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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收徒

贝勒贵为雍亲王,又是当今皇帝的儿子,他怕什么?就是杀几个人,那也是小菜一碟,大不过回北京一趟,和父亲说上几句好话,皇帝的圣旨一降,满天云散。可彭虎就不一样了。他和姜邪一样,总是报着吃亏让人的态度,但这个事,彭虎不能不管。两位哥哥不在,五小受气,当师叔的能不管吗?就是贝勒不发话,彭虎也不会袖手旁观。至于怎么个管法,那就不一定了。

但现在贝勒一发话,彭虎只好点头称是,起步来到这小伙子的面前。彭虎从心里十分喜欢这个小伙子,他不但长得帅,而且武功惊人,真不简单。彭虎开口道:“年轻人,能否道个姓名,说说你的来历?”小伙子瞅瞅彭虎,噗嗤就笑了,心里说:这是谁呀,来管什么事。

他冲彭虎一抱拳道:“师父,您贵姓?”

“噢,免贵姓彭,名彭虎。”

“噢,彭师父。那您跟刚才那几位是什么关系?”

“他们是我的五个徒侄。”

“呀嗬!不远哪!这么说您跟姜大侠、姜二侠都有关系喽?”

“二位侠客爷是我磕头的盟兄。”

“要这么说,可真是孩子挨打叫出娘了!彭师父,刚才您看得清楚,当时我可不愿伸手,是他们几个硬找上来的,一个不行,上两个,两个不行,又上三个,最后都趴下了。不要怨天尤人,这就叫经师不到,学艺不高,谁让他们是饭桶呢!彭老师,您过来是要给那几位出气呢,还是咋的?”

彭虎闻听,非常不悦,心说:这孩子哪儿也不错,就是有点狂。彭虎又问道:“年轻人,你先不要说这些,我告诉你我是谁了,可我还不知你是谁呢!”

“甭问。彭师父,您要把我赢了,我什么都会告诉您的,您要是赢不了我,咱就等见着二位侠客爷再说。”彭虎一看这年轻人的嘴还挺硬,也就不愿和他多费口舌了。

“年轻人,方才我看你发招伸手果然有独到之处,我多少也练过几天,喜欢武术,我想陪你走几趟,愿意吗?”彭虎问道。

“欢迎欢迎!彭老师赏脸,我求之不得!那么,请您进招吧!”小伙子谦让道。

彭虎把袖面挽了挽,为什么?他知道这年轻人非同一般。常言道:骄者必败。彭虎的心中时时刻刻都揣着这把尺,并且已成为他行动的座右铭。再看彭虎,伸手把前后大襟掖在腰带上,冲年轻人一点首道:“请!你动手吧!”

“不不不!彭老师您先伸手!”

“不,还是你先伸手!”

“嗬,彭老师真有容人之量啊!既然您不肯先发,恕冒昧,我可得罪您啦!”

就见这小伙子身形嗖一转动,往前跟步,左手一晃彭虎的面门,右手一枪朝彭虎的前心就是一掌。别看他翻来覆去就这两下子,但速度、招法各不相同,掌没到,掌风先到。

彭虎心说:这小孩儿的确下功夫了。想到这儿,他一闪身,小伙子一掌走空,彭虎一抓他的腕子,小伙子噌把掌撤了回去,还没等小伙子变招呢,彭虎的掌直奔他的小腹就过来了。彭虎怕他儿躲不开,还喊了一声:“注意!”小伙子往旁边滴溜一转,彭虎此掌走空。

再看小伙子双掌合十,使了个童子拜佛式,奔彭虎的头砸来,彭虎一歪头,此掌走空。彭虎心想:我多跟他打一会儿,让他抖搂抖搂零碎,看看他究竟有何能耐。彭虎心里这么想着,手上以招套招,滴溜溜身形乱转,暗中定睛观瞧。

小伙子看罢,心说:这小子比那五个强多了,他发招沉稳,动作便利,不过也没什么能耐,有时动作显得缓慢,光使挨打的招,不会使打人的招,我打他不费吹灰之力。小伙子还挺得意,就见他双臂摇开,身形转动,把全部的本领都施展出来了。只见他:站如钉,走如风,拳似流星腿如钻。身如蛇,眼如电,猫蹿,狗闪,兔滚,鹰翻。蟒翻身,龙探爪,猴上树,虎登山。

俩人打了三十多个回合,彭虎一看这小伙子也就这几下子了,他往下一塌腰,双臂一摇,滴溜溜身形转动,就把小伙子当大树转开了。彭虎进招一攻,小伙子就傻眼了,只见身前身后,身左身右,全是人,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小伙子手忙脚乱,一口气进了十几招,累得吁吁直喘。

彭虎飞身跳出圈外,大笑道:“哈哈哈!算了,就此告一段落,该说说你的姓名和来历了吧?”

小伙子也跳出圈外,手扶大树呼呼直喘粗气,心说:真是不幸中之万幸啊!这小子怎么不打了?活该!我乘机喘喘气。

休息了片刻,小伙子一复原,又不是他了,把眼珠子一瞪道:“现在我还不能报名,咱俩还未分出输赢!”彭虎笑了笑:“没分输赢?非得趴下一个吗?”

“对!不趴下怎么能分出胜败呢?你过来,小爷我今天非得看看你到底有何本领!”没等彭虎发招呢,他抬手又是一掌。彭虎一闪身,啪就把小伙子的腕子给抓住了,小伙子有心往回拽胳膊,他稍微一动,就觉着好像被钢钳子夹住了似的,想拽出去似比登天。

彭虎道:“你不说也可以,咱俩打个赌,如果我赢了你,你怎么办?要是我败于你,我怎么办?咱们讲究讲究,你看怎样?”

“行!我太赞成了!”彭虎问道:“我赢了你,你怎么办?”

小伙子答:“你要赢了我,我愿跪倒拜你为师,您看如何?这些年我还没打过败仗哩!”

“此话当真?”

“堂堂男子汉,轰轰烈烈大丈夫,一言出口驷马难追,怎能不算呢!”

贝勒在旁边说话了:“彭虎,我担保,这小伙子是红脸汉子,说了不能不算。他要败在你手下,你就收他做个徒弟。”

小伙子道:“那么,如果您输了又怎么办呢?”

彭虎答:“我要是输了,我们几个人就用八台轿子把你抬到全程镖局,然后再把你介绍给二位侠客爷。你在苏州住多少天,花多少钱,我全包了!”

小伙子一听,可乐坏了,道:“行行,够意思!”彭虎把手一撒,俩人互道了个“请”字,又战在一处。

这次彭虎使的是夺命掌,那小伙子哪儿见过这个呀!十来个回合过去,小伙子是闷头转向。彭虎上面一晃双掌,底下就是一脚,只用了一半劲,小伙子就站不稳了,身子一晃,仰面摔倒。彭虎赶紧过去把他搀扶起来。再看这小伙子龇牙咧嘴,扶着树活动了半天,抬头瞪眼盯着彭虎。

彭虎道:“怎么,你要是不服,咱从头来!”

“好吧,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躺下的,再试一回!”说着话他又蹦了过来。六七个回合过后,彭虎转到他身后,轻轻在他肩头按一掌道:“趴下!”这小伙子还真听话,扑通就趴下了。小伙子从地下爬起来,仍然不服。

彭虎又道:“不服,是不是?来,再来。你什么时候服了,咱就算告一段落。”

“好啦,你看拳吧!”小伙子嗖一拳就打过来了。三四个回合过后,小伙子让彭虎一掌按到肚子上,打了个腚蹲儿。这小伙子和彭虎比了七次,栽了七个跟头,最后他心悦诚服,坐在地下双目盯着彭虎发愣,心说:做梦也没想到能在苏州栽这么大一个跟头!又一转念:我拜他为师,他必定传授我不少本领,那岂不扬名天下?想到这儿,小伙子一轱辘从地上站起来,把衣服穿好,扑通跪倒在彭虎的面前,说道:“老师在上,受弟子一拜!”话音未落在地上连磕了四个响头。

彭虎把他搀扶起来,说道:“年轻人,算了算了,刚才那是开玩笑。我都不知你是谁,怎能收你为徒呢?”小伙子听罢,就有点急了,埋怨道:“哎,您这可不对啊!那位刚才也担保了,您怎么言而无信呢?我把头也磕了,您还不收我吗?还是叫我碰头?今天您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贝勒迈步走过来道:“彭虎,我这保人还在这儿,你看这小伙子心直口耿,你怎能拒绝呢?收下吧!”彭虎这才点头应道:“爷,您先别急,咱们把事情问清楚了。年轻人,这回可能说出你是谁了吧?”

小伙子赶紧应道:“当然,在下姓赵,叫赵强,外号叫龙游白俊。”

贝勒问道:“赵强,你认识彭老师高兴不高兴?”

赵强应道:“当然高兴!我和那么多高人交手都没输过,彭老师却连着扔了我七个跟头,我怎能不高兴呢?”

彭虎把五小唤到面前,与赵强一一做了介绍。五小嘴撅得老高,心说:我们本来让您替我们报仇出气,这倒好,您把仇人收为徒弟,领到家门口了!

彭虎道:“进门有先有后,赵强,往后你就叫他们五个师兄,快去施礼。”赵强真听话,趴在地上磕头道:“恕小弟眼拙,得罪了五位恩兄,望求各位高抬贵手!”一句话满天乌云散。

五小听罢,哈哈大笑:“兄弟,你的武艺比我们高得多,往后咱们在一起相处,望你多多指教!”话罢,众人大笑。

贝勒看看天色不早了,便道:“咱们回镖局为彭虎和赵强庆贺庆贺!”

姜邪和二弟姜恶正等得着急呢,他们还派出不少人去找贝勒一行。二位侠客恐怕高天暗地使腕子,对贝勒的安全不利。正这时候,就见贝勒、彭虎和五小都回来了,二位侠客爷愁眉顿展,喜笑于色。姜邪首先迎上去道:“爷,您上哪儿去啦?”

“哈哈哈哈!不出去溜达溜达哪能碰上喜事呀!进屋说,进屋说。”众人来到屋里,纷纷落座。贝勒摇头晃脑地把他们在湖边遇赵强的经过讲了一遍。二位侠客爷闻听大喜,赶紧把赵强叫过去,周身打量了一番,赞道:“彭虎哪,你也有弟子了!今天咱可得好好庆贺一番!来呀,排摆酒宴!”

酒宴排下,众人落座。赵强向二位侠爷把自己的经历讲了一遍,二老听罢连连点头称道。姜恶嘴冷,对赵强道:“方才听你这么一介绍,老朽觉着你有点轻狂,记住,骄者必败,往后无论你有多大的能耐,也不可目中无人,否则非吃亏不可!”

赵强应道:“老人家,您放心!弟子铭记!”说完他往彭虎背后一站,显得非常亲热。

彭虎问道:“金龙镖局可有信儿?”

“有!彭虎,你听气人不气人!你说他们为何让我们等三天?闹了半天他们请人去了,声言要在苏州高龙山前立下英雄擂,准备跟咱们在擂台上决一雌雄!还说,如果我们胜了他们,他们就关买卖,高天就滚出苏州;相反,咱就得把镖局让给他们!”

彭虎闻听,虎目圆翻,气冲牛斗。他深知事情越来越不好办,当初从亢进林起身的时候,他想得很简单,以为二位侠客爷凭官位能了结,结果高天竟到四处搬请高人!彭虎一想自己带罪出京,皇上限百天之内捉盗贼,请国宝还朝,现已过五十余天,仍未找到贼寇,若到期无获,皇上不知该如何处置自己,求朋友帮忙不成,反倒帮了人家的忙,而今事情越闹越大,使自己越来越无法脱身。这真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

彭虎沉吟片刻,问道:“二位哥哥,既然高天要立擂与咱们决一雌雄,又请了不少高人,那咱们如何对待呢?”

姜邪道:“彭虎,爷正好也在此,咱们一起商量商量。现在势如骑虎,不得不往前走。既然他四处请高人,我们请;他们准备,我们也准备。事到如今,我也打算大干一场,不知爷你们二位意下如何?”

贝勒早憋不住了,他把桌子一拍道:“姜邪,你若愿意请人大折腾,那你就请;不然,你就把此事交给我办。现在我就给苏州府写信,让他们将姓高的捉拿问罪!”

姜邪闻听乐了,“爷,您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压而不服。您说给他定什么罪?既然定了罪,仇恨岂不越结越深?我看此事无需惊动官府,咱就在擂台上与他争个高低,只要他输了,他永远也就不敢再胡来了。”贝勒略思片刻,才点头同意。

就在当天,姜邪亲自执笔写了上百封书信,约请附近各地的高人前来苏州全程镖局助战。写罢了信,签名封口,派专人前去投递。

几天后,约请的人就陆续来到。曹州府永泰镖局的镖主白马金刀侯永泰。这侯永泰性格开朗,豁达大度,高身材,——大嗓门儿,下马往屋里一走就喊:“姜大哥,姜二哥,我来晚没有?”

二位侠客爷闻声赶紧率彭虎出去迎接,一看是侯永泰,姜氏兄弟是高兴不已。姜邪道:“兄弟,您真捧场,是头一位!”

“是吗?姜大哥,究竟发生了何事?”姜邪口打咳声:“兄弟,咱进屋说。”

他们几个一进屋,贝勒也站起来了,由于不便,姜邪给侯永泰介绍贝勒的时候仍说他是开买卖的掌柜的。众人彼此施礼罢,分宾主落座。

侯永泰又问:“到底怎么回事,哥哥?”

“唉,别提了!”姜邪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一遍。侯永泰听罢,啪!把桌子一拍,道:“高天这小子欺人太甚!大哥,人为一口气,佛为一炷香,从我这儿就跟他完不了,非把姓高的那张皮扒下来不可!”

姜二侠闻听满怀欣喜,道:“兄弟,咱哥儿俩脾气一样,要不是大哥压服着,我早把姓高的那贼巢给他砸了!”侯永泰和大伙儿谈着话,姜邪命人排摆了酒宴。

众人正吃喝着,伙计又进来报告,说江南野州府政西镖局的镖主铁弹子活张仙李九通领着几个人来了。

大伙儿起身迎接。彭虎一看,嗬!这位长得真精神,干巴巴个小老头,六十来岁,两撇胡,斜挎弹囊;两个徒弟身材高大,每人背一把钱鞭。李九通这两徒弟,一个叫定海龟元达,另一个叫通天吼元亮。大家彼此见过,携手揽腕来到屋里。

姜邪向李九通介绍完了贝勒,接着又介绍彭虎:“这是我兄弟,他叫彭虎。”姜邪一转脸,又向彭虎道:“这位叫李九通,你就叫他哥哥吧。”彭虎过去施礼,李九通也没注意彭虎,所以就随便寒暄了几句。

大家落座,边吃边谈,喜笑颜开。

没隔几日,人是越来越多。姜邪命人将后院、东西跨院全部腾出来,安置客人,被褥不够了,又从附近的店房租了一大批。

第二天又来了一拨。谁呢?正是江南济宁府永发镖局的镖主赤发金刚马国强和副镖主云里金刚马国李。

众人出迎,把马氏兄弟接入屋内。马氏兄弟性如烈火,进屋便问:“姜大哥,在半道上我们就听说了。高天这小子欺人太甚!怎么办?只要您说句话,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我们哥儿俩死而无惧!”姜邪闻听一笑:“二位贤弟,此事咱们要从长计议,你们先住下,别急,有你们的活儿干!”他们刚一落座,又来了一拨。

二位侠客爷起身迎出。姜邪一看来者正是济南府三友镖局的飞天虎杜奎、壁后虎杜春和小昆仑杜勇。把杜氏兄弟接入屋内,彭虎定睛一看,杜氏三兄弟一个比一个矮,顶高的不满四尺五寸,最低的比那矮水缸还要矮一拳。虽说这三人身材不高,长得却相貌堂堂,一个个精神抖擞,每人的背后都背一把压把鬼头刀。

时间不长,又来了两位。一位是京城前门外西河沿镖局的镖主鼓上飞仙丁瑞龙,他是清真贵教朵斯提回回,属于西域门。丁瑞龙的老师是西域门的老门掌道丙清真金元金老塞海,他的三十六路金砂掌,堪称一绝。

丁瑞龙相貌出众,乍一看像三十多岁的,实已五十挂零,面似银盆,齐整的面门,两撇燕尾胡中长着几根白须,这叫墨里藏针,大眼睛,双眼皮,两道黑黑的八字立剑眉飞通两鬓,身穿绸缎,脚下一双开口薄底靴子,腰扎凉带,上边挎一口宝剑,金八钩金道口,二尺半长,杏黄的灯笼穗飘来摆去。

另一位是铁肩仙风流侠张鼎张子美。这张子美比丁瑞龙长得还带劲,六十岁上下,宽脑门,方下巴,面似银盆,红扑扑的脸膛,浓眉阔目,鼓鼻梁,方海口,满嘴整齐的白牙,梳一条花白剪子骨的小辫,身穿米色长衫,挽着白袖头,腰扎凉带,手里拿一把一尺八寸长的铁扇子,身后还领着两个仆人。

姜氏兄弟起身出迎,众星捧月一般,把这二位客人接入屋里。当天晚上,清州四友镖局镖主赛方朔子盛玉盛陶兰也来了。

半月之中,左一拨,右一拨,共来了有二三百号客人,全是各地镖局的人物。

这下全程镖局可沸腾起来了,伙计们忙里忙外,每天就得摆几十桌酒席。大伙儿天天坐在一起称兄道弟,促膝交谈,只要一提到高天,无不义愤填膺,一个个摩拳擦掌,期盼着开擂的这一天。

有人问姜二侠什么时候开擂,姜二侠道:“不知道,还没给信儿。诸位安心住着,一有信来,我就通知你们。”

眨眼之间,又过了一个月。这天早晨,大家正喝着早茶,捆腿僧李亮进来了。他来到二位侠客爷的面前,拱手道:“老师、师伯,金龙镖局派人下书来啦!”姜邪道:“叫他进来。”李亮转身出去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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