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嫁”进去先做三年苦力,这听上去有些残酷,但享受在后头呢。三年后,小伙子正式进了门后,就可以享清福了。傣家女子掌家政大权,但有权力更有责任与义务,结婚后,家里、地里的大大小活儿,女主人就是主劳力,男的干不干无所谓,他可以每天喝喝普洱茶,抽抽水烟筒,这家逛逛,那寨转转,打打扑克,搓搓麻将,不会有人说他懒汉二流子。唯一不便的是若要花钱得向老婆伸手。当然,这种旧俗近年已开始起了变化,但彻底改变恐怕还会有一个不漫长也不短暂的过程。
坐了一回情人凳
记不得在哪本书哪篇文章中读到过傣族有情人凳的说法。说是挂在墙上的,谁取下坐了这情人凳,就得在这家做三年苦力。
我进竹楼后,看了又看,就是没发现情人凳,不知是书中的描写是旧俗,还是玉腊家三姐妹都名花有主,无需情人凳了。
心存疑问的我终于憋不住,在离开竹楼前问了玉腊。玉腊笑着从脚边拿出一个小竹凳说:“咯,这就是情人凳!”这凳子是一节粗毛竹经砍削加工后制成,中间镂空的,一头还有一个把手,可一手握住把手,随身带。玉腊见我对情人凳感兴趣,就打趣地问:“是不是想坐一坐?”我回答说:“想倒是想坐一坐,就是怕做三年苦力。”同去的都起哄,叫我去坐一坐情人凳,我自然不敢造次,少数民族的风俗可不是闹着玩的。玉腊见此,忙说:“情人凳上不蒙红布,坐了不算数的,不会叫你做三年苦力的。谁想坐就坐,没关系的。”最后我与另一位中年人坐了坐,尝了尝爱情凳的滋味——实在太低矮了,坐着怪不舒服的,不过,我算坐过情人凳了。
谁知玉腊告诉我们:这乃老孔雀开屏。开始我们还美滋滋的,谁知老孔雀开屏是傣族的一个歇后语,谓自作多情——我们上当了,被取笑了一回。
后来,这老孔雀开屏就成了我们一路上打趣的一个专用词汇,倒也增添了不少笑语。
抢亲,我当了“逃兵”
抢亲,印象中只在小说里,或电影电视里才见过,似乎是离我们现实生活很遥远的事。我做梦也没想到,我这回也差点充当了抢亲的主角,虽然这仅仅是场游戏。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到西双版纳后,去了原始森林公园,园内有一景点为哈尼族人村寨。这我很有兴趣,就上木楼,很认真地听了哈尼族姑娘的介绍,因没有录音与记录,具体细节记不全了,但哈尼族人青年谈情说爱的方式,如对歌、赠物、幽会、抢亲等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介绍结束时,有三位哈尼族姑娘分别给三位男士的脖子上挂上了一个葫芦形的饰件,没拿到饰件的男士与女士自然都有点失落感或妒嫉感。我自知自己相貌平平,不过自信气质还是不错的,可哈尼族姑娘没向我赠饰件,使我自惭了一回。
没想到下楼时,突然峰回路转,一漂亮的哈尼姑娘迳直向我走来,把那饰物挂在了我脖子上。我有点轻飘飘的感觉,但随之,那哈尼族姑娘又把一顶哈尼族男青年戴的红布帽子戴到了我头上,那姑娘悄悄对我说:我是22号,你待会儿抢亲时就抢我、说完把一方红盖头交给了我。至此我才明白,我也被选中为抢亲者了。天哪,叫我这个已到知天命之年的人去玩抢一个20来岁的女孩的游戏,不免使我感到难堪。说起来是游戏,大家乐一乐而已,但从来只会与书笔打交道的我,终究感到颇为突然,我犹豫着是去抢还是不去抢。正在我犹豫时,司仪一声喊,那几位哈尼姑娘向木楼外跑去。按游戏规则,参加抢亲的男士看中哪位,可追上去把红布盖头后,抱着姑娘回木楼。其他被选中的男士都争先恐后去抢相中的姑娘了,我还傻傻地站在那里。那位22号哈尼姑娘很失望,向我要还了红布盖头与红布帽子,还把那饰件也要了回去。我有些后悔,因为我知道,这必使这位22号姑娘很失面子,对不起你了,22号哈尼族姑娘。
抢亲回到木楼后,几对“新人”在司仪的主持下,举行了所谓的婚礼,先拜天地,再喝交杯酒,再由女方向男士赠送玉挂件,这时,被选中新郎的男士就得掏钱作回敬,大庭广众之下,多数男士要面子,一般都是百元大钞,少的也给50元,只有极个别的给20元——原来这是个甜蜜的爱情陷阱。我也就没有什么内疚了。
此时,司仪把一面锣交给其中一位新郎,叫他一面打锣一边喊:“我娶老婆了!”
随即,司仪又一个个问新郎:“这是你娶的第几个老婆?”脸厚的就说这是我娶的小老婆,引得观者哈哈大笑。那司仪很会煽情,指着一位戴眼镜的中年人说:“这位戴眼镜的,白天像教授,晚上像禽兽……”又博一阵浪笑。
哈尼族人崇尚黑色,所以新娘为表示爱意,要用黑泥涂抹新郎面部,最后一项是新娘用毛巾帮新郎擦去脸上的黑泥。而这擦泥是要给小费的——看来这新郎不好当、若囊中羞涩,或出手不大方,新娘的脸色就不会太好看。
也许作为游戏,大家乐一乐,,笑一笑也无可无不可,但我总觉得有点俗了,并且商业味太重。我这逃走的抢亲新郎看来是逃对了,要不然新郎是假的,冤大头倒是真的。
独木成林奇观
常言道“独木难成林,一花不是春”,可这富有哲理的谚语却并非是绝对真理。西双版纳的独树林以雄辩的事实向世人宣告:独树照样也能成林。
这成林的独树是一棵大叶榕树,生长在中缅边境219号界碑附近,离边境线只500米左右。树高70米,树幅120平方米,树龄已达200多年,共有30多条气生根扎入泥上,那气生根与主干已难分彼此,可说浑然一体,远远望之,恰如一小片树林,堪称植物奇观。
榕树是一种常年青绿的树种,当地人又称大青树,故往往哪里有高大挺拔的大青树,哪里就会有纳西族、傣族或白族人居住的村寨。
这榕树的特点是会有一根根气生根长出来,初时如须发般随风飘动,一旦垂到地面,马上扎入土中,不久就渐长渐粗。若气生根多的话,还会形成美丽而奇异的树瀑景观呢。
我在这独树成林处细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棵大叶榕树干上长了不少龟背竹与低等的厥类植物,这种寄生植物与之共生的现象昭示了生命的顽强性与无孔不入,也显示了这大叶榕的博大胸襟。这种生命的和平共处与绞杀榕形成鲜明对比,自然界真是千奇百怪。更有意思的是,我还发现了在树的上部,有十多只马蜂窝、或大或小地倒悬着,树下望之,其状酷似半只向日葵盘,只是有几只硕大无比罢了。看得出,那马蜂窝中有无数的马蜂在进进出出,就像电子屏幕似的,随时在闪动。我想不通为什么马蜂会选择大叶榕作为它们安家筑巢的地方,莫不是因树高而安全,或许吧。
关于这棵大榕树还有个美丽的传说呢,相传在很久很久的以前,爱神在此丢下一粒树籽,后来,此处就长出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再后来,这里成了青年男女谈情说爱的最佳选择地。可是,不知什么原因,这里来了一个妖魔,它缠住了大榕树,并施魔法,让大榕树的气生根变成了一条条的毒蛇,毒蛇专吃谈情说爱的男女青年,弄得人心惶惶,爱情树成了恐怖树。幸好有爱神的指点,当地百姓手持武器,群起而攻之,或刀砍或斧劈,或棒打或枪刺,并用竹钉楔入其要害部位,终于制服了妖魔,遂使这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与温馨。
据说文革时,村民在此附近开荒种田,毁掉了不少大青树,唯这棵“爱情树”得以幸存了下来。如今成了当地一景。
此树有似一把大扇面,背靠青山,面对平坝,与苍翠欲滴的凤尾竹相映成辉,又有民族特色的竹楼陪衬,其景其致,入画入诗,据说已载入《云南古树名录》,电视台还来拍过专题片,真正是名声在外哩。
菩提树下
我这人,对植物一向颇有兴趣,常以自己认识多种树木、花草而沾沾自喜,但到了西双版纳后,面对这庞大的热带植物王国,我傻眼了,能叫得出名称的,不到十之一二。
我这次到西双版纳,很想藉此机会见识一下闻名已久的大名鼎鼎的菩提树。
我虽非佛教徒,但因写作的关系,有关佛教的书我也翻翻看看,因此知道了菩提树在佛教徒心目中犹如神树。传说中释迦牟尼是在菩提树下“觉悟成道”的,树以人贵,故而菩提树也成了“觉悟”与“成道”的代名词,从而身价百倍。
我曾查过植物辞典,只知道菩提树属桑科,是常绿乔木,树高约10-20米。叶三角状卵形,先端有细长尾状尖头,边缘呈波状。11月开花,隐花果1-2个生于叶腋,近球形,无柄。原产印度,我国广东、云南等地有栽种,树干富乳浆,可提硬性橡胶。
文字简介毕竟是文字简介,凭着这些文字想在树的海洋中认出哪是菩提树,恐怕与在人海中寻找一个陌生人差不多。但我认定一点,这菩提树既与佛祖有关,在佛寺佛塔等佛教胜地寻找之,应该是没错的,所谓大方向正确。
那天在中缅边境参观景真八角亭时,我观察了一下,发现寺外有棵遮天蔽荫的大树,我猜测会不会就是菩提树。我问当地的傣族导游:这寺里寺外有没有菩提树?导游一指寺外那棵高大繁茂的古树说:“那棵就是!
终于找到了,我独自一个人匆匆奔到寺外去,一睹菩提树的真容。
这棵菩提树好大,估计有几百年树龄。苍老而安祥,像一位饱经风霜又充满睿智的厉史老人,默默地注视着这里的一切,又默默无语,让人体悟“沉默是金”、“思者为大”的禅理哲思。
我发现这菩提树与我们江南一带常见的白杨树的叶子极为相像,但它不像钻天杨一味只知道往上窜窜窜,菩提树很有胸怀与气度,它的树冠可蔽荫一大片呢,是打禅休息的好地方,难怪佛祖要选择在它的绿荫下沉思悟道了。
不知是不是这是棵近佛寺的菩提树,树枝上挂有几根缝制考究的布条,花花绿绿的随风起舞,使人联想到经幡。还有不少菩提树的横挑枝下,都有人用树枝撑着,用作撑条的树枝顶端还系着红布条,不知是以资识别还是其他什么意思,后来我请教了当地导游,她说这是傣家在过傣历新年时,开门节的一个仪式,无非是祈求佛祖保佑平安等。关于那布条,她介绍说,傣家风俗,如果家中有人过世,通常在佛寺中挂一条“上天梯”,如果亲人死在外地或野外,就把名为“上天梯”的布条挂在菩提树上。噢,原来如此。
平心而论,即便这棵不是名声赫赫的菩提树,其树型也算是入诗入画,但见一树数杈,分不出哪是主干,哪是分枝,此树背靠青山,近傍佛寺,撑起一片绿色。伫立在菩提树下,我自然而然想起了佛教中一个有名的故事:神秀认为“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慧能却道行更深,他悟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惹尘埃。,这里的禅机令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咀嚼再三,回味再三。面对菩提树我又想起这样一句话“菩提心是成佛的根本”我辈不求成佛,但有点菩提心,有点慈悲心怀总是好的。大学者钱锺书曾说过:“子才不知禅,故不知禅即非禅,殊归一途,亦不自知其非禅而实契合于禅耳。”
我既不信佛,亦不知禅,但我非能免俗之人。我叫来一同道,拍了一张菩提树下的照片,照片上的我双手合十,作虔诚状,以留永远的纪念。
穿行于原始森林
没到西双版纳之前,我把西双版纳想像成遍山遍岭全是热带原始森林,到了景洪才知道,远不是这么回事,不过这里确实还保留着成片成片的未经开发的天然林带。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我们一偿夙愿,在导游的带领下,走近了原始森林,走进了原始森林。
一进原始森林,就等于进入了树的海洋,满山满坡都是参天大树,那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参天大树、千年古树,几个人合抱不过来的树随处可见,抬头望不到树梢的大树比比皆是。这里的树千奇百怪,例如有棵被叫做大象树的,那根部形状竟活脱一只大象,也不知这棵大树是榕树,还是其他什么树。还有棵被导游称之为夫妻树的,那一根两枝杈,恰似一对相亲相爱的情侣。如果做个有心人,细细观察,一一起名,那你走一天都走不出这原始森林。
穿行在原始森林里,阳光变得十分金贵起来,那密密匝匝的树冠挡住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阳光,只偶尔在树与树之间的隙缝里会漏下一缕半缕阳光来,那低矮的植物要争取到阳光的眷顾,唯有拼命长个子,否则就永不见天日了,只能委屈于没有阳光而又拥挤的低层空间。
物竞天争的结果是这原始森林里几乎不见向横里舒展枝叶的树种,都一个劲拼命往上窜,因此可以看见一棵又一棵主干光脱脱,却笔直笔直的大树,估计能见到阳光的至少相当于十几层楼高度,高的可与几十层楼房比一比高下。导游说那叫望天树,这树名真好!望天树望天树就是盼着望见天的,见了天日也就在原始森林中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如果望不到天的话,可能就成了竞争的失败者。
原始森林里的另一个特点是藤缠树,树带藤。那些葛藤附生、寄生于大树,借大树挺拔的枝干也去争一点点阳光,争一点点雨露。在这个充满生命,又充满竞争的森林里,既有树与藤和平共处,相安无事,共生共荣的,也有藤把树缠死、绞死的。那看似弱小、无能的藤条,有的可以绞杀千年大树呢,它们吸取大树的营养,最后取而代之,给人演绎出以柔克刚的残酷一幕。
当然,原始森林里也并非全是千年古树,全是几十米高的大树,那些低矮的树木也长得郁郁葱葱。我想,那些低矮的大概属喜阴植物,它们无须多少阳光照样可以生长发育,既然望天树之类高个植物已占据了原始森林的制空权,它们就只好乖乖地在大树的下部去争夺自己生命的空间了。这与池塘里的鲢鱼在水上层,草鱼、青鱼在水中层,鲤鱼、鲫鱼在水下层是一样的。适应方能生存,植物与动物都遵循同一大自然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