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寒在宁致远离开后,又去了院子加固了阵法才回了房,原本停了的雨又开始落了下来,街市上的人纷纷找屋檐避雨,不知何时会停。她抱着书躺在窗边翻看,心里却一直想着宁致远打着什么主意。她并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不过想半天也没什么头绪,何况对方并没有出手,说明来意并非报复她出手救顾清辞等人。
温初寒叹了口气,望着墙上的山水画,正如她三年在墓穴里一般,现在她每天都会望上一望。不同的是这幅画是她自己画的。
“主子,柴王来了。”福伯立在门口说道。
“嗯,叫安婶去拿东西吧。”温初寒看了看站在门口一身墨袍的顾清辞。
几日前小六子来报说,说现在市井街坊都说这柴王已经毫无雄心壮志,整日跑去云水布庄找庄主对弈,一待就是一个下午,还有传言说,这么多年柴王不近女色,是根本不喜欢女人,怕是看上布庄的少主子了,所以每日来云水布庄,当时温初寒听了这些话,差点呛了口口水。
顾清辞倒是对这些流言毫无反应。似乎从来不知道一般。
温初寒照旧为顾清辞排毒,顾清辞照旧在温初寒的床上小憩。二人之间也并无多话。
顾清辞醒了后,却发现这次温初寒并未守在房中,他踱步出了房门,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这夏天的雨总是一阵又一阵,顾清辞站在楼阁上看到了下面院子里两个比试的人,顾清辞静静地走下了楼。
“呼……主子,今日先放过我吧。”以南有些招架不住温初寒的剑气,收起了剑,连忙喊道。
“嗯,你晚上好好再看看剑谱。”温初寒笑的一脸温柔。以南的确是有实力在身,在系统化的招式下,她的进步真的很快。
以南正准备放下剑,却看到立在温初寒身后的顾清辞,连忙行礼,“王爷万福。”
温初寒听到以南唤道,转身看到了顾清辞,他的目光静静的,注视着她。
突然顾清辞上前一步,拿走了以南手中的剑,“温兄可有兴趣与本王交手试试?”
“王爷有伤在身,怕是不妥吧。”
“无妨,若是真有事,还有你在。”顾清辞话语一落,扬手一剑,刺向温初寒,温初寒连忙一挡。
温初寒不懂这冰块王爷今日哪来的兴致,也只能一招一式的抵挡着,并不出招,也怕自己会伤到顾清辞。
以南在边上看着捏一把汗,顾清辞看着一直防御的温初寒,心里苦笑,是因为他是王爷么,还是因为他身负寒毒,所以她才处处忍让,一直不出招。
顾清辞心中不免有些莫名的懊恼,手上的剑舞的也越来越凛冽了。
“本王今日是有要事与温兄商讨。”顾清辞扬手一剑,温初寒身如惊鸿,侧身躲过了。
“王爷请直说。”温初寒语气依旧淡淡的。
“下月,皇帝派本王前去西凉迎接西凉和亲之人。”
“可是二皇子的皇子妃。”长乐坊早已打听到了这个消息。二人的招式你来我往,并未停下。
“正是,西凉之事些许半月之久,本王想让温兄一起陪同前去,治疗才不会中断。”
“在下生意繁忙,家眷太多,怕是放不下,若是王爷自觉有些恢复,在下可配好半月的药给王爷带在身上。”
“若是担心安全,本王可交与北辰众人来护你家眷安全,本王怕这一路会突生变故,才来叨扰温兄。”顾清辞的剑被温初寒“呛”地挡了回去。
温初寒没有回答顾清辞,她并不想卷入这些事情中,皇家事太复杂,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精力去参与,而顾清辞邀她以郎中身份前去西凉,也不知道所谓何意。西凉,西凉?那不是以南说的那个男子离去后的方向?
“主子小心!”温初寒有些出神,听到以南一声惊呼,只见顾清辞的剑直逼而来,温初寒反应稍晚,只能低头一躲,顾清辞也没想到温初寒忘记抵挡,刚想收力,但是有些晚,剑打到了温初寒头顶的盘龙玉簪上,玉簪断裂在地,如瀑般的青丝一泻而下,温初寒旋转站立,以南看的有些呆,这发生了什么?
温初寒也有些措不及防,顾清辞望着眼前的温初寒,心里的那个结渐渐解开了,眼前的少女仿佛兮若青云之闭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长发在空中飘舞,一身白衣裳,虽然毫无粉黛沾染,头上也无饰物装饰,却偏偏显得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我果然没猜错。”顾清辞放下剑,低声呢喃着,仿佛只是在对自己说话,嘴角微微带着笑意。
“以南,勿声张。”温初寒反应过来后,立马厉声吩咐着已经看呆了的以南,顺手撕了条布带,快速的将头发高高束起。以南也没反应过来,呆呆的望着温初寒,原来她的主子是个女子,原本以为只是以为主子身形清瘦,所以才显得那么不像男子,何况主子的做法谋略,才智,行为,并不是一般女子会有的。
“望王爷不张扬这事。”温初寒眉头轻皱,心里有些恼怒顾清辞,若不是他突然这一招,她是女子这身份又怎么会被揭露出来。
“本王不是多事之人,还望温姑娘,好好考虑本王商议之事。”顾清辞带着少有笑意,但是故意换了称呼,他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样,似乎什么事在温初寒身上,他就变得不像自己了,但是今日验证了他一直以来的猜测,他倒是突然觉得很高兴。
温初寒低头沉思,西凉么,那便顺路去一去吧,些许能找到那个男子什么线索,何况现在这境遇,她也不得不去吧。温初寒的心里苦笑又懊恼中,早知道就不该去救这黑心王爷。
“那在下先谢过王爷了,西凉国初寒可以陪同王爷一同前去,望王爷定要交代北辰护初寒一家老小安全。也望王爷让在下带上以南贴身陪同。”温初寒握着剑的手紧紧的,语气诚恳。
“是本王叨扰温庄主了,他日定谢温庄主救治之恩。”顾清辞的话语里带着笑意,这不是平时的他,可他莫名的就说出了口,有些莫名的想让她一起去。顾清辞轻轻放下剑,负手离开了布庄。
“主……主子。”以南还未有些缓过神来,怎么可以是女子呢?以南真的是万万没想到,一个女子竟然有如此谋略和武功。
“以南,不要声张,这身份只会带来麻烦。”温初寒语气里透着少有的命令语气。这张脸太过出尘绝色,若是女子身份,只会引来不断的麻烦,温初寒当初就是想到了这些,才隐瞒了所有人。
“是,以南对主子绝对忠心耿耿。宁愿死也绝不会说出去。”以南拔剑半跪下来立誓。
“起来吧,做好准备,下月我们出发去西凉。”温初寒心里也有些慌乱,留了一句,便回房了。她也没料到这身份今日就这样被发现了,所幸,也是两位不爱多话的人知晓,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那可真真切切的麻烦了。
温初寒回房里重新挽了个头,拳头紧紧握着,被发现了秘密让她心里恨不得一拳打在顾清辞脸上,温初寒心里从未有这样大的情绪浮动。她不喜欢事情超出她无法把握的那种感觉。
“主子,你的发簪怎断在院子里了,现在可要用膳了么?”福央颜在门外轻声问道。
“我现在不饿,你们吃吧。”温初寒有些心烦意乱。
“奇怪,以南姑娘也说身子不适不用了。”福央颜念叨着,下了楼。
温初寒轻叩着桌子,第一,她虽然不明白顾清辞让她一起去是何意,但她知道让她随身治疗只是借口,顾清辞并非如此贪生怕死之人,但是她现在答应了,也得开始准备一些路上要用的药材,第二,那山水画后面的男人,对她有着很大的吸引力,她也真的很想知道,那是何人,这画又和墓穴主人有什么关系,如果机遇可以,也许她就能回到现代。让这里的一切都当作是一场黄粱梦。她相信以南和顾清辞是不会将她女子身份说出去,但是秘密在别人面前暴露,终究让温初寒心里有些疙瘩。
温初寒闭着眼睛理着思绪,考虑着日后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而此时,苍溪帝都的皇宫内歌舞升平,琴声阵阵,各国来使明面上把酒言欢,话语里却字字珠玑,各自暗藏心思。
顾清辞一身杏色华袍的坐在位置上,他的衣饰也已经全权交给云水布庄打理,听管家说,顾清辞现下的穿着倒是让很多公子哥儿效仿。他想到温初寒,心里就莫名的有些开心,知道她不是男子之后,心中仿佛有块千斤顶消失云散了。
“今日九弟似乎心情很好。”一曲完,舞娘纷纷退下,留琴师在一旁弹奏曲子。皇帝注视着顾清辞,笑着说道。
“皇兄高兴,皇弟自然便高兴。”顾清辞望着龙椅上的皇帝,恭敬的回复了一句。
“皇上,你说这九王都已不小,还未有意中人,这可得着急吖。”王皇后在边上为皇帝倒了酒,好似有意无意的提了一句。
“的确,九弟,你说说你,到现在还不选定一个合适的人选成婚,是为何?”皇帝笑着对顾清辞说道。
“皇弟念的是顺其自然。”顾清辞不动声色的回答着,这王皇后,都开始动他的心思了。
“怕是柴王喜欢的不是女子吧。”坐在另一侧的宁致远不怀好意的笑着,说了一句,“传言柴王每日都去云水布庄寻那里的庄主对弈,每每待到华灯初上,柴王是果真如此痴迷棋艺么?”
“看来月昭太子对本王甚是关心,只是我苍溪国富国强盛,国泰民安,不需要小王多费心,小王闲来无事便去对弈打发时间罢了。月昭太子怎可听信市井流言。”
“喔,本太子还以为柴王是看上了那相貌出尘如仙的布庄庄主。”宁致远笑着说道。
“月昭太子言重了,小小布庄庄主,柴王交友已是给些面子,怎可染上如此秽乱之事,月昭太子可要谨言慎行啊。”王皇后落落大方的说着。做足了母仪天下的仪态。
“皇后说的是,是本太子玩笑了。”宁致远的笑意不减,没有人能看出宁致远真正的想法。
顾清辞并不搭理,只是默默的喝了一两杯果酒。
“西凉使者,下月初柴王将会去护送贵国公主来苍溪,还望使者在宫宴后多留几日,随柴王一起去西凉吧。”王皇后双手端坐,面含笑意,温婉动人。
西凉使者出列,跪下拜礼,表示知晓。
西凉是一个小国,在苍溪和月昭之间,而东城距离三国较远,也不插手这三国之间的利益纷争,西凉当政的是女子,盛行女子为尊,而西凉这小国之所以能在两大国之间平稳的生存下去,便是这西凉女王擅于和亲,会将最得意的女儿,来献给两个国君,或者储君,西凉的女子热情奔放,倒是特别吸引男子,而西凉的军事上也对苍溪和月昭毫无威胁,又有公主在两国为妃子,因此才能在两国之间发展的如此繁荣和平和。
“不知道柴王都清闲到管着护亲队伍了。”宁致远给自己倒了杯酒,向顾清辞举了举杯,笑着说道。
“月昭太子误会了,正是西凉公主身子娇贵,柴王武艺高强,为人稳重,才放心交与柴王。”王皇后十分恼宁致远这不断的挑刺生事,偏偏他是月昭国最得宠也最有谋略的太子。王皇后也不好发作。
顾清辞并未理会,事实正是宁致远所说罢了,关于军权朝政之事,现在的皇帝的确不会让他碰触,而这些寺庙宗事,官衙琐事,倒是全都丢给了他。顾清辞明面上并未表露太多,
王皇后的儿子为第三子,几个皇子之间倒是争着储君之位你死我活,只是顾清辞在暗地里默默的看着罢了,并未支持谁。而王皇后这番举动,却又有拉拢他之意。
顾清辞不作回应,只是三两酒下肚,有些闷热。
曾经的他,真的想一蓑烟雨任平生,闲云野鹤游山玩水渡完此生,可惜,皇帝不放过,皇家不放过,他的出生不放过,直到遇到温初寒,连他自己也无法再放过自己。
皇宫里继续丝竹悦耳,余音袅袅,歌舞升平,不知道命运的大手要把谁推向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