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尘木再次睁开眼时,天刚刚亮。清晨的风将她的困意给吹没了,她猛然看向周围,却见到坐在一旁吃饼的江无令。
她松了口气,但见他神色正常,不禁有些怀疑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怪了,昨晚难道只是场梦吗?”
江无令闻言抬起头来道:“不,是真的。”说着又咬下一口饼。
李尘木顿时脸色变了,就在这时,船舱里响起一道刺耳的尖叫声,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其他人。
李尘木起身想要去看究竟,被江无令拦下,“别去。”
昨晚的那些人是从船舱里出来的,现在船舱的尖叫声给人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谁!谁杀了我爹爹!”紧接着爆发出女人的哭喊声,夹杂着旁人的说话声,船上一下子吵了起来。
死掉的是一个富商,是个五旬老人了,带了一子一女出来做生意,现在要回九晔与亲人相聚。
他的女儿情绪很不稳定,几近崩溃地哭喊,谁靠近都不许。
发生了这种事谁都觉得晦气,现在这女儿还在闹,更是想让人弃船离开,可惜的周围没有可以停船的岸口,只能期盼快些到达九晔。
“姑娘莫怕,还请告诉在下发生了什么。”忽然,有两个人走进了船舱,走在前头的是一个容貌俊秀的男子,走在后面的人在他说完后又道:“姑娘莫怕,我兄弟是捕快,你有何委屈尽管说,我们绝对会帮你的!”
女子哽哽噎噎地看着他们俩,过了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她昨晚睡得早,一向浅眠的她昨晚睡得意外沉,早晨醒来时只见自己的父亲倒在血泊中,而自己的哥哥昏迷不醒。
更重要的是,他们包下的船舱中放着他们的财物,全不见了。
船已经到了河中央,昨晚河水又湍急,所以绝对是这船上有人杀了人还偷走了他们的东西。
那两个人心中猜想到。
但是还不能妄下定论,先是将人安定了好,再处理一下尸首。
两个人出来解释了一番情况,整个船舱上的人听后心一下就悬了起来,
每个人都面面相觑,唯恐真凶就在身边。
“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我觉得嘛......”江无令琢磨了一下,李尘木见他在那里自说自话,没吭声。
凶手在这船上她绝对不信,昨晚的那伙人早就逃之夭夭了。
“大哥......”见自己的哥哥醒来,女子的泪水更是止不住,扑进自己的哥哥怀里,她哥哥茫然地看着怀里哭泣的妹妹,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得轻轻拍着她的背,道:“别哭了,别哭,谁欺负你了?”
“爹......哥哥,爹......”
爹?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父亲所在的方向,手一颤,像是有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般,他睁大了双眼,不敢去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爹......?”他的声音都在颤抖,“爹?”
他倒是显得冷静的多,“谁做的?这是谁做的?!”
“哥哥,他们不仅杀害了爹爹,还抢走了我们的东西......呜呜......”
“兄台莫慌,你们父亲之事我们定会为你们查清,绝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旁边有人出声,他抬起那双通红的眼睛,道:“这是谁做的,为什么要杀了我父亲。”
他怀中的妹妹忍住眼泪,将早晨所见的一切复述了一遍,那走进来的两个人也将自己的推测说了一下。
这时,知道消息的几位船夫才挤了进来,道:“公、公子......”
显然,他们觉得这生意怕是再也做不下去了,谁知他们开船多年竟然会遇见这种事,传出去谁还敢再搭他们家的船。
“......你们两都出去,阿怜也先出去,我先收拾父亲的遗体。”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冷静地说完这番话的,妹妹跟那两个人走了出去,他便对那几个船夫道,“这不怪你们。帮我收拾一下。”
“公子,真是万分抱歉。”那几个船夫十分愧疚地低下头,本来这就是他们的大客户,他们竟然还让他们发生了这种事,实在是罪过。
他陈白山活了二十五年头,没有看到父亲和谁结下仇过,每年都会乘船回去,为何偏偏就今日出了事?
“这是......喉咙被人勒住然后被刺穿了,可是这船上......有尖锐的利器吗?”一个船夫惊异出声,他闻言,目光落在父亲的脖子上,只见耳根下有一个被刺的伤口伤口,伤口处已经干涸。
只是这个伤口的大小......
“哎,真是惨,本以为是被歹人给勒死,谁知竟然还刺穿了人家的喉咙,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可怜了孩子了。”处理完后,陈白山将父亲的遗体包裹起来,等到九晔后将他安葬,期间他让那两个人和自己的妹妹一同进了船舱,不知在说些什么。那几个船夫一边划船一边哀叹方才看到的尸体,暗暗为那兄妹两心疼。
“陈老爷是老客户了,每年都会光顾咱们的船,也从未发生过此事啊。”另一旁有人道。
江无令坐在一旁钓鱼,他们的话都落入他耳中,他突然有了兴致,问船夫:“陈老爷每年都会搭船?”
“是啊,陈老爷每年都会带着一子一女去做生意,过年时会回来探望家人。可谁知......哎!”船夫无奈地摇摇头。
“船家,你说的那个刺穿喉咙可是真的?”
船夫不明白地看他一眼,点头道:“也就半个小指指甲不到的小洞,竟然贯穿了整个喉咙,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锐器。”
嗯?为什么是刺穿喉咙?若是昨晚那伙人应该是直接一刀抹了脖子,怎么还会先勒人?
“刺穿?”一旁的李尘木出声,昨晚那伙人身上还有这种东西?
“哎。”船夫摇摇头,似乎是不想再提了,叹口气后沉默地划船。
他们的对话自然落到了周围的人耳中,有些人议论纷纷,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扫过船舱。
江无令仔细想了想船夫说的话,又对比了一下昨天那几个人,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算了,不想了,又不关我的事。
陈白山关上门只是掩人耳目,将父亲的尸首安顿好后,才坐下来与自己的妹妹计划接下来的事情。
陈盈慈此刻也冷静了下来,止住了眼泪,只是眼圈还通红着,看着很是让人心疼。
“许兄,赵兄,你们的意思是,有人觊觎父亲的财务,将我父亲杀了之后劫走财务?”陈白山问道。
“应是如此,昨晚风浪大,又有船夫看守,只能是船上之人作案,真是胆大包天。”许郭说道。
陈白山有些恼怒地张了张嘴,但还是把本来想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你们先出去吧,我跟妹子说些话。”
那两人一头雾水地走了出去,陈白山将门给关好,回来重新坐下。
“哥哥?”陈盈慈问道:“为什么要让他们出去?”
“慈儿,不要随意相信别人的话,虽说那两人是好心想要助我们,但是——”
“但是什么?”陈盈慈见他欲言又止,追问道。
陈白山安抚地拍拍她的头,“回去先给父亲安葬,剩下的交给哥哥来,一定会找出凶手的。”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那几个箱子,除了船舱,几乎无处可藏,定是有人偷偷开了艘小船给运走了。
至少,不会是这艘船上的人偷的。前几年船上运的东西都比现在的多,也没有事,应该不是船夫,但是父亲之死......
那个刺穿喉咙的,究竟是什么?
眼睛有些睁不开,感觉困意又涌了上来,陈白山感觉肩膀一重,原来是自己妹妹睡着了。
怪了,自己也觉得很困,身体也没什么力气,罢了......先出去吹风清醒一下。
把妹妹放回船上休息,陈白山勉强打起精神走了出去。
“公子,还没吃过吧。”一旁有人递给了他一个饼,是一个男人,不过头发乱蓬蓬的,看上去像个乞儿一样,但是他的很是白净。陈白山并非以貌取人之人,便向那人道了谢。
“那个不是死者的儿子吗,你怎么突然给他饼吃?”见江无令走回来,李尘木一脸不解地问他。
“人家多可怜啊。”他道。
“......?”什么意思?
陈盈慈没有睡多久就醒来,腹中空荡荡地走出船舱。那两个见她出来,打了一声招呼,聊了几句,陈盈慈就去找了陈白山。
“哥哥,这是什么?”陈白山背对着她,手里不知拿了个什么东西。陈白山听到她的声音,转过身来,道:“醒了?这是一位公子给我的饼,你还没吃什么吧,哥哥进去取些吃的给你。”
陈盈慈却道:“我看看。”就伸手过去夺过了他手中的饼,陈白山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妹妹,陈盈慈只是想看看,随后立即将饼还了回去,撅嘴道:“不麻烦哥哥,我自己去就行了。”
陈盈慈刚走出几步,身后突然传来有东西倒下的东西,她警觉地转过去,吓了一跳:“哥哥?!哥哥!”陈白山感觉自己突然使不上力气,幸亏陈盈慈过来扶了他一把,免了摔一跤。但是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你怎么了?哥哥,别吓我......”陈白山惊诧地看着手上的饼,不对——他又试探性地咬下几口吞咽,陈盈慈发现了不对,立即道:“哥哥,饼!是饼有问题!哥哥,这是谁给你的?”
他们一出来就很引人注目,现在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李尘木自然也留意着他们,听到陈盈慈的话一惊,不好。
江无令只道:“没事。”
“没什么事啊,饼不是你送的吗?”
“是我送的又怎样,我可没有要害那个公子的意思。”他仿佛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样,整个人平静极了。
“你真是......哎?”李尘木正烦恼该怎么办,突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顿住。
而陈白山那边,陈盈慈说完话后,有个人出声道:“是那边的那位公子给的。”说话的人是许郭,他指着江无令说道
“你为什么要害我哥哥?”陈盈慈看向江无令,喊道。
“慈儿,不关那位公子的事,是我太疲惫,有些站不稳,没事。”陈白山勉强站住身子,笑道。
“哥哥......”陈盈慈担忧地看着他。
“带我去休息,一会儿便好。”陈白山说道。
陈盈慈没办法,只好扶着陈白山进了船舱休息,不过江无令一下子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尤其是许郭二人。
“你想啥呢?脸那么苍白。”江无令伸手在李尘木面前晃了晃,李尘木眨眨眼回神,吞吐道:“江、江无令......你说,会不会......”
“嗯?”他提起兴趣来看着她,等待下文。
“不、应该不可能吧。”李尘木说道,是自己想太多了,怎么会有这种事呢。
她应该是猜到了,江无令暗想。唇角轻轻地勾起,“人心险恶啊。”
李尘木猛然抬头看向他。
“哥哥,你还好吗?”
“没事。我休息一下便可,你快去吃些东西垫垫肚子,莫要饿坏了身体。”陈白山勉强笑道。
陈盈慈抿嘴,仍是不放心地看着他,但在他一再坚持下,只好去取了些东西吃。
陈白山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上方,方才在这里还困意十足,但他现在十分地清醒。
那个饼确实是有古怪,但并不危险。不仅如此,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昨天晚上,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感到困意十足?明明天还未黑,睡下去后半点动静都没有察觉,那几箱东西那么重,为什么他半点声音都没有听到?而且外面也应该有人发觉才对,难不成......昨晚整个船的人都昏睡过去了?
“哥哥,你睡着了吗?”陈盈慈吃完后过来喊了一声,陈白山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佯装出熟睡的样子。
奇怪,不怎么想回应她。
陈盈慈走进来,见兄长已经熟睡,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陈白山闻言一惊,我做了什么?
“罢了,先回九晔,反正......都没了。”她呢喃道,望着床上的人,眼睛渐渐出现泪光。
再也没有噩梦了。她可以好好地活着,不再被胁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