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历的三月,气温渐渐地升高,宣告结束了高原上的寒冷和初春的凉意。田野里的草芽窜出了大地,小枝兄弟不受冷冻了,他俩无拘无束地走出了大街,跑去了田野,寻找野食。清风微刮的高原上,杨树的绿叶翩翩起舞,犹如童稚的翠鸟。原野上一片绿,野花已盛开,有的已结了果实。奶奶拄了拐仗,领着两个孙子,踏着“叮咚叮咚”落地有声的露珠,走到高山脚下,她坐在一块大石上,给他俩壮胆儿。
小枝、小叶像两只春燕,飞一样地从东山上去,西山下来。转过山湾,跃上了一望无边无际的高原。这里遍布着山珍、野味:有绿茵茵的食艽艽、老牛草、地皮菜、苦菜;有红艳艳的山谷子、野草霉、脱盘子……甜美的野味,数不胜数。诸如嫩而鲜的野草霉,个头大,色泽红而鲜,吃起来美味可口。可爱的小枝、小叶弓着腰,双手开张,麻利自如地一摘一扔,落在嘴里,去争时间,抢速度,快速地去往饱塞肚子。小叶说:“我吃饱啦!哥,给奶摘吧。”他弯腰拣了几只,直起腰来说:“别摘小的,奶奶喜欢吃大个头的。小的吃起来不甜。”小枝说:“我知道!别你吩咐。”
小枝端着铜瓢,小叶用柔而宽大的草叶子折了个筒筒,飞快地摘了起来。一会儿摘了满满一瓢。兄弟俩不饿了,精神了许多。小叶见天黑了,要哥快回家去。在回家的路上,小枝见小叶脸上的皱皮、皲皮没了,身上的白毛没了,很是白嫩的皮肤。
“叶子,你胖了。”小枝指着小叶的脸腮说。
“哥,你比我还胖哩。看你的脸蛋儿鼓鼓的!”他说着用手去摸他的脸儿。“哥呀,记住,咱明儿还来这边吃呀。”天黑了,小枝背着苦菜,小叶端着草霉,他俩像两个成年人似的,有声有色地拉着所见所闻。小叶咯咯笑着、说着,蹦起来,跑起来:“看你吃草霉给把嘴染红了!”又指着哥的脚,“你的脚染上绿色了。”
小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又看了弟弟的嘴、脚就说:“哥呀,你别说我,你与我一模一样,是草汁和霉水染的,快洗去,叶子和他哥坐在深沟的溪水旁洗着,笑着、玩着,多开心啊。两人忘记了回家。夜暮洒落下来,黑的夜,路也是黑的,天下全是黑的。他俩迷失了方向,找不着回家的路子。奶奶坐在大石头上,整整坐了一天。等急了的她,一会儿眺望,一会儿使劲地喊,一会儿她又拄着拐杖在沟里走来走去。但走了没多远,摇摇摆摆地返回原地来——她怕自己移动了地方,两个娃没法找她。她急得心像要跳出来似的。她放声地叫起来:“小枝——!”她拉长嗓门地叫着,但是,吼破了嗓子,也没人应声,只有风吹芦苇发出簌簌的凄厉声,嗷嗷咆哮的野兽声,哗啦啦的溪水流动声……她着急了,用老花了的眼眸,惊恐地凝视着漆黑的旷野——夜暮仿佛像恶森森的魔鬼,虎视眈眈,欲欲在动。“奶奶!呜——!”是小枝、小叶迷了方向,在沟里往返地徘徊着,哭着,叫着,寻找着奶奶。相依为命的老少被荒野相隔起来。
严爷见窑洞里没人,连忙出去寻找。他问了张家,找了李家,访了东家,串了西家才得知他们的去向。他钻进了铁架山山脚下的深沟,沿着哗啦啦的溪水,转弯摸角慢慢走着。虽是熟路,但因他上了年纪、腿直、脚慢、眼儿花,伸脚踩在水里,深一脚,浅一脚,尽管小心翼翼蹀躞着,但忽踩到深水处,一个趔趄腰被扭伤了。就蹲在巨石旁,伸手摸着被扭伤的部位。忽听着迷了路的小枝兄弟在哭,在叫。他高声答应着他们,又听得反方向不远处奶奶也在喊叫了起来:“小叶——!”又叫:“小枝——!奶在这儿哩——!”他站在中间既能听得小枝兄弟的哭叫,也可听着奶奶的吼叫。他接应了孩子又接应着孩子奶奶,双方沟通了,就走到一处来。——两个孩子,一对老人摸摸索索地回了孤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