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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四面楚歌(1)

白音旗的天空阴云密布,一场决战正在酝酿中,敌对双方都在争分夺秒地组织力量和研究作战方案,也都在加强情报工作,千方百计地了解对方的一举一动。

贡布扎布决定在黄家寨会盟,纠合力量进行决战,全旗成股的叛匪大都到了黄家寨。当然动机各有不同,一是出于反共;二是国民党来能有一席之地;三是慑于贡布扎布的淫威。这些大小头目,除了反共这一点上有共同点外,对贡布扎布都存有戒心,因为贡布扎布贪婪成性,恨不能把社会上的一切都据为己有。由于贪婪成性就形成嫉妒成性,凡是比他强一些的,他都嫉妒。由于嫉妒成性又派生出疑心成性,他不相信任何人。由于以上几性就产生了他的残暴性,为了达到他占有的目的不择手段,没有任何信义可言。这些叛乱头目都为了争当大官而临时强拉一些老百姓充当匪徒。

黄家寨周围住满了叛匪,还没有举行会盟仪式,就发生了数起争驻地争粮草的动武事件,谁也不听谁的,尽显乌合之众之真相。更为奇特的是,贡布扎布在黄家寨大门里面一个场地上竖起一块大招牌,上写“白音旗反共救国军会盟登记处”,摆上几张桌子,派他的亲信负责登记,就像是红白喜事。

登记的内容很简单:首领姓名、人数和枪支数目,哪个努图克等。有些小头目,贡布扎布等人是不认识的,怕混进共产党,又派人去暗查,因而引起了互相猜疑和不满,有人大骂:“不相信我们就不要通知老子来会盟!”

贡布扎布翻着登记册洋洋得意,心想,这么大的力量,如果消灭不了白音旗共党我誓不为人!待消灭了本旗共党,再去消灭外旗共党,我要当全盟的反共救国军总司令,盟长也非我莫属了。他与乌布合计,把叛匪编为四个团和一个直属大队。贡布扎布兼任第一团团长;色日因楞为第二团团长,阿日木扎为副团长;托克托胡为第三团团长,“天下好”为副团长;黄省三为第四团团长;敖其尔为直属大队大队长。另外还任命一批营长、队长。

方案确定后召开首领会议,会上首先由乌布宣布任命,然后由贡布扎布训话。坐在他两侧的有乌布、色日因楞、托克托胡、黄省三、“天下好”、敖其尔、“顶风浪”“草上飞”等,下面坐着几十个中小头目。贡布扎布神气十足,提高嗓门说:“今天是我们白音旗反共救国军进行扩编和会盟之日,是具有重要意义的一天,我们进行扩编和会盟是为了消灭全旗的共产党。据确切情报,共党的旗大队不过二百多人,加上工作队也不过几百人,而且大都是青年娃娃和一些奴才,不要说打仗,他们一听到‘天下好’‘顶风浪’‘草上飞’的名字就吓得打颤。我们反共救国军有两千多人,其中许多是经过无数次出生入死作战的英雄好汉,打起仗来如猛虎扑羊,消灭共产党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之事。当然我们要认真对待,把易事作为难事来做。首先是要有正确的作战方案和正确的指挥。我们是擒贼先擒王,先打掉旗政府和旗大队,其他工作团呀、工作队什么的,就不打自散了。到那时,我们将反共救国军扩编为几个师,去消灭外旗的共党。在座诸位都前程似锦,到时当个师长、团长不成问题,那就要以功劳大小来定位。首先是打好有决定意义的这一仗,预祝各位立功,立大功!”稍停他又说:“今天是会盟,我们要歃血宣誓,同心协力消灭共产党!”然后他又命人杀了几只公鸡,贡布扎布带头,依次蘸点鸡血抹在嘴上以表忠心。贡布扎布又宣布各团迅速整顿本部兵马,准备就绪后召开誓师大会,一举消灭共产党。贡布扎布正在做美梦时,却不知他的老巢已被斯琴占领,达摩克利斯剑已悬在他的头上了。

斯琴攻占贡布城的第三天,贡布扎布的一个亲信叫苏雅拉图,趁人不备逃了出来,跑到黄家寨,找到了贡布扎布。贡布扎布一见苏雅拉图的狼狈相,十分诧异地问他这是怎么回事。苏雅拉图立即跪倒在地,大声说道:

“老爷,大事不好了。”贡布扎布这些天为会盟的事乐得笑开了怀,突然听到“大事不好了”,十分恼怒,厉声骂道:“混蛋,有什么大事不好,你再胡说,老子毙了你。”

苏雅拉图哭哭啼啼地将斯琴、刘龙智取贡布城的事叙说了一遍,这如同晴天霹雳,震得贡布扎布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固若金汤的贡布城竟然就这样叫共党给端了,如果让那些会盟的大小首领知道了这件事,岂不叫人笑掉大牙。他恶狠狠地问道:“是敖老那奴才带领共党赚开城门的?”

“是的,是敖老那个坏蛋带领共党乘夜赚开城门打进来的,否则就凭那三十几个人怎么能打下贡布城。”

“唉,一步不慎,满盘皆输,当时离开贡布城时,叮嘱一下守城护卫不见我的手谕不能打开城门就好了,真是大意失荆州啊。”贡布扎布跌坐在椅子上,心中哀叹道:“我还以为敖老那狗奴才已死在外边,没想到他竟敢投降共党来暗算我。”想到这里,他怒从心头起,咬牙切齿地骂道:“待有一天我逮住敖老那狗奴才,我一定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并灭他九族,才泄我恨。”

贡布扎布叫人安置了苏雅拉图,立即叫来乌布商量对策,乌布一听贡布城已失,也惊得瞠目结舌。吞吞吐吐地问道:“司令,这不是真的吧?”

“这还有假,我的一个亲信偷偷跑出来向我报告的,现在请参谋长提出高见,怎样夺回贡布城。”贡布扎布没好气地说道。

“孔冬、巴音太厉害了,简直是无孔不入,我们前脚刚离开,就被共党端了老巢,这样的仗还能打吗?”乌布心里发出一阵哀鸣。但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怎样夺回贡布城,一点底也没有。于是说道:“司令,事情已经出了,着急也没有用,夺回贡布城是件大事,一定要有周密的计划,容我再想想。”

贡布扎布焦灼地来回踱步,隔不久就会不耐烦地问上一句:“我的好参谋长,你到底想好了主意没有?”

乌布哪能有好主意,但他又不愿让贡布扎布看扁了自己,故作高深地说:“夺回贡布城我看并不难,只要司令兵临城下,振臂一呼,你那些部下和家仆一定会纷纷响应,内外夹击,消灭共党,但一定要取得其他各团的鼎力相助方可行事,否则孤军深入,恐有不测。”

贡布扎布点头称是,说道:“事不宜迟,那么我们赶紧召开会议,共商大计。”

“会是要开的,但贡布城失守之事不宜张扬,以免乱了军心。我看以召开紧急军事会议为名,只召集几个团长、大队长与会,而且要求大家严守秘密,待夺回贡布城再以庆功的名义把消息公开,司令,您看这样行不?”乌布问道。

“我看这样很好,你赶紧召集他们来开会吧。”贡布扎布迫不及待地说。

会上,贡布扎布吞吞吐吐地把贡布城失守的事情告诉了大家,众匪首大惊失色,面面相觑。贡布城的失守,使反共救国军的重要据点仅剩下了黄家寨,下一步怎样走,大家均打起了小九九,兔死狐悲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不寒而栗者有之。一听贡布扎布要大家鼎力相助,众匪首均勾着头,不搭腔,他们都叫孔冬、巴音、其其格给打怕了,哪里还敢替贡布扎布火中取栗。只有黄省三慨然道:“我们刚才会了盟,大家喝了鸡血酒,发誓为了反共大业,大家要有难同当。现在贡布城陷落共党之手,司令决定把它重新夺回来,这是何等英明,何等气魄,我们理应支持才是,所以我坚决支援司令,发兵夺回贡布城。”黄省三盘算的是,原来只是会下盟,大张旗鼓热闹几天就走,自己做个东道主,广结善缘,多交朋友,这样能扩充自己的势力。没料到贡布城失守,全旗反共救国军两千多人全在这里吃喝拉撒睡,我这点家当哪里够折腾。况且贡布扎布名义上是司令,自己被他吆喝来吆喝去,自己的地盘却自己做不了主,真是憋气。如果贡布扎布回师夺回贡布城,二寨可形成掎角之势,可减轻共党对黄家寨的压力;如果贡布扎布失败,或被打死、或被俘虏,那么白音旗反共救国军只有我的势力最强,色日因楞、托克托胡已被共党打得元气大伤,只得依附于我,那我就成了事实上的统帅,再笼络乌布为我所用,打通东北行辕的关键,委任我为白音旗反共救国军司令。哈哈,白音旗就是我的啦。

贡布扎布用赞许的眼光看着黄省三,感谢他对自己的支持,而色日因楞和托克托胡心里却暗暗骂道:“这只诡计多端的老狐狸,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叫别人去为贡布扎布垫背,而他却可守住自己的围寨躲避风险”。但既然黄省三开口支持贡布扎布,自己不开口显然是不行的。于是二人异口同声道:“司令决策英明,我等愿追随左右,以效犬马之劳。”贡布扎布闻之大喜道:“感谢各位鼎力相助,此次夺回贡布城应当无问题,到时再设宴以表谢意。下面请参谋长布置任务。”

乌布和孔冬、巴音在战场上交锋几次,眼看到手的胜利也化为乌有,根据目前的形势,守着黄家寨已经是不错了,去夺回贡布城无异于自寻死路。

但贡布扎布绝不能坐视自己的老巢被端,执意要攻打贡布城,多说也无益,现在是怎样做好预后工作。如果贡布扎布此去被歼,未必不是件好事,那我就名正言顺地成为最高指挥官,而且可以得到色日因楞、托克托胡两个团的支持,黄省三虽是地头蛇,但也得听我号令,因此,这次战斗部署要让他们三人满意,以便将来为我所用。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准备说话,其他诸位都很紧张地看着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千万别给他卖了。

“诸位,司令的决策是十分正确的,只有夺回贡布城,形成南北掎角之势,才能对共党实行两面夹击。现在驻守贡布城的共党仅三十余人,而我们却有二千多人,夺回贡布城可说是泰山压顶,毫无问题。根据司令旨意,我现将战斗任务布置于下:司令亲率一团攻打贡布城;我和色日因楞团长率二团进行接应,或作为预备队;托克托胡团长和‘天下好’副团长率第三团阻击王府和宝龙浩特的援兵;黄省三团率第四团作出再次进攻大板桥的态势,以牵制巴特尔、沙达嘎率师增援贡布城的共党。战斗时间为后天凌晨,战斗任务布置完毕。请司令明示。”

色日因楞、托克托胡、黄省三都长舒了一口气,色日因楞和托克托胡心里赞赏乌布够哥们,讲义气,没有让自己去打前锋送死,所谓接应、阻击均可见机行事,躲避风险。黄省三心里实在高兴,觉得乌布此人很识趣,八面玲珑,很对自己胃口,他未叫自己离开自己围寨去替贡布扎布卖命,少了自己一场尴尬,否则争论起来,先前的慷慨激昂就变成笑料了。这个人很有利用价值,一定要拉过来为自己所用,利用他打通与东北行辕的关节,以此为跳板,登上白音旗反共救国军司令的宝座。只有贡布扎布心中腾起一股怒火,但又不便当着众人发作,一脸不快地说:“既然参谋长已做了战斗部署,希望大家能尽忠职守,不要再犯以前的错误,散会。”他的手无力地挥动了一下,色日因楞三人有说有笑地走了。

贡布扎布大发雷霆,骂乌布四面卖乖,把自己这个司令出卖了,乌布一声不吭,直待贡布扎布骂累了歇下来,才开口道:“我明白司令的心思,想叫其他团去打前锋,但这肯定做不到,一是他们会坚决表态不去,结果弄得不欢而散,而司令失去支援;二是即便他们愿意去打,也会变成一场攻坚战,贡布城城高沟深,哪能轻易攻下,而王叔振臂一呼,群起响应,夺回贡布城不费吹灰之力,难道司令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原来指望他们支援,也就是让他们阻击共党援兵,这一点已经做到了,大家皆大欢喜,一团和气,多么好呀!我本来应伺候司令左右,为司令出谋划策。但我想我做监军,一旦司令有所不测,我可以命令色日因楞采取措施,这比在司令跟前更有利些。

否则你在他身边安排个亲信,既令他不快,关键时刻又不听号令,那就麻烦了。”

贡布扎布思前想后,觉得乌布言之有理,看来也只有这样安排了。但他也隐约感觉到自己越来越众叛亲离,日益成为孤家寡人,甚至连自己倚重的乌布也开始在抛弃他,心中不禁一阵悲凉。他不断祈祷这次能顺利夺回贡布城,这样才有实力号令三军,否则便会成为谁也瞧不起的丧家犬。

夜像一个无底的深渊,又像一个巨大的墨池,天空和大地融合成一个严丝合缝的整体,辽阔的草原上没有一星灯火,大地似乎沉沉入睡了,四周一片寂静,偶尔在茂盛的草丛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贡布扎布率领部下四百余骑长途奔袭贡布城,虽然马蹄上绑上了布,但“得得”的马蹄声在静谧的夜空中仍显得清晰,队伍中不时传出紧张的声音:“跟上,别掉队!”此时贡布扎布被一种复杂的感情所左右,回家本是一件愉悦的事情,但这个巢穴已被人端掉,而今要将它重新夺回来,胜负未卜,令人忐忑不安。这使他提心吊胆,漫漫的草丛中,阴幽幽的树下,仿佛潜伏着可怕的野兽,甚至连每个黝黑的石头,都引起他神经的跳动。

贡布扎布率领部下来到贡布城下,寨中十分安静,没有一点声响,好像都沉入了梦里。贡布扎布心中大喜:“真是天助我也。”他正准备下令攻城,突然,贡布城的城墙上举起数百只火把,将四周照得一片雪亮。城墙上现出刘龙的身影。他对贡布扎布正色说道:“贡布扎布你这个叛匪头子,没想到你的老巢竟然被我们给端掉了吧。你赶紧投降,免你不死,否则只怕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贡布扎布见城中早已有防范,不禁一阵心虚,但他仔细一看,城上站立的人多是他过去的佣人及手下,他们比刘龙所带领的旗大队的人还多,要是他们能倒戈,再次归顺于我,这场仗就赢定了。他对城上的人大声喊道:

“刘龙、斯琴,你们区区三十几人怎能抵挡我近千人的攻击。”接着对过去的佣人和属下喊话:“你们都是我忠实的仆人和手下,共党诡计多端,造成贡布城陷落,这不能怪罪你们,只要你们现在把刘龙、斯琴这伙共党抓起来,打开城门,我一定重赏你们。”贡布扎布以为他这一番话会起到很大作用,第一,贡布城的失陷,自己不怪罪他们;第二,如果能阵前倒戈,自己还会重赏他们,作为家奴和仆人,还能要求什么好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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