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可能是我在前几年把自己的好运气都透支了,结果就是我必须用接下来的时间去填补自己踩下的大坑,填不满便搭上生命。
都说大学老师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却能够天天和许卓君吃饭,天天和他在实验室待到晚上九点半,还能够在他心情不错的时候跳到他的身后揪着他的耳朵吼,“不请吃饭我就割了你这猪耳朵下酒!”……
一切都是“我外公的学生”这个身份给我的殊荣,我妈对他照料有加,于是他也对我照料有加。把跟着教授们在实验室打杂的机会留给了我,让我跟着他们一起完成预计耗时两年的课题。
我在犹豫着,犹豫着,咬着两根筷子犹豫着——其实我是醉了。我妈一个果断,“你这死丫头犹豫个什么劲啊,多好的机会,做科研啊,你不去我也要把你打包寄过去。”——我妈把做课题自动升级成做科研了,我都能够想象得到我不在家的日子里,隔壁的王大婆问我妈我去哪了,我妈一定会声音倍儿响亮地告诉她我去做科研了,那中气十足的声音能够把一楼正在晒太阳的狗吓成精神病。
于是,在我妈铁了心要把我扔出去的情况下,我第二天就重新提着行李箱去了学校,去给那群“聪明绝顶”的老头打杂。
我委屈地跟我妈说,我回家才住了一个晚上,被窝还没睡热就要急着赶我走吗。我妈一个嫌弃地看着我,对我挥着手,赶紧走,我还有事,没空听你在这磨磨唧唧的。
她还不忘塞给我一罐辣椒粉,我以为她是要我防许卓君的,我拿过辣椒粉瓶很是认真地对我妈点头说,“如果许卓君要非礼我,”我猥琐地一笑,“嘿嘿,辣不死他。”我妈白了我一眼,“怎么是防卓君的呢,是那群不认识的老教授,人家卓君可是正人君子,我还怕你欺负他呢。听见没有,住人家那了不许给人家找麻烦……”是这样的,寒假的时候学校宿舍不开门,一个人住外面不安全,所以我妈放心地把我塞许卓君家了。
我赶紧在我妈还没有说出“你脱光了站在人家面前人家都不会看一眼”这种话之前拖着行李箱就走,下楼的时候故意把箱子碰得乒乒乓乓响以发泄我的不满。
想当初上大学的时候,我妈亲自送我去汽车站,满不放心地左叮右嘱,让我在学校好好地照顾自己,多么好的一个慈母形象啊,她叮嘱我把钱平分放在不同的地方,免得被偷了之后连饭都吃不起,她教我怎么把钱放妥当——但是我没有采用,因为我怕交学费的时候要解开衬衫的扣子在胸罩里面掏钱吓着别人,那还热乎乎冒着热气的钱谁敢碰啊……她还让我少在外面吃饭,不干净,食堂里面再怎么难吃总不至于吃死人……
多和蔼可亲的母亲啊,那才像我的亲妈啊,怎么现在变成这么一副恨不得永远也不要再见到我的模样了呢。在别人都悲春伤秋地问着时间都去哪了呢的时候,我想仰天长叹,问一句,我亲妈到底在哪里?
远处的苍穹传来上帝装模作样的慈悯声音,“孩子,你妈对你多好啊。”
“……”我一口老血喷洒而出,染红了这顺不了我意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