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纲自从得了任务,心便定了下来,迅速开始筹划如何寻访赤焰旧人,人手哪里调动之事。而松归园内其余四位长老,却是心志坚定誓要劝说梅长苏归盟一事的。
松归园这个名字,当初江左盟起名时,便是迎接出外的兄弟归家之意。
经过两日休整调养,梅长苏气色已佳,四长老便登门相劝。梅长苏以静制动,专心翻拣着路上买的知悦斋点心,松软健脾的自己吃,甜腻精巧的给飞流。于是飞流毫不顾忌的趴在梅长苏身边,眼巴巴盯着他的手。
直到四长老轮番劝谏,口干舌燥,梅长苏将还剩许多的食盒推过去,又笑着斟茶:“四位长老说累了吧,喝茶,吃点心。”
“谢过宗主,”怒长老性情直爽,笑着接过茶盏牛饮一口,放下便见其余长老正侧目相瞪,正欲取点心的手便缩了回来。
梅长苏便伸手为几位分拣点心,淡淡笑道:“几位长老刚才讲的,长苏明白。这些年江左盟日渐壮大,靠的是盟中兄弟们同心同力,也是诸位长老领盟有方。”
喜长老道:“宗主谬赞,江左盟十几年前尚是江湖普通组织,虽有根基却连琅琊榜都排不上,若非宗主运筹帷幄,江左盟何来今日荣耀?”
梅长苏收起玩闹的笑容,直起身子,言辞郑重道:“江左盟行事历来以侠义为先,这并非长苏个人引导。若非江左盟这些年收留了那些肝胆义士,长苏何来机会加入。只要盟中兄弟心意不变,江左盟就不会因为长苏的离去而式微。”
“但这些年,结盟浪腾帮,相助南少林,弹压铁手宗,江左盟得以急速扩张,都是依仗宗主您的筹谋。江湖势力较量瞬息万变,若无宗主,江左必起纷争。”
“正因为江湖多变,长苏才应该隐退。朝廷通牒已出,世人皆知梅长苏故去的消息,若从江左盟内传出另一个版本,于江湖岂是幸事。他人必将猜测江左盟内因无主而分崩,因权势而造谣,这于盟中来说,并无益处。”梅长苏眼中闪出凌厉的光芒,对于宵小之众的心思,他十分熟稔,“为今之情景,江左盟应早日扶立新主,恢复往日运作,让天下敬畏江左人才济济,处事决断。”
“这…”四长老迟疑相顾,推选继任宗主一事,他们不是没想过,自梅长苏上次回廊州交代诸人后,他们将盟里过得去的后生盘点了一遍,然而想要再有一位如梅郎风采的,却再也不可找到。
梅长苏知道几人所想,语气轻松,笑道:“不管怎样,过两年你们还得有新宗主,到时候不会再有转机的。”
四长老顿时安静下来,诚然这个问题他们无法回避,事实上梅长苏进京翻案前,早已安排,由四长老共摄宗主一职。宗主一职,宁缺毋滥。然而四长老自认,无法独力延续梅长苏所带来的江湖荣耀。
乐长老思忖许久,开口问道:“这一时盟里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宗主若能暗中执掌也好啊。”
梅长苏未答,缓慢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口,放下道:“对外梅长苏定然已死,对内亦是,江左盟再无梅长苏,还是希望各位长老谅解。江左盟于我有恩,我不能丢下不管,只是我本已是疾不可为,只怕日后心有余而力不足。盟中日常事务,几位长老裁决便是,若有难处,长苏在琅琊山随时恭候。”
“太好了。”四长老喜极,“盟中细小事务自不必烦扰宗主。”
梅长苏低头笑了笑,淡然道:“我已无法尽力襄助,宗主的称呼再不敢愧领,各位都是长辈,日后就唤长苏吧。”
“那怎么行。”怒长老不假思索,正要继续,却被喜长老打断:“这样也好,不过是称呼上的事情,我们也就不拘礼。还望长苏日后也不要与我们生分。”
梅长苏坐正,几人彼此行了一礼。
喜长老笑道:“这一两年的光景,我们几个再仔细寻觅人选,若有良才,仍需长苏指点。”
梅长苏垂了下眼眸,无意识地搓了下衣角,似是对自己道:“我确实有一人选,只是不知他是否有意,或者,是否愿意。”
“长苏所言何人,我们几个老家伙愿意三顾茅庐,尽力相劝。”
梅长苏恍然回神,意识到自己方才所言,不禁一哂:“我还没有把握,待日后我确定他的想法,再说吧。”
四长老自不会质疑,见梅长苏神情有些疲累,忙简短絮语,退去打理其他事务。
待到出屋,怒长老疑问道:“方才你拦我做什么。”
喜长老咬了咬牙龈,叹气道:“入盟这十一年来,他如何煎熬心血,你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我们所求,不过是在江左盟青黄不接时,请他多出些力气,他已然应允。这孩子苦了这些年,好不容易过几天松快日子,你我又何必在一称呼上坚持。”
一时几位老者皆陷入沉默,那些残酷的事情,不知是否真的结束了。只是他们坚信,江左盟于梅长苏而言,永远是家一样存在。
松归园并未久留,不过三五日,几人便启程琅琊山。此程一路梅长苏不似先前轻松,总是所有所思一般,霓凰知他所想,并不多言,只含笑安静相守。
直至琅琊阁,已是秋菊盛开,蔺晨在山上养了许多绝品菊花,姹紫嫣红,在青山绿水中极是清丽。有些极品,每年宫中亦不过十数株,可谓罕见。
蔺晨最爱显摆,定要拉住霓凰一一品评,长袖一挥:“大梁全境,只要你叫得出品种,我这里都有。”
霓凰负手笑道:“确实不错,金陵城中除了宫城,也只有言侯府上养了些稀奇品种,你这里都有。”
梅长苏想起京中,展颜笑道:“言叔叔喜爱菊之冷傲清雅,金陵中恐怕无人不知。”
霓凰看着梅长苏,温柔道:“是啊,想来此刻豫津又要邀了各路好友设宴赏菊。”
梅长苏点了点头,低声道:“静姨的菊花酥最是好吃,这般说来倒有些想念了。”
原本一旁伺机采花又被蔺晨看死的飞流,听言慌忙点头。蔺晨斜斜瞪了一眼,兀自踱步到安全距离,冲飞流道:“就知道吃,金陵的你吃不到了,想吃让林家媳妇学了做给你吃啊。”
飞流弄不明白林家媳妇意指何人,眉头皱成一团努力思考。霓凰已飞身而起追逐蔺晨,飞流见到蔺晨危急,早不顾及方才疑惑,立时加入追逐,一并殴打蔺晨。
梅长苏看着三人在飞檐走壁,浅笑神往,以后的时光皆如这般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