价也太大了点吧?至少超出了我的想像能力。
这时一个悦耳而淡定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喂,赶紧缩回来,小心自己摔了出去!”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乔欣艳!
她身材窈窕,然而却蕴藏着一股子风流的气韵;模样俏丽,但是透着世俗的老道。她那微微上扬的嘴唇的上唇沿生了半粒红豆大小的肉痣,是她容貌的点睛之笔,勾魂蚀魄,仿佛讲述着人间的****。那身紧致、端庄的制服箍不住她那玩世不恭的性情——她是列车上的一名乘务员。
乘务员这个待遇并不优渥的行当竟然能藏着如此姿容与风度的女孩子,真是令我开了眼界。
“别杵在那挡道!”这名乘务员走上前扒拉开我,从腰间摘下钥匙,麻利地将车门重新锁好,反身瞅着我解释道,“那人是个飞车党,算准了火车这时候得减速才动的手,偷了东西好立马跳车逃跑!他们比那些巡道的工人还熟悉这条线路的路况——摔不死!”
“噢……”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但心里佩服对方能洞悉自己的想法。我虽然痛恨小偷,但也并不愿看见那孙子横尸铁路旁。
仇恨能令人坚强,却无法也让人变成仇恨对象的同类,变得同样的罪恶。
“可是……可是他们,怎么会有车门钥匙的呢?”我觉得不可思议。
“十块钱一把,你要不要,要的话我弄一把给你?”乘务员讪笑,又道,“我跑车也跑了两三年,小偷见过一打,但像你这样有正义感并能挺身而出的乘客还是头一回碰见,是个爷们!”
对方虽是拉腔滑调地讲,但眼里流露的真诚赞许,竟使我有点不知所措。
后来乔欣艳说我当时脸都红了,只是我死活也没有承认。
“你去青城做什么?”她倚靠在车门上,目光没遮没拦地望着我问。
“你怎么知道我去青城?”我又是一阵诧异。
“废话,下一站就是终点——青城呀!难不成你也想中途跳车?”乘务员打趣道。
“噢……我……我去那找个人!”我有点支支吾吾。
“是吗?我就住在青城的白马桥,留个电话吧,你得空来找我玩!”女乘务员说着掏出手机,潇洒地划开屏幕。
“……我手机没电了。”
此时列车广播即将到达终点。车厢里一阵骚动,乘客们如同僵尸复活,纷纷开始收拾行李。
“等着!”女乘务员瞟了我一眼,转身小跑着穿过拥挤狭窄的过道,钻入另一头的乘务间。不一会回来递给我张纸条,上面有一串号码,末尾缀了个隽秀的签名——乔欣艳!
乔欣艳在我下车快要进入地道回望她之际仍不忘记冲我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这绝对是场艳遇,然而它带给我的兴奋与惊喜很快就被一种绝望无助的情绪所取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