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希安有些看不懂场上两人的举动,这两人一来一往,一边阿绰一个劲的在攻击,一边曲也怯宗却在一个劲的在防,似乎并不是一场对等的战斗。他自己对枪术是全然不懂,只得看看其他人反应。他往姚素慕那边儿看去,发现这哥们也是没什么想法,感觉到赵希安视线,也一眼瞟了过来,示意了一个无奈,看来这位老哥也是看不懂这些的。赵希安笑了笑,又把目光给到了保镖们,这些大老爷们的神情就完全不一样了,几个大汉都一脸紧张,愁眉紧锁,赵希安这才感觉可能事情有些不妙,急忙凑过身去,和姚素慕一块儿走到另外一个保镖头目附近,附耳问了一句,“局面可能看?”
这保镖头目身高不高,但形态矫健,左脸上有道浅浅的疤,虽然不影响看相,但也落下个“疤豹子”的雅号,他说话有些低沉,可能和平时给商队做探马有关,“疤豹子看过许多枪术大家,各有优缺,咱家哥哥这枪术平时没机会见,今儿见了,知道是平时马上练出来的大枪,杆子要重,但这阿绰拿来的是蜡杆子步兵长枪,怯宗哥哥这边恐怕使得不得力。”
姚素慕心里有些紧张,“那这副统军攻得凶猛,能当得住?”
疤豹子也不松口气,想都不想,“当得住,咱家哥哥架子扎得深,膂力上恐怕也是稳,大枪看上去拙,实际上都是巧劲。但俺担心这副统军不只是凶猛,枪使得跟蛇一般,都是陷阱啊。”
赵希安听到一半觉得这事有的看,“怎讲?”
“你以为这副统军攻得凶,便是莽撞糙汉?那可就看错了,每一个来回用的都是甘肃边军的扎法,专门盯着甲胄接缝的地儿,你若是当住,他便顺着杆子溜到别处要害了,只能截住,所幸咱家哥哥是把好手,全给兜住了。”
赵希安心中暗暗吃惊,他是没有料到看似波澜不惊的场面上有这么多门道,不由得分析起这副统军到底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如果是玩心太大,倒也不至于和过路的商队保镖大打出手,以他二十世纪的现代人的相面经验来看,这副统军不像这么丧心病狂,所以这人是看出商队里有什么的端倪了。想到这里,他环视了一下周围,发现短墙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弓弩手,副统军的随从大汉也挂上了两档皮铠,拿着一柄制式大斧站在众人身后,让赵希安姚素慕几个有些不寒而栗,只能暗自祈求这场比试能尽快和平结束。
赵希安抬头看看天,估计这时辰已经怕是下午了,一行人本打算过了这隘口寻个地界吃饭,结果遇上了这个天杀的副统军,一下子把一商队人都给闹在弓弩之下饿肚子。想到这,赵希安不由得自嘲自己是个霉星体质。
这时听见曲也怯宗大吼一声,只见他大枪落在地上,手被阿绰的枪锋划了一道,正往外渗出滴滴鲜血。阿绰也把枪往地上一放,连忙拱手用党项话道,“曲兄弟,是俺没收住手。这伤我看也只是皮肉,这口隘里有皮肉郎中,俺让他立刻来给您治伤。麻烦您在这口隘里住些日子,观察一下,若是无事,俺遣一队马兵送您们去甘州。”
曲也怯宗也一摆手,立刻答道,“俺这边和东家已经商议定了,这两日便要到甘州,如今已误了行程,统军的心意咱们是心领了。”
这阿绰倒也不强行留,便用汉话和一行人交代一下,说是检查完行李便领着去口隘外面的店铺去吃食,并派了十个马兵护送他们到甘州。赵希安虽然听不懂前面两人对话,但也知道今天这事情算是善了,一群人都深吸一口气,但还是作了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两个保镖跑到校场上扶起曲也怯宗,带着他和大家一起下去了,只留下穿着皮甲的大汉和带着一脸深意的阿绰,以及矮墙上一排面无表情的神臂弓手。
大汉冷冷地朝着商队看了一眼,一脸不屑地发了句话,“这些人里肯定有鞑子细作。”
副统军大人倒也是十分玩味,“有肯定有,但现在打了草,就看这蛇要怎么跑了。你让那十个番值盯紧一点儿,要是出了大事,俺把你这一帐人的人头都挂在牦牛旗杆上。”说完话便把大枪丢到大汉怀里,头也不回的拿起辅兵刚才拿来的梨往后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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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阿绰的交代,商队后续的检查和关防都十分顺利,副统军大人可能是忙,也没再出现。姚素慕把赵希安疤豹子几个人抛在身后,和曲也怯宗谈了起来。
疤豹子和赵希安落在后面,也开始说了说闲话。疤豹子是保镖里少几个会说汉话的,他看赵希安的身世奇异,见识也有些广阔,便两人自顾自聊起来,其他人就算会说汉话,也是闭口不言,好像说话权有限似的。几个甘肃军的回鹘骑手就跟在后面,为首的那个瞎了一只眼,带着人马和大队保持了个几十步的距离。
疤豹子倒也不以为意,开始和调侃起这几个人来。
“这几个回鹘马兵恐怕有点本事。”
“甚么本事?”
“逃命的,当兵当了久,能活到现在,恐怕看见蒙古人马蹄子得跑得快。他们当首领的可能笨点,瞎了只眼。”
“是这么个道理,但也好生可怜。谁人的发肤不是父母生养的。”赵希安心里觉着这么讽刺这些人并不好,但也只能就着疤豹子的话头往下说。
“党项兵不耐战,这几年被状元皇帝折腾地够呛,和中国打得不亦乐乎,在边界上几个堡寨争夺个十几年,然而打了和没打没甚区别。不知道这回是他们护卫咱,还是咱护卫他们?”这大逆不道的话疤豹子也是张口就来,还说的挺大声音,后面回鹘兵好像没听懂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赵希安实在是不敢和他继续聊下去,注意力也没在疤豹子身上,而是紧紧盯着前面谈话的两人,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怪东西似的。
他看到曲也怯宗把一块泛着金光的牌子悄悄塞到了姚素慕的袖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