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洛回到住处,心中始终不安,小菊看到楼洛拿着些草,心神不定,便好奇的问道:“洛姐姐,你怎么了?是想爷爷了吗?”
楼洛看着小菊的脸,的确比先前白净了许多,眼睛也较以往有了神,便拉着她坐了下来,自言自语道:“你说在这皇宫里头,藏着多少秘密?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事?又有多少可怜的人?”
小菊听到楼洛突然问出这样的话来,吓得再次抚住了楼洛的嘴,说:“你不要命了,在这皇宫里讲这样的话,要是被别人听了去,你我都要死。”
楼洛却不怕,她一把拉过小菊的手,盯着她说:“真有这么可怕吗?”
小菊并不回答,却是两泪纵横……
“小菊……你能告诉我吗?到底这里有多恐怖?我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待多久,如今所遇到的事都让我觉得莫名地害怕,我不知道,爷爷再三嘱咐的不要多关闲事,是指什么样的闲事,如果说让我见死不救,我会觉得人心的悲凉,你懂吗?”
“洛姐姐,对不起,对不起……”小菊却已痛哭不已。
“你没什么对不起的,你若不想说,姐姐也不会逼你,只是我真的觉得好恐怖,我不知道身边的人是不是真的不可信认,她们看起来,是那么高贵,那么和谒。”
“洛姐姐,永远都不要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不要相信任何人!”
“小菊?”
“洛姐姐,有时候也包括我。”小菊字字艰难。
“不要,这样我便有了压力,在这皇宫里,我们每个人都像是走在深夜里的夜行人,大家都只能摸索着前行,彼此都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如果前面是万丈深渊,那么,一个人好过两个人……”小菊说得如此绝望,楼洛却越听越觉得伤感,她不知道眼前的小菊遇到过什么样的不幸,能让她的世界变得如此悲观。这一夜,她们各怀心事,彼此都以沉默结束了漫漫长夜。
原来这个小菊出身并不低贱,话说这低贱的女子也是成不了宫中女婢。她原是南京守城吴大将军府妾氏所生的孩子,因为是妾氏所生,所以自己和母亲在家中并没有地位,只因母亲长相秀美,导致府上夫人嫉恨,于是便把小菊送进宫中为奴,以此折磨小菊母亲。本来小菊在宫中为奴,自知母亲尚在家中受苦,于是安分守己,事事谨慎。想着能有一日出宫,与家中母亲团聚。不想天下大变,朱棣夺位,守城父亲战死,家中女眷全部入狱,小菊的母亲好日子没享上,这入大狱的事却是没逃过。不仅如此,小菊自己也是九死一生,王振接管内廷后,对宫中旧人进行了大清理,建文帝的所有后宫妃子所生的子女全都移居燕京,说是由宗亲代为养育,实质只是掩人耳目,进行监管罢了。建文一众妃子被送至皇陵为朱氏先人守陵,建文皇后被迫移居冷宫。所有宫女太监进行清理,但凡有曾今伺候过主子的,全部处决,像小菊这样的卑微宫女,在宫中无权无势,不可能与宫中贵人有过来往,才勉强得以苟活。只是王振仍不放心这些旧人来伺候主子,除了浣衣库这些苦伇宫女,其他被分到各宫里伺候的宫女太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王振心狠手辣,以防万一,留下来的宫女都被赐以毒丸,这些人必须每月向王振索要续命之丸,否则立即毒发而亡。如今王振已站稳脚跟,招幕了大批新的宫女太监,原来的都已可有可无,若非还有价值,也早以毒发而死。小菊原来的姐妹就是很好的例子,因为身子薄弱,经不住拷打而死。
就在楼洛进宫的前几天,小菊取药的时间已到,她拖着微弱的身子找到王振,想到苦命的母亲尚在狱中受苦,小菊希望自己还能活着见母亲,于是,努力活着。
“贱奴求厂公赐药!”
“呵呵……你这样的人,活着还有意思吗?”小菊永远都无法忘记王振那副吃的嘴脸,那种践踏自己的羞辱,但为了活命,为了母亲,小菊必须活着……
“贱奴还不能死,贱奴还有母亲尚在,怎能先去了!”
“听说你的母亲现在过得并不好,或许这日子还不如你,这人呐身边没点银子,在哪都得吃苦。”
小菊听到母亲的境遇,心如刀绞,立即给王振叩了个响头:“求公公指条明路!”
“哦?你怎么知道我能给你指明路?”
“奴婢虽然身份卑贱,但也看出了公公的地位,如今皇上独依赖公公一人,公公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公公能开一开金口,贱奴与母亲保命无忧。”
王振原本根本没有正眼看这些卑贱的宫女,听这小宫女一副大义凛然,不卑不亢的样子,反而引起了他的注意,王振道:“哟,还是个犟种,我喜欢,来,抬起头来。”
小菊抬头看着王振,仍是一副视死度外的表情。
“说说看,你让杂家怎么帮你?”
“奴婢希望您能救母亲与水火。”
“哈哈……救你母亲?你可知你母亲是罪臣之妾?”
“说是妾,其实还不如一个奴婢,享福时我们是下人,受罪了却是一家人了。就像公公,您为皇上打了天下,可最终皇帝还是他……”
王振提起一脚,向小菊踢去:“你……大胆!”
小菊并不害怕,又跪直了身子,道:“公公,您也别生气,奴婢说的都是心里话,谁说您不如皇上,若是没有您,试问,他能得这天下吗?”
“你你……好大的胆子,你一个小小贱婢,竟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这,这真是要反了天了……”不知是小菊的话触痛了王振,还是真的被小菊惹怒了,王振显得有些激动,但也只在嘴上,没在再打小菊的意思。小菊再一次叩头:“小菊愿为公公马首似瞻!”
王振听小菊这么一说,才平静下来,他蹲下来,仔细看着眼前的女子,心里却流露出一丝狡洁的笑意。
失踪几天的武彦却在南京郊外的一处荒坡上慢慢苏醒过来,睁开眼的那一刻,离进宫演奏已过去一天,武彦看了下身上,发现都有被人动过的痕迹,随身携带的那柄象牙长箫也已不见,同时不见的还有楼洛给自己绣的那个香囊。武彦觉得自己的头还有些痛,拼命回忆着那日的场景,好像是个小太监把自己带到了一处阴暗的四合院,说是有人在里面等自己,当时满脑子以为是公主召见,武彦毫无防备。想不到,进去后自己就遭了暗袭,接着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完全断片,只是让他抓狂的是,为什么要拿走他的香囊?若是为财,那柄象牙长箫就足够了,偏偏连这个不起眼的香囊也不放过。武彦挣扎着起身,看了看四周,好像方远几里都无人烟,此时也辩不清南北,于是拖着疲惫的身躯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