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柳下意识地抬起头颅,此刻的他正躬身匍匐在地上,在其周围,有着数不尽的蛮荒之人,同样战战兢兢,冲着那面前参天的巨木膜拜祈祷。
在那巨木之前,一个模糊的身影屹立。王柳看不清那人的面貌,但依稀能够分辨是个男子。他只是远远地瞥见一眼,便觉得心头一沉,整个身子轻颤,仿佛像是见着天道一般,自己在其面前就是一只蝼蚁,亦或比蝼蚁还要渺小。
那男子像是背着双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前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天地间祭祀之音起,大地轰隆隆地发出闷响,新的裂缝在地表出现,将巨大的十块崩碎,一道道粗壮的土黄树根从低下钻出,一头刺进远方正亡命奔逃的巨兽,那巨兽身负鳞甲,像只硕大的蜥蜴,嘴里却吐着毒蛇的信子,面目狰狞。
那巨兽的身体被树根洞穿,来不及嘶吼,来不及挣扎,就被树根给吸纳干净,原本巨大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化作一片飞灰。越来越多的树根从地下转出,像苍龙一般直冲天际,陆续洞穿诸多洪荒巨兽的身体。
整个空间之内血色弥漫,浓浓的血腥味随风翻涌,祭祀之音响彻,震得人耳膜几乎裂开。
就在万人膜拜,恐慌至极的时刻,那染血的天空,突然显出一片白光,一片圣洁得容不得丝毫染指的白光。
那树前的男子抬起头去,在看见白光的一瞬便是向前踏出一步。空间突然扭曲,那男子的身影消失无踪,下一个便出现在半空中白光下。
“你,来了……”
王柳瞳孔一缩,他听见了那男子的低语,很轻,很软,但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盖过了天地魔性的祭祀之音。他猛地站起身,转身却看见那男子的头颅高飞,一双玉手从那白光之中伸出,银白的匕首表面一抹猩红……
那头颅在高空旋转,像一颗流星般陨落,可就在即将消失在天地视野前的一刻,那头颅翻转,一双冷冷的眸子与王柳的目光对撞在一起。
脑海里又是一阵轰鸣,周身的空间扭曲,一股神秘的力量突然从其后背爆发而出,一把将其推出了这个空间。
王柳一个踉跄,身子向前一倾,差点摔倒在地。等他稳住身形之际,这才发现自己依旧站立在那树祖漆黑的空间之中。面前淡绿色光晕悬浮,那张模糊的人脸却早已不知去向。
“刚才的是……”
王柳低头沉吟,可却发现自己方才所见画面,正一点一点地从记忆之中消退,不出一会儿,便消失得毫无踪迹,任他如何回想,也再记忆不起分毫。
就在这个时候,王柳通过面前那淡绿色光晕表面折射的倒影,突然瞧见自己左眼上眉处幽光频闪,一团黑线蠕动几次后,便竟是直接钻进了其左眼位置。
浑身一颤,王柳心里一惊,左手连忙往眉上摸去,没有感觉丝毫异样,他不放心,干脆一把拽下左眼的眼罩,一只没有瞳孔的眼睛突然显露出来,让人初看有些触目惊心。
通过那淡绿色光晕瞧见自己左眼,王柳苦笑一声,心里泛起些许苦涩。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再次看见了那丝丝幽芒,像小蛇一般从眼角游出,在左眼空白处汇聚凝结,竟然生生划出一颗瞳孔,漆黑如墨。
王柳心神一震,左手不自觉地摸着眼睛有些难以置信。他尝试转动左眼眼球,毫无动静,仍旧是漆黑一片。
“只是黄粱一梦么?”他一阵沉默,“即便是梦,也无法让我看见?”他苦涩地摇摇头,突然身子一顿,就在刚才,他的左眼里突然银光闪现,像是看见什么东西。
王柳倒吸一口凉气,刚才绝对不是错觉,因为他的眼睛本就是瞎的,出现不了幻觉。视线游离几许,终于让王柳发现了原因所在。
就是眼前这淡绿光晕!
他的左眼虽然仍然漆黑一片,但唯独看得见那淡绿光晕,不止如此,他的左眼,此刻还能看见那淡绿色光晕表面浮现的银白色光点,凑近一看,正是蛮荒古文,他倒也能够勉强认全。
王柳把左眼睁大,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蝌蚪般的古文,面色狂喜,这是修行法门,是所有修士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东西!
修行之途漫漫无期,光凭吸纳天地灵气,成就至位不知何时,生死有期,很多人都等不到那一刻。而这修行法门,便正是加速修行的利器,但凡拥有修行法门者,除却修行速度比之他人快上不少,更是会多处几般神通,这也注定了法门的稀有与神秘。
就在王柳把那淡绿色光晕上显露出来的文字记忆得差不多的时候,树祖像是察觉了什么,空间内一声道喝,王柳如遭霹雳,面色苍白,视线中的光晕亦是突然熄灭,随后一股大力袭来,将其生生排斥出了这片空间,王柳强忍住身体不适,在最后一刻捡起地上的眼罩,遮盖住了那双漆黑如墨的左眼。
树荫之下一个扭曲,王柳的身子像离弦之箭飞了出来,几个眼尖的村民赶紧伸出手去,这才将其拦了下来。
“王柳!”几声惊叫同时响起。
冷师父最先上前,“发生了什么?”依儿与方奎随后靠近,依儿神色有些担忧,面色都是有些苍白起来。
“没,没什么……”王柳隐瞒住之前所见,实在是因为之前的经历太过匪夷所思,他怕这些会引来祸端,特别在他得到了那树祖的修行法门之后。
众人一扫其修为,丝毫没有变化,同样只是手背出多了树形图腾。人群中几道惋惜叹声,依儿顺着声音望过去狠狠瞪了几个村民几眼,那几人动作一顿,便再也不做声。依儿身后的方奎一扫王柳修为,见其依旧停留在炼气一层,暗自送了一口气,随即上前安慰道:“王柳,你没事儿吧,我扶你回屋休息去!”
王柳苍白着脸,看了方奎一眼,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树荫下的浓黑开始迅速收敛,树祖枝叶一个摇摆,浓荫驱散,一股清风从枝叶间爆发而出,瞬间抚过全村居民,有人惊诧一声,不知何时,众人手背之上相继出现树形图腾。
冷师父看着方奎扶着王柳回了房间,自己抬手一看,一个树形图腾隐隐浮现。
清风过处,村角之前身体不适的村名亦是好了不少,看着村名们相继讨论着手背出现的树形图腾,七娘望了望自己白皙的手背,悄声将手收进了衣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