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的声音里明显地带有挑逗的意思,特别是那句“小狗吃的”,更是意犹未尽。大家都会心地笑着,看着海棠。
丽人说,海棠大姐你说哈?站起来?怎么我看你还没有刚才坐着高啊?
这是丽人故意奚落她矮。大家听了,突然暴发出笑声。
海棠知道自己吃了亏,但一时又找不到恰当而有力的话反击,只好把气撒在陆空头上,你喝不喝,小狗吃的,再不喝我泼到你脸上啦?
陆空只好站起来,一饮而尽。
海棠又撒娇地说,我还没喝你就喝了,小狗吃的,不行,再倒一杯。
陆空只好又喝一杯。
丽人也不甘落后,她说,陆空,告诉你,我不站,先罚你两杯。
陆空露出冤枉的表情。
丽人继续说,知道为什么罚你?我下午逛街怎么没看到你?老实自罚两杯。
陆空嗫嚅着,说了半天没说出来,只好说,喝酒,喝酒。
我以为陆空肯定是被海棠喊出去逛街的。没想到海棠听了丽人的话后,也要陆空坦白,跟谁逛街去了。陆空依然保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就是不表态。我根据场上形势分析,陆空肯定是跟丽人和海棠其中之一去逛街了,两个女人都在互相试探、摸底,这酒看来要越喝越有味了。果然,接下来进入了起哄时刻,大家都对陆空说,来而不往非礼也,还不赶快敬人家美女的酒。
这是出行的第一晚。大家嘻嘻哈哈喝完酒后,陆续回宾馆了。
我躺在床上,拿着摇控器找电视看,平均三秒钟调一个频道,七八十个频道没找到一个好看的节目,正准备去烧水,房间电话响了。我接电话一听,是海棠,她很凶地说,让陆空接电话。我说陆空不在……他还没回来。海棠不信,说,不可能,这小狗吃的肯定在房间里,我打他手机,他没接,是不是在卫生间?我说没有,真的没回来。
挂了电话,不到三分钟,门被咚咚地敲响。我开门一看,是海棠,她红着脸,问,陆空真不在啊?
是啊,进来坐坐。我说,他没喝多吧?
海棠没有进来。她失落而伤感地说,丽人也不见了……这一对狗男女,肯定干什么好事去了。你这个领队也不管管啊,回去别多带一口人噢。
我听出海棠话里的弦外之音,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安慰道,等陆空一回来,我让他去找你。
我以为这事到此也就结束了,没想到第二天一早上车,海棠就质问陆空,小狗吃的,你昨晚死哪里去啦?牵狗都找不到你,是不是和美女开房去啦?海棠说完,还望着丽人。而丽人也正望她。陆空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别乱说啊,我喝茶去啦。海棠像是找到了线索,哈,喝茶啦?和谁?丽人?
前排的丽人刚要坐下,听了海棠的话,大呼冤枉,说我昨晚是喝茶了,但是和老江、大春还有无双一起去的……海棠你别做话说话了,这叫欲盖弥彰,叫越描越黑。你瞧陆空笑的……你们别做戏噢,你们噢,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的。
车上的人都哄笑起来。陆空架不住大家的笑,大声说,大刘可以证明,我在大刘房间里,喝了半宿茶。是不是大刘?
大刘是我们的驾驶员,他这会正在倒车,没顾上说话,也不知他是什么表情。
海棠一听,切一声,说,你这小狗吃的,说谎也不会,我把你电话都要打爆了,先是不接电话,后就没动静——关机了——要不是做鬼事,关机干什么?
丽人也说,是啊,跟刘师傅聊天,鬼都不信,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聊的。
听了他们的话,我暗自好笑,同时我也糊涂了,分不出陆空究竟去了哪里,是跟丽人去了呢?还是后来海棠又找到了陆空?但,总之,有这样的争风吃醋,对于我这个领队是好事,至少她们自己就互相监督了,我也不用担心他们之间有什么绯闻——现阶段的“绯闻”,最恰如其分了。
途中下起了雨。车到湖州时,小雨还没有停,淅淅沥沥的,空气清新多了,人也倍感清爽。
在宾馆安顿好后,准备去南湖看红船。作为领队,我挨个房间招呼后,就先上了停在宾馆门口的车。我看到,陆空举着伞,站在宾馆的门空里,挨个送没打伞的人。被他送的人上车后,都要说声谢谢,然后,又说,陆空今天真要学雷锋啊。先上来的人会说,你以为陆空是为你撑伞啊?你瞧瞧谁没来?人家是等丽人和海棠的。说话间,丽人出现了,她自己有伞,刚撑开来,车上有人伸过头去喊,丽人,让陆空送,我们都是她送上来的。丽人也给面子,收了伞,钻到了陆空的伞下。此时,海棠也出来了。又有人喊,海棠你等等,让陆空送你。海棠便也收了伞,很娇艳地笑着,说,对,小狗吃的,也要来送我好。陆空今天真是要把雷锋做到底了,他又把海棠送到车门口。车上人都嘻嘻哈哈笑了,都说,好了,陆空可以上车了。我也以为陆空送完海棠和丽人,就完成任务的,没想到他举着伞,再度回到宾馆门空里。
齐了齐了。有人喊,陆空,上车啊。
陆空胸有成竹地说,再等等再等等。
这时候,隔着玻璃门,我们看到,梅无双背着小包,正向外跑来。她没有跑到陆空的伞下,而是接过陆空的伞,踩着小碎步,款款向中巴车走来。在她身后,是拿手遮雨的陆空。
陆空上车后,坐在我身边,小声解释道,无双的伞……我还伞给她的。
这句话显然多余了。我也相信,车上所有人,包括丽人和海棠,都看出来了,一切表象而喧哗的东西都是假的,真正能传递出绯闻的,是这把伞啊——无双的伞,怎么会到陆空的手里?是何时落到陆空的手里的?这些都是无法解开又不用去解开的秘密。
参观的路上,大家少见的一路无话,因为丽人和海棠一直沉默着。陆空呢,还是先前的样子,脸上始终似笑非笑。至于梅无双,我们从她的表情和语言中,依旧看不到任何特别的变化。
六盘山
六盘山是我朋友。
六盘山是他的网名。望文生义,他老家住在六盘山下,我们这座美丽的海滨城市,不过是他工作和生活的地方。
最先是看到六盘山先生的帖子,他号召坛友在一月十五日聚会。可时间不长,又改为二十三日了。我因为手里忙几个事情,怕到时候脱不开身,也就没朝上凑。但是我知道,六盘山做事是认真的,每次论坛聚会什么的,他都是积极的组织者之一。这次虽然公布了三个人的电话号码(还有云起潮落和思雨),猜想拿主意的,一定还是六盘山。
六盘山喜欢包饺子,有一次他来新浦,在他二套房里搞了一次小型坛友聚会,也吃饺子。记得那天出力最大的是叶落随风和多年以后,还有谁啊?实在记不得了——哦,还有一位,可惜她现在生体不适,还在治疗中,今天借这个空子,衷心祝福她早日康复——那天是我们几个男人打牌,她们女人管包饺子。说来惭愧,这几年我年纪大了,记忆力下降,只记得饺子格外好吃,居说是多年调的馅子,味道特鲜,是不是她长期工作在海边,空气也带三分鲜熏染的缘故呢?差不多吧。六盘山那天是他的二房装修一新的日子,人也和二房一样新,还分外的精神,亮堂堂的,一副帅哥样,加上饺子好吃,和全国形势一样,满面红光,我们都为他感到欣慰。
岁月像头野驴,跑起来就没个刹车,一眨眼就跑进了二零一一年,到了一月二十三日这天,饺子又在六盘山的倡导声中,在思雨、吉他、多年、玛朵、云起潮落,还有中山先生和丙丁等人的操持下,居然真的又吃上了(写到此时,已经流下长长的、亮晶晶的口水,什么时候再吃一回呢?)。如前所述,饺子吃的真时尚,也真辣馋——这个就先不说了。
还是说说六盘山吧。六盘山是某医院急诊科的全科医生,今年三十八岁,英俊,博学,多才,有例为证,坛子里的美媚们都昵称他六小帅,或六帅哥。博学多才就更不用说了,医术这方面不光是西医高手,还辅以中医,中西医结合,他治好了不少顽症,在医院的名医中,享有一席之地。
有一次我在他的办公室有事,看到他在看厚厚的一本中医书,还拿着笔,一边看一边记笔记。
另外呢,他医生做得好好的,手痒心也痒,潇潇洒洒写出两本随笔集子,从头至尾我看过一遍,文字流畅自然,朴素大气,有知识,有见识,是真正的随笔。此外,还在省里的几个媒体上发文章,早几年就被吸收为作家协会会员了。六盘山交谊也广泛,各界人士都有知已。有一次我到连云区玩,有人请吃饭,说找个朋友人来陪陪。我也没问他朋友谁。等他的朋友来了,居然就是六盘山,我们相视而笑,又是搂肩又是拍背,弹冠相庆似的。
六盘山还是个热心人。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二零一零年夏天,我从北戴河疗养归来,请他为我做个手术。他说动刀的事他不在行,于是找了个在行的医生,帮我做手术。那天的手术有三个主任医生给我做,六盘山也一直在我身边。本来我是很害怕的。在医生看来,这可能是小手术,可在我看来,就是一场大战役。六盘山可能知道我的心理吧,有他在,我胆子才壮起来。事实上他确实在为我放松,一边谈笑风生,一边做做递递手术刀的工作,我的紧张感自然就消除了。不消说,手术相当成功,一结束,我就从手术台上跳下来跑回家了。这都是六盘山对大战役指挥有方才取得的成果啊——我一直还没有机会谢他,欠着吧。
一月二十三号上午,东土大唐约我去墟沟玩时,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六盘山,第二个想到的是饺子,第三个想到的是那些包饺子的美媚……果然,出来迎接我们的,就是六盘山和思雨。六盘山在这次聚会上,本来是有个发言的,可门外的鞭炮声响彻云霄,我也没大听清楚,但是他忙里忙外的身影我是见到了。这个坛里如果需要首领,我看六盘山只要振臂一挥,必定一呼百应。
待到饺子端上来时,六盘山却不见了。
干什么去了呢?莫非去接人啦?今天的饺子宴可是他号召并安排的啊?我问了好多人,都说不知道。后来,一个美媚在我耳边诡异地小声道,你不要找了,你看看,还有谁不在?哦,原来少了一个美女。那个美媚又说,别多想噢,可能是去看病的。
虾皮眼
我朋友虾皮眼,在一个无人岛上张虾皮——他本就姓张,玩船闯海的人,会喊他张虾皮。但我还是习惯叫他虾皮眼——他那两只小眼睛,就像在驴脸上拉一条缝,又细又短,加上特别的弯曲度,形状真的就像虾皮。
二十前,虾皮眼三十多岁,比我要年长那么一点点,我有事没事会跟着他上岛。一来跟他喝一杯小酒。也没有什么菜,就是淡水煮海鱼,老醋醮海蛎,再抓一碟虾皮,都是自然的鲜味,就一瓶汤沟大曲,一边喝一边说些海上的事,浪啊,涌啊,潮啊,风啊,鱼啊,螃蟹啊,虾皮啊,无所不聊。夜里,海上静静的,月光静静的,我们会突然的没有话,但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从四下里传来。虾皮眼说,是海里的鱼在说话,它们不睡觉……别管它,我们睡吧。话音一落,鼾声响起。
虾皮,就是很小很小的虾子,长度有一厘米左右。海边捕虾皮,不叫捕,不叫网,也不叫逮,叫张。张虾皮的工作,一年只干一季——暮春和初夏。在这段时间里,虾皮眼最忙。其他时间里,虾皮眼并不在岛上,而是和正常人一样,生活在城市里。
有一次,是四月初吧,他跟我在路边下象棋。一盘没下完,他把棋盘一划拉,说,不玩了。又使劲睁睁眼,眼逢里晶晶亮起来,看着我,若有所思地问,要不,跟我上岛玩玩?正好那几天我没事,就随他坐一只小舢板,来到无人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