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把势的就问:“您这是什么意思?”这小伙子哼了一声:“什么意思?我说你是从哪儿来的?懂不懂这里的规矩?你连个名姓也不报,就敢跑到这儿来要钱花,我告诉你,不是人们不给你钱,也不是我们这地方的人不懂人情。江南是出圣人的地方,我们这儿的人最懂礼,就因为你练得不地道,大伙儿才不给你钱。我不是说大话,从这街上随便拉出一个人就比你强得多!”
贝勒闻听,不乐意了。他把脸往下一沉道:“哼!你这个人来得好无理!银子是我给他的,有话你冲我说吧!”小伙子看了看贝勒,便道:“有话冲你说又怎么着!你是个谁呀?仨鼻子眼——你多出口气?别人都不给,你为什么给?”
贝勒乐了:“钱是我的,我乐意给谁就给谁,你管的着吗?”
“当然我管的着!你把银子捡起来收回去,咱一笔勾销;不然的话,哼哼,你可别找不顺当!”彭虎一看这位要打仗,赶紧迈步过来,把贝勒护住,对小伙子道:“年轻人,你来得好无理!难道说你要动武不成?”
“哎,哪儿来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动武又怎么样,难道我还怕你不成?!这银子,我不让给,就不能给!”彭虎一看,遇上地头蛇了,他的火就上来了,又道:“你这个人真不懂情理,我劝你少管闲事,你可别没事找事!”
“我打死你这小子!”小伙子说着话,朝彭虎就是一拳。彭虎一闪身,躲开了这一拳。就见这小伙子连三并四,没完没了。彭虎一转身,就到了他的身后,抬腿啪就是一脚,那小伙子扑通就趴在了地上。围观的人们哗一笑。这小伙子从地上爬起来,面红耳赤道:“好,小子,你把我打了,你等着!”他分开人群就跑了。
练把势的一看,赶紧从地上把那银子捡出来,来到贝勒面前,双手奉还道:“二位,我十分感谢你们!为了赏我银子,惹你们生气,我实在于心不忍。这银子我不能收,您拿回去吧!”
贝勒一听就说:“怎么,你嫌少?”
“不不不,我太高兴了,不过……”
“甭说别的,这跟你没关系。银子出手就不能再收回来了,你带去吧。”
“好好好!”彭虎又提醒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走的那主也许是搬兵去了,你赶快离开此地吧!”
“好!”这位把朴刀捡起来,披上大褂,往前走了两步,又回来了。“请问二位尊姓大名?有朝一日,一定加倍补报!”
彭虎一指贝勒道:“这位是赵掌柜的,在京做买卖;我是他的伙计,姓彭,叫彭虎。”
“噢,赵掌柜,彭师父,好,我铭记在心,永世不忘!”练把势的转身走了。彭虎也没问他的姓名,但那人的长相彭虎记住了。
彭虎和贝勒,从镇子的这头走到那头,问了十几家客店,所有的伙计都说:“我们这儿满员!”这下可把彭虎给急死了,心里说:怎么,莫非要露宿街头?光我一个人那没关系,可还有贝勒爷啊!不行,说什么也得找个地方。彭虎又一打听,有人告诉他,后街还有一家客店。
彭虎和贝勒来到后街一看,果不其然,一座大客房就在眼前,高门楼,高墙大院,院里有牛有马,很有气派。门头上有一块匾,上头写着“旷世把式店”五个大字。
彭虎心说:管他什么店,能住就行。俩人上台阶往里走了几步,彭虎就冲里面喊:“有人吗?”话音未落,伙计出来了。“唉,二位,住房吗?”
“不错,有没有空闲的房间?”
“有!”彭虎闻听,才把心放下了。
他俩跟着伙计进了院儿。这院子相当阔气,方砖铺地,正房三问。伙计推门道:“请二位,看这房间满意吗?”彭虎一瞅,太好了:纸糊的顶棚、方砖铺的地、四壁雪白;八仙桌、太师椅,还有两张楠木大床,床上挂着蚊帐,崭新的被褥。
彭虎点头道:“很好,我们就包下这院子了。”
“二位请坐,我给你们打水去。”没多长时间,伙计提着一桶凉水、一桶热水就回来了。“二位,洗洗面、烫烫脚吧。”俩人烫完了脚,伙计又给泡了一壶茶。
彭虎和贝勒爷用完了茶,就觉着肚子有点饿。这时伙计进来道:“二位,饭菜已做好,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用?”
“现在就吃。”伙计应声走出房门。不一会儿,伙计就把饭菜给端上来了。彭虎一看,嗬,好丰盛的一桌酒席!烧鸡、扒鸭、煎炒烹炸,样样皆有。彭虎心里就纳闷儿:我们也没打招呼,怎么端上这么些酒菜?难道说本地有这个规矩?
心里说:我还是不问的好,别又没事找事。贝勒以为是彭虎要来的饭菜,所以也没多问。两个人是开怀畅饮。
吃完了饭,伙计把残席撤下,又泡了一壶新茶。彭虎心里说:这桌酒菜便宜不了,我得问个价。等伙计倒水的时候,彭虎问:“伙计,我们方才吃的那桌饭菜要用多少钱?”
“哎,方才的饭菜钱不用您付,我们东家包了。”
“东家包了?你们东家是谁?”
“是这店房的掌柜的。”
“你们掌柜的贵姓?”
“姓钱。”
“能见见吗?我要当面致谢!”
“您别急,过一会儿他就来看望你们。”伙计话罢,含笑退出。
时间不长,就听院里响起脚步声。彭虎猜测是掌柜的来了,赶紧起身出迎。彭虎出门一看,八个伙计手提灯笼往两旁一闪,就见从中间走出一位年迈苍苍的老者,平顶身高六尺挂零,肩宽背厚膀大腰圆,腰板挺拔,双手如扇,一张黄灿灿的面皮,三绺花白胡须在胸前飘忽,剪着股的小辫儿耷拉在后背,上头还系着根红头绳,身穿宝蓝色长衫,挽着白袖面,二目如电,眉如春山。
彭虎一看,就知是练家子弟。他心里说:此人不凡呀!彭虎迎过去,双手一拱道:“您就是钱掌柜的?”老者上一眼下一眼,把彭虎打量了一遍,答道:“不错,正是老朽。请问客官贵姓?”
“姓彭名虎。”
“哎哟,彭老师,哈哈哈哈!恕老朽鲁莽,望求担待!”
“掌柜的,您太客气了!您设酒宴款待我们,我们主仆实在过意不去。屋里请!”
“客气了客气!”俩人说着话来到屋里。贝勒见是东家,便站了起来。彭虎介绍道:“这是我们的赵掌柜,这是客店的李掌柜的。”老者谢礼,贝勒相还,三人这才分宾主落座。
钱掌柜吩咐手下人:“重新泡茶!”
“是!”伙计应声而去。彭虎道:“李掌柜,咱们初次相逢,您就摆酒宴款待我们,我们实在过意不去!”
“这算什么!五湖四海皆朋友,一顿饭菜不在话下。请问彭老师,你们二位从何而来?”
“京城。”
“天子脚下!哈哈哈!”话罢,老者放声大笑。贝勒心想:这位老头儿必有来历。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得问个明白。想到这儿,贝勒爷轻轻咳嗽一声,问道:“老人家,大概您是贵人登门、无事不来吧?”
“明人不做暗事,因为你们帮了我的忙,所以我才设酒菜致谢。”贝勒又问:“帮忙?帮什么忙?”
“我有个小徒弟姓顾,叫顾虎,人送绰号地头蛇。他刚才在把势场闹事,让彭师父教训了一顿。打得好,你们替我教训了他,因此老朽我感之不尽!叫他进来!”
时间不长,从门外走进一个小伙子。彭虎一看,正是他打的那位。这小伙子往钱掌柜面前站道:“师傅!”
“跪下!”小伙子扑通跪倒在地,钱掌柜用手指着他道:“孽徒,你专门给我惹祸!要不是彭老师教训你,还不知你要猖狂到何等地步!快给彭老师赔礼!”顾虎撅着嘴,冲彭虎一作揖:“谢谢彭老师!”彭虎以礼相还:“刚才,我失手伤了你,实在对不起!”
钱掌柜让顾虎闪退一旁,向彭虎道:“彭老师,我有一事不明,想当面请教。”
彭虎道:“有事您就说吧。”
钱掌柜继续道:“我这个徒弟,他做得对不对,咱暂且不提。单说他的功夫,我传授他七八年武艺,一般人绝不是他的对手,但跟您一伸手,您就像成人戏小孩一样。我对这事产生了点兴趣,甭问,彭老师一定是世外的高人。恕我冒昧,敢问彭老师是哪个门户、恩师是谁?”彭虎一听,心说:好吗,又问这个,一回答就惹祸。他转脸看了看贝勒,贝勒点点头,那意思是说,有什么说什么。
彭虎便道:“钱掌柜,我无门无户,下山的时候,老师告诉要我别开天地,另兴一家武术。”李掌柜闻听就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