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这几日东西都备的差不多齐全了,没想到的安婶也给准备上了。”以南抱着一件外衫看着温初寒换衣服,自从以南知道了温初寒是女儿身,也就能近身伺候了,这倒是让福央颜揪心了一阵子。
“嗯,银两无需太多,药材和换洗的衣服多备着点。”温初寒扣着衣肩上的扣子,浅蓝色的软锦男衣衫垂下,在温初寒身上显得异常好看。
以南又赶紧递上外衫,“真不知道那柴王一定要主子随去是何用意。”以南替温初寒拍了拍衣皱。
“他在其位,谋其政,随他吧,我们只求自保便好,去西凉也好,我们顺便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知画那负心男人。”穿好了衣服,温初寒推开了窗户,不远处的风江传来渔女的阵阵歌声。
“主子何去操那份心呢。”以南又开始整理要出发的东西,装进温初寒设计的大布袋里。
温初寒没有应声,她没有告诉以南实际上自己也迫切的想要找到那个男人,她不敢说,就算说了,怕是没有人相信她身上如此怪异的事情。
云水布庄的事情,温初寒已经全部交给福伯了,月初要新推出的东西和图纸,还有配方,也已经交给了安氏,这对夫妻性格温和善良,办事稳重得体,倒也是放心,离开之前把布庄的阵法加固一番,再加上有北辰在暗处,温初寒也是微微安心了些。
长乐坊已经运营的渐入正轨,也与过去那歌舞坊划清了界限,现在的长乐坊完全可以说是官家富商小姐的私塾,众多公子哥儿,文人雅士寻画下棋喝茶的地儿。小六子机灵加上茶烟几人的玲珑心,若是没有有心人找茬,倒是也不会招惹大事。温初寒也嘱咐了她们要小心存心之人来挑事。
还有两日,便要扮作柴王府上的大夫和柴王一起出发去西凉了。温初寒也只能安慰自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与顾清辞相处。顾清辞这几日来治疗,只跟她聊了些朝政上局势的变化,也只字未提那日发现她女儿身的事,倒是温初寒觉得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当今皇上身体还算健朗,所以苍溪国虽然皇子有七位,却没有一个储君,现下最得势的便是王皇后的儿子三皇子,大皇子沉迷与玩乐,不理政治之事,而二皇子被应娶了他国女子,怕是希望不大,而六七皇子还年幼,怕是没有力量抗衡,其他几个皇子势力分散,而顾清辞的暗部的势力强大,在当年势头的时候,便已经融于各个地方部门,而现在天子压制顾清辞的权利,却也不能连根拔起,而王皇后也若有若无的向顾清辞抛出橄榄枝,若是现在谁得到顾清辞的支持,那便有抗衡王皇后的力量,而当今皇上却只是担心顾清辞威胁到他的皇位。
温初寒每每听顾清辞谈到这些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想到,她们温家百年的大家族,与他们皇家又有什么区别,一样冷酷无情,手足相残,一个是为了帝王之尊,一个是家族大权,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对这皇家嗤之以鼻。
“九叔,九叔,你午后可是要去云水布庄?”安平咬着筷子问着顾清辞。
“嗯。”顾清辞吃着一口菜慢慢的咀嚼。
“那能带上我吗?”安平抱着碗乞求着。
“身为公主,为何老要往这些市井之地跑?”
“九叔还是王爷不也老往那地儿去。”安平嘟着嘴囔囔着。
顾清辞没有理会安平的撒娇,他是去治疗寒毒,带上了安平肯定无法进行下去,他之所以如此善待安平,只是因为当年他失势,九死一生,在他母妃暴毙,只有安贵妃处处照顾他,而现在安贵妃去了,他在这宫廷里护着安平长大,也算是对安贵妃的交待。
“最近柔和没来找你吵闹么,还有空要跟着我出去。”顾清辞吃完了饭,用茶水漱了漱口。
“得,九叔,我都躲到您这儿来了,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哎呀,九叔你就带我去嘛。”安平一听到柔和的名号就翻了一个大白眼。
“不准,早课后的功课可都去练了?不要觉得自己是公主,就松懈课业。”顾清辞直接拒绝了安平。边上的侍女撤走了碗筷之后,又端上了茶。
“哼,早上温公子都夸我画的好呢。”安平不服气的嘀咕了一声。但是一想到温初寒又在她的画上添了几笔,心里就乐开花。
“把功课练了才允你出门。”顾清辞没有理会安平,起身望自己的书苑走去。
“九叔你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大坏人!”安平在顾清辞的后面大叫,愤愤不平的去了自己的院子休息。
顾清辞坐在书案前看着书,脑中浮现温初寒的脸,和那天她长发飘飘白衫飞扬的画面,若是早知你是女子,便不会将你扯进这些错综复杂的肮脏事里了。他的内心也一直在挣扎,若说认命,他自己可以认,九死一生,做只闲云野鹤也罢,只当是当年年轻狂傲的惩罚,而他母妃的命,他却无法认,他的母妃一向身子健朗,端庄沉稳,身为皇太妃,也是步步为营,哪怕是知道他身陷生命只危,又怎会因为受不了打击而突然暴毙而亡?顾清辞推开窗,望着院子里那棵古树下,仿佛还能看见他母妃坐在那树下的石凳上对他淡淡的笑着,说:“可要平安归来啊。”
他曾派人查过,却没有丝毫线索和矛头,太医说皇太妃是气急攻心而吐血身亡,没有中毒现象,他私下查了的卷宗,也是没有什么记录。他只能先作罢,暗地里细细查找,他不贪恋那九五至尊之位,却不甘心为了自己而死的那些人。而他手下的势力,却一心想让他登上那个位置。他虽然怀有深深的无奈,却也不得不迎头而上,直到遇到温初寒,她总是能在轻描淡写中给出办法,也能不动声色只听他只言片语分析出当前的局势,仿佛他这一生心事,只有她能懂,他也只会说给她听,他虽然心里知道不该将她扯进,却身不由己。何况他自己的心,也由不得他自己了。
“王爷,宫里让你去一趟。”管家在门口禀报着。
“知道了。”
顾清辞换了衣袍,出了王府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向了皇宫。要出发还两日,此时召见他,无非和过去一样,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话里锋芒旁敲侧击暗示他不要搞出什么动作。顾清辞坐在马车上,眼里满是嘲讽。
“臣弟拜见皇上。”
“哎九弟无需多礼,这书房就你我,唤大哥就可,为何如何见外呢。”皇帝笑的慈眉善目,顾清辞眼眸下垂。
“这君臣之礼,是不可坏的。”顾清辞在皇帝的示意下入了座。
“九弟随意即可,还两日了你便要为誉儿护送侧妃而去,这一路切莫小心,注意安全,如今月昭蠢蠢欲动,朕会让李将军派一支队伍随行,九弟大可安心。”皇帝说的情真意切。
顾清辞心里冷笑,与其说护送,不如说是监看他是否有动作。
“臣弟谢过皇上。”顾清辞望着眼前端上来的茶水,一口未碰。
“那日皇后与朕提起九弟的婚事,朕考量九弟许久未有婚配,也不见自己有中意女子,倒是为九弟选了几家,不知道九弟意下如何。”
顾清辞看到呈到自己面前的卷轴,打开来,上面名单的女子,不是王皇后党派的,就是皇帝的心腹。
就这么急不可耐么?顾清辞心里的冷意又多了几分。
“臣弟谢过皇上关怀,但臣弟三年前受伤,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一直未曾择良配,也是不忍看倾城玉容消散在臣弟府中。”
“九弟怎可胡言乱语,九弟正英姿勃发之年,怎可妄自菲薄。”皇帝的表情越发显得担心。顾清辞望着皇帝的神态,若是当年年少,他定以为这些关怀为真。
“臣弟谢过皇上,臣弟现下身体累赢,也是无精力思量这事。”
“若是如此,也可许个女子为九弟冲冲喜先,再纳正妃也不迟,就等九弟西凉归来之时再议吧。”皇帝的面色被顾清辞一再的推拖显得有些冷意。
“是,若皇上无事吩咐了,臣弟便先告退了。”顾清辞起身拜了礼,跟着一个公公出了门。
这时,皇帝身边出现了个黑影。
“还好皇上当年锦城之计成功了,不然,以柴王这孤傲难训的性子,到现在是不易对付啊。”
“哼,他现在能成什么气候。”皇帝的声音冰冷无情。
“皇上英明,怕是这次西凉之行,柴王也怕难有命回。”
“如何安排,你自己思量就可。”
“是。”
顾清辞出了宫,拉开马车帘子,回头望着这巍峨雄伟的皇宫,觉得异常寒冷。
“走吧,直接去布庄。”
顾清辞到布庄的时候,温初寒正在修剪料理后院的花草,顾清辞望着眼前一身淡蓝衣衫的温初寒,仿佛在这地方,他心里才有一丝安宁,这市井繁华中的布庄后院,倒被打理的如世外桃源,没人敢轻易打扰,也没外人能擅闯进来。而那花间苗圃中一身出尘的人,也许是男扮女装,才显得容颜异常清冷秀丽吧。而这少女料理这些花草时候,少了那份疏离冷漠,面色显得轻巧小心。
“王爷还要在那站多久?”温初寒剪着一棵茶树的枝桠,头也不回的问道。
“前几日的大雨,倒是让花都落了。”顾清辞踏步走入了花圃中。
“花开花落,只是万物定律,只是这大雨,让这花早些落了而已。”
“花落尽了,不知道人会不会如这花般突然凋零。”顾清辞拾起了地上一朵还算完整的石榴红花。
“花开花谢年复年,王爷不必感慨,若这花落尽了,也是化作了泥土,若无这花泥,万物又如何结果?”温初寒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衣袖轻轻一过,顾清辞手中的那朵花落在了地上。
“还是温庄主看的透彻。”顾清辞不知道自己的嘴角浮现了一抹笑意。
温初寒走出了花圃,以南递上了锦帕给温初寒和顾清辞擦手。
“我答应王爷做了这护花之人,定会护到结果之时,但是万物生长自然,变化无规律,初寒也是无法保证这结果是好是坏。”
顾清辞听到温初寒这番话倒是有些哑然失笑,他堂堂七尺男儿,倒是成了娇嫩的花朵,要让她来保护了。而他偏偏找不出哪里不对。
“无论好与坏,与温庄主此番相识,本王是不遗憾的。”
“王爷请吧。”温初寒让以南去取了治疗的药材。自己领着顾清辞去了房间。
顾清辞望着眼前清瘦的背影,他不知道她的身上到底有何故事,让她充满了淡漠疏离之感,在北辰回到帝都那日,他便派人查过温初寒,却是一张白纸,不知道来历,不明身份,而这容颜与气质,又不像一般百姓之家人,安和楼的吴伯回报,温初寒用金块抵了银两,并不是贪财之人,其他无从了解,只知道北辰回禀她一身奇门异术,医术高超,而与她初相识时,见到那一身武艺,挥袖间打倒那十几人,却不伤性命,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气度,顾清辞便知道她非等闲之人,而与她对弈间的谈天,又惊喜与她的看透局势,一子转乾坤的谋略。
顾清辞眼眸含笑,他不知道温初寒还能为她带来多少惊喜。
而他每天虽然忍受如万虫咬噬之痛,也不觉得辛苦,那房间淡淡的香味,总让他醒来后舒心。在这接近一月的治疗里,他已经感觉到身体那寒毒已经稍稍稳定了。
顾清辞坐在浴桶中,望着水汽弥漫着温初寒的容颜,她做事的时候如此专注的神情。心里仿佛被什么撞击了一下。
“王爷的脉搏有些快,是否是感到不舒服了?”温初寒把完脉加了一把药材,疑惑的问道。
“是啊,不舒服了。”顾清辞莞尔一笑,笑眸悠悠的望着温初寒。
“可是药性有些烈了,若是王爷忍耐不了,初寒便为王爷换些药方。”温初寒疑惑的望着顾清辞,既然难受,为何笑的那么开心。
“不必,忍的了。”
温初寒又加了把药材,又闻了闻几株草药,捣碎成药渣裹在长巾里,绑在了顾清辞的额头上。开始施针。
顾清辞仿佛觉得那疼痛感没有那么明显了,那药味浓郁,他昏昏沉沉便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