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英医治公主有功,被朱棣赐了“行走侍郎”的虚职,其实就是方便楼英能随时进宫为宫中贵人治病的头衔,楼英本不在乎这些个虚的,但因为自己的孙女如今在宫里,有了这个头衔也许对楼洛有所裨益,也就不作退辞,谢恩领了旨。
虽说行走侍郎,终归也不是太医,任务完成就不必留在宫里,楼洛得皇后特许,送楼英到宫门。祖孙二人再次道别,各自酸楚已是不言而语。
“洛儿,爷爷要走了,在宫里千万要照顾好自己,事事多长个心眼,不关自己的事,千万别多管,知道吗?”
“爷爷,您就放心吧,洛儿都记下了。”
“还有,那个小菊,身上的毒已驱得差不多了,宫中也没有什么可以为宫女医治的药,爷爷看你们屋外有条小溪,上面浮着些铜钱草,如今也只能依靠它们了,你每天泡在茶水里,让她喝下,不要间断,喝足百天,她的病就会彻底好了。只是这天气,怕是马上就找不到铜钱草了,你若有空,趁着天还未凉,采些晾干了备用。记住,要在有水的地方找,这水还得背阴,铜钱草不喜阳。”
“嗯,洛儿记下了。”
“还有,关于这个小菊,你还是要多长个心眼,小菊年记虽小,但经历颇丰,尤其是武彦的事,千万别再让她知道。”
“爷爷?”楼洛觉得爷爷怎么变得世故了,明明是一个可怜的小姑娘,也这般怀疑,但为了不让爷爷操心,还是忍了心中的质疑,乖乖地应了下来。
送走了爷爷,楼洛心里顿时空落落地,此时已近黄昏,皇后娘娘也告了自己的假,一下子便感觉无事可做。想到了爷爷让自己去采摘铜钱草,便来到自己所住的那排矮房后,果然,这里背阴,又有小溪流过,不时便能看到许多铜钱草浮于水面。楼洛瞬间喜悦,立即跑去采了起来,幸好这铜钱草茎长,拿在手上也不费劲,楼洛一边走,一边采,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杂草处,抬头一看,前面是个破败的旧殿,这里与庄严辉煌的皇宫格格不入,楼洛一渡以为自己已经出了宫门,再一看,小溪就是从里面流出,只是到了墙脚已是杂草从生,虽然里面像是有很多铜钱草,但一看这杂乱的地方,还有那破败的宫殿,楼洛便止了步,看看手上已有不少,此时天更黑了,楼洛正要转身,突然不知从何处窜出个人来,楼洛还没看清这人的模样,却被他抢走了手中的东西,一个劲往嘴里塞。楼洛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不轻。待平静后才发现这应该是个女人,穿着长袍,绣鞋,披着杂乱的长发,虽然已辩不清面目,但仍可以看出这人的大至身份来,因为宫中奴婢是不穿长袍裙装,都以裤装为主,所以眼前的这个女子,原先应该是一个贵人。楼洛进宫不久,对宫中的情况不甚了解,看到眼前的女子,被惊吓的同时,只剩下怜悯,看到长发下露出脸的轮廓来,虽然看不清,但却感觉到她已偿尽人世疾苦。楼洛不知道她为何抢了自己手上的草来吃,估计是饿疯了。看到这个只是抢东西来吃,并没有伤害楼洛的意思,反而是看到楼洛想靠近,便警觉地往后退。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是饿了吗?”楼洛轻声问道。
那人听到楼洛不会伤害她,便又吃了起来,这铜钱草茎长,叶稀,根本无法充饥,看到她还是一个劲往嘴里塞,楼洛实在看着不忍,便走到她跟前,虽说那人没在后退,看到楼洛靠近,还是十分紧张,整个人都僵住动弹不得。楼洛过去,理了理她的头发,只见眼前的女子面容清秀,五冠十分周正,只是低眉顺眼,不敢看向楼洛,楼洛用及柔和的声音说:“你别离开,我去给你找吃的。好吗?”
只见这人慢慢抬起头了,迅速看了眼楼洛,又低下头去,点了点头。
楼洛见她点头,便立即跑回自己的住处,幸好爷爷刚带了些母亲亲手做的糕点,楼洛没多想,一股脑儿全拿了出来,径直往刚才的地方跑,再来时,发现那人不见了,楼洛试着叫道:“你在吗?我拿吃的来了,你出来吧!”依旧没有任何回应,楼洛看了看四周,除了墙角的草丛,其他空空如也,根本躲不了一个人,看来她还是不信任她。楼洛有些丧气,但还是不甘心,再次叫道:“你走了吗?你再不出来我就回了哦,我带了好多好吃的呢!”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楼洛捡起散落在地的铜钱草准备离开,这时,草丛后面发出了唆唆声,楼洛朝那草丛看去,依然没有发现,于是灵机一动,故间发出走路的声音来,走出不远便蹲在一处隐避处观望,只见草丛被拔开,里面钻出个人来,那人正是刚才的女子。见已经没人,便有些失望,正要回去,楼洛便走了出来,用极和善的语气道:“你好,我给你带吃的来了,瞧,在这里,你拿去吧!”说着把东西递了过去,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打开纸袋,看到果然有糕饼,立即取了就吃。或许是东西太干,又或许吃得太急,才吃第二块,便被咽住了喉,剧烈地咳嗽起来。
楼洛这才有机会走到身旁,立即用手取了溪中的水,往她嘴里送,等平复下来,楼洛扶着她坐了下来。女子第一次开了口:“谢谢你!”
“不客气!”楼洛依然微微一笑,没有多问。
“你怎么不问我是谁?”
“你若想告诉我,自然会说,你若不想说,我问也无用。”楼洛爽朗回到。
“呵呵……你是这宫里的宫女?”
“是啊!只是,你怎么会在里?”
“你是新来的吧?”
“啊!你怎么知道?”楼洛不想女子一眼便看出了自己是新来的。
“哈哈……不然你怎么会不知道这墙背后是哪里呢?”
“这?这里的确与旁处不一样。”
“是啊!这里是地狱……”
楼洛听到地狱二字,吓得立即收了身子,第一感觉便是身边的女子就是一个女鬼。看到楼洛害怕,那女子才发现自己吓到了她,于是苦笑一下说:“放心吧,我还活着,那里是冷宫,是这皇宫里的地狱。”
原来如此,楼洛这才放下心来,原来自己住的地方与冷宫这么近,记得小菊说过,冷宫里处处都是冤魂,在这皇宫里,比她们还可怜的人都在这冷宫里。原来小菊的话是真的,眼前的女子不管曾经多么辉煌,现在却是如此境地,可想这冷宫生活之悲惨……
“怎么?你害怕了吗?”
“不,不,没有,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出来的,不是说冷宫森严,有进无出吗?”
“这草丛后面有个洞,直通冷宫,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这几天不知道哪位主子又记起了我们冷宫里的人,竟然几天也不给送食了,很多人都饿的饿,死的死,幸好我还留有一口气。”
“原来如此,看来多亏这溪流,水滴石穿,才有了这个洞。”
“嗯,是啊!”
“对了,你怎么告诉我这些,你不怕我去告密吗?”
只见那人看了眼楼洛,摇着头说:“你这样的人不适合留在宫里,看到你,让我想到了那个时候的自己,如果有机会,就早点逃离这皇宫吧!”
“可是……可是,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楼洛一问出便后悔,自己知道了她是谁又怎样呢?如今这后宫,楼洛自己尚且苟且,又何能力去管别人的事?更何况,爷爷再三叮嘱,千万不要管别人的事,这会儿爷爷的话还没凉,自己又在这里多管闲事。唉……
幸好,这个女子根本没打算要告诉楼洛自己的身份,反而收起了前一刻的温和,用极冷漠的语气道:“很晚了,你回去吧,若让人发现,你便没命出宫了!”说完起身拿着楼洛给的糕点,钻进了草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