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虎众人正在看台上喝茶恭候,就听人群外边一阵大乱:“闪——哪!躲开——”众人闪目观瞧,就见那边尘土大起,人喊马叫,来了有十几匹战马。
甭问,是金龙镖局的人来了。时间不长,就见高天骑一匹银白色的大马,后边带着十来个伙计,一个个扬眉吐气,挺胸叠肚,手挥马鞭赶打堵路的观众;再往后看,紧接着又上来一支马队,马背上男女老少,佩刀的、悬剑的、背鞭的,足有四五百号。
眨眼间,就到了西看台前。姜邪拽了彭虎一下,道:“兄弟,看见没?”
“哥哥,我看见了。”
“这就是云市八卦山四庄主铁背罗汉法禅?”
“噢,就是他?”彭虎问了姜邪一句。
姜邪又道:“只要我们把他赢了,那就等于赢了一半。”
“为何这么说?”彭虎又问道。“我定眼观察了,在那边众侠中就数他武术略高”姜邪解释道。
人们看着,不住地指手画脚,议论纷纷。这时候金龙镖局的人也全都上了西看台。东西看台之间相距不超过二十五丈,双方都看得清清楚楚。
西看台的人坐定后,就往东看台瞅。就见第一排当间坐着个白脸,二目放光,新剃的脑瓜皮,很多人都围护着他,像众星捧月一般。这是谁呢?他们不认识。这人正是贝勒。往旁边一看,大家就觉着奇怪,怎么还请来个毛小子?二目如电,坐在那儿挺威风。怎么庄稼人也来比武?这跟种地可不一样啊!你瞧这些人有多俗气。的确,除了贝勒、姜氏兄弟、五小和钱宜之外,没有一个人能把彭虎放在眼里,因为他既无名气,又不喜欢张牙舞爪处处显示自己。
再看西看台上,法禅在头一排居中而坐,身后站着金银铜铁四个徒弟。高天忙上忙下。这会儿天也不早了,按现在的时间来说,就是上午九点钟左右。老百姓越聚越多。
正在这时候,就见从西看台走下一个人,穿人群就来到了东看台。“请问你们哪位管事?”来人问道。姜二侠起身问道:“什么事?有话跟我说吧!”
“噢,二侠客,方才奉缥主所差前来询问一下,你们的人都到齐了吗?如果要到齐了,现在就准备开擂!”姜二侠道:“我们恭候多时了!告诉你们嫖主,你们什么时候开擂,我们什么时候奉陪!”
“好啦!”这位应声而去。
他上了西看台和高天耳语了一阵,高天点点头,又和法禅说了会儿话,法禅点点头。高天起身走下西看台,又登上了擂台。
他绕着擂台转了两圈,然后冲左右一抱拳,扯着嗓子就喊:“父老乡亲们!凡是打一拳、踢一脚的老师和弟子们!各位朋友!今儿个是六月初三,咱们立下一座擂台,叫苏州擂。为什么要立擂呢?有的人知道内情,也有不知道的,不管怎么说,我还要向诸位交待一下。不久前,金龙镖局和全程镖局两家发生了点冲突,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怎么办呢?后经高人指点,我们决定在这儿立擂,通过这个擂台赌斗输赢,让天下的老百姓给见证!无论哪家输了,从此就滚出苏州!最后,我再声明一点,这座擂台是官准立案的,经过本地衙门的照准。我代表金龙镖局表态了,不知全程镖局有何打算?我想请一位上台来讲讲,哪一位上来呢?”说着话,他冲东看台指手画脚。
高天这一番话,早气坏了东看台上的老少英雄。姜邪不能过去,这样做有失身份,他就让二弟去,道:“二弟,众目睽睽,你我都这般年纪了,要注意分寸,千万压着点火!”
“哥哥放心!”姜二侠下东看台穿人群,顺梯子就上了擂台。
姜二侠用手一指高天道:“高天,老朽在此!”高天一看是姜恶上来了,便道:“二叔您好啊!”
姜二侠看了看他,又问:“你把我请上来有什么事?”
“二叔,您看我不是在跟您解释吗?您说我方才说的那些话怎么样?您要乐意通过这个擂台赌输赢,咱就这么办;您要不同意,也行,那您划个道,我跟着走,您看如何呢?”
姜二侠心说:你跟我扯什么淡呢?你把道划好了我们跟着走,现在你又在大庭广众之下问我们乐不乐意,我们能说不乐意吗?想到这儿,姜二侠便道:“高天,你说的话我们都听见了,我同意。”
高天一笑:“好啦,您说话当然算数了。各位听见没有?这才叫快人快语!二叔,空口无凭,咱立个字据吧!”
“好!”姜二侠果断地答道。
桌子摆好,纸墨笔拿上,俩人签字画押,然后交换。手续办好了,姜二侠气呼呼下擂台回归东看台。
高天就像已经胜利了似的,比刚才还高兴:“哈哈哈哈!诸位,我们已签字画押,下面就要开擂比武!无论是谁,都可以登台比武;再进一步说,你向哪一方都可以,任凭自选。不过我也得讲清楚,擂台就是战场,万一有个伤着的或死了的,那怨他活该倒霉!如果谁想讹擂台,那咱也不允许!请诸位在上台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别找不痛快。现在就开擂了!有道是:头三出没好戏,在下姓高名天,我学艺十二年,武功甚差,开擂之前我先给垫垫场,望大家多多包涵!”
说完,高天把衣服脱掉,紧了紧腰带,蹬靴子,往下一塌腰,就练了一趟虎拳。而彭虎从不放过任何学习的机会,就见他手扶桌案,全神贯注,目不转睛地盯着高天的一招一式,心中暗竖大指:这小子伸手发招、抬腿都有独到之处,可惜他走上了邪道。
高天刚一收招,掌声四起,赞声不绝。他一高兴,冲众人抱拳道:“各位,现丑了,现丑了!我练得不好,请各位包涵!既然大家如此捧场,那讲不了,说不起,我再练趟兵刃!”
说着话,他冲手下的人一点手。再看几个伙计从后台把兵刃抬出来了,十八般兵刃样样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锐、镰、槊、棒、鞭、铜、锤、抓、拐子、流星等,带尖儿的、带刃的、带钩的、带刺儿的;麻花的、拧劲的;长的、短的、圆的、扁的,什么形状的都有。
高天一伸手操起一把大铁刀。就看这刀,刀头三尺三,刀杆三尺三,刀转三尺三,这叫三亭大刀,此刀未开刃,是专门给献艺人准备的。
就见高天操起三事大刀围台口转了两圈,平平气,定定神,往下一撤身,口中道“走”字,把大刀就舞动开了。一开始,他是一招一式,什么力劈华山、二郎担山、推窗望月,练的是春秋八法。可后来越练越快,大刀呼呼挂风,人随刀转,刀随人走,整个台上一片白光。台下掌声不绝。
高天把八八六十四路大刀练完了,把刀往那儿一戳,一定势,气不长出,面不更色。他把大刀轻轻放到兵刃架上,穿好衣服,冲台下左右一抱拳道:“各位,我可不是比武的,我是来垫场子的。现在咱们正式开擂!”
说完他顺梯子下了擂台,回到了看台。他坐在那儿挺胸拔肚,洋洋自得地品着茶。这个时候,就见有一个人起身来到高天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后,高天点点头,这人顺梯子下了西看台,来到了擂台上,往那儿一戳,抖丹田高声喊喝:“呔!各位师父,听着哪!在下蒙金龙镖局所约,前来参加这个武术盛会。方才高镖主说了,头三出没好戏,我就没好戏,我打算请一位上来跟我搭搭手、过过招。我说全程镖局的各位,谁赏脸赐教,与某家比试高低?”
彭虎定睛一看:嗬!这主长得太凶了,平顶身高六尺挂零,一张长长的大马脸,宽脑门子,翘下巴颏儿,两眼往外鼓鼓着,塌鼻子,大翻鼻子头儿,一张站鱼嘴,满嘴的大板牙,稍微有些焦黄的胡须,一条黄色的小辫在头上盘着,短衣襟小打扮,腰扎犀牛皮的板带,下边三彩的裙子,蹲裆滚裤,蹬一双鹿皮底的快靴,伸手像个菩萨,骨节挺大,满脸骚皮疙瘩,年龄约有三十五六,一说话闷声闷气,两眼贼光四射。
那人在擂台之上口出狂言,大喊大叫,引起了姜氏兄弟的不满。姜邪他们哥儿俩都认识他,姜邪心说:孔得亮你可不应该呀!金砖不厚,玉瓦非薄,咱们处得都不错,年节我们也没少拜望,也请过客,也送过礼。我们和金龙镖局发生不睦,你们要真是江湖上,就应该从中调解;现在你们非但不调解,还往火上泼油!
姜邪有涵养,可姜二侠一看孔得亮也来了,不由得气攻两肋,噌一声他就站起来了,道:“哥哥,我去对付他!”说着话,他就要走,姜邪用手一按他,道:“慢着,二弟要沉稳!”为什么姜邪要栏二弟呢?他怕二弟上台一旦把对方打坏,这可就麻烦了,今后没法调解。但是,他虽然伸手拦二弟,可心里还没拿定主意,叫谁去呢?
姜邪正在犯愁,柴将过来道:“师伯、师父,头三出没好戏,何必您老出头!您老是侠客,怎能轻易露面呢?这种货只有我们这样的去对付才合适!”姜邪点头答应:“柴将,多加谨慎!”
“是,知道了!”真是英雄出少年。今年二十岁的柴将,血气方刚,也想在人前显一下武艺,再看他把衣服脱掉,把腰带紧紧,提靴子,就下了台。
“借光借光!大家闪闪!”老百姓往左右一闪,柴将从人群中穿过,来到擂台下,往上看看,这擂台有一丈二尺高,他没走梯子,故意玩儿了个飘,身子轻轻往下一撤,脚尖点地,脑瓜一晃,“嗨!”噌一个旱地拔葱,上擂台双脚落地,声息皆无。众人鼓掌喝彩。
柴将晃着肩膀走到孔得亮的面前,道:“孔寨主,认得我吗?”柴将经常押镖走太湖,他当然认识了。
“哟,这不是少镖师柴将吗?”
“对,是我!”柴将答罢一阵冷笑,“哈哈哈哈!孔寨主,您今儿可真高兴啊!怎么,还想跟我们全程镖局的比试比试吗?”
“那当然了!不比试上这儿来干什么!柴将,这么说,你登台是打算和我接接手喽?”孔得亮用藐视的口气反问道。
“对!你叫号,我就得应战。孔寨主,听说你的功夫不含糊,今儿我打算借此机会请教请教!”
“哈哈哈哈!少镖师,我看您最好找个凉快的地方歇歇!我也不是小瞧你,趁现在年轻,你赶紧再跟你师父好好学几招,然后再登台,就你现在这两下子,还拿不出手!你看台下千万只眼睛怎么瞅你呢?你真栽个跟头,不但自己脸上无光,连你师父也跟着你少色。本寨主不愿和你伸手,快回去另请高人!”孔得亮这一套不软不硬的话,可把柴将刺痛了。
“呸!孔得亮,你卖什么狂啊?!咱甭用屁熏人,你就接招吧!”话音未落,柴将左手一晃孔得亮的面门,右手使了个推窗望月,朝孔得亮的花盖穴就是一掌。
孔得亮一看柴将真的动手了,闪身让步,就抓柴将的手腕子,柴将。曾一声把手往回一撤,一抢另一只手,使了熊虎单爪,奔孔得亮的耳根就是一掌。这叫砍掌,一旦砍上,人就废了。
孔得亮一看来势甚猛,不敢怠慢,赶紧使了个缩颈藏头,往下一哈腰,柴将一掌走空。俩人插招过式就战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