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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按当地习俗,无论谁到别人家去办事或借用家什,必须先在院里问一声“有人没?”若屋里回答了“有”,这就说明男主人在家,可以进屋。若回说“没”,即使是男主人在家,也是不能进屋的。尤其是男主人外出,只有女人在家的时候,更为严格。当然上年纪的女主人也是可以回答“有”的,这一般是当了家的女人。这个习俗被人们奉为严格的规矩,若是谁个违反了,那就会被众人戳着脊梁骨骂“癞皮狗”“少家失教的龊种”;弄不好,还会发生口角,或者引出更严重的事端。

“啊?就你一人在屋?”当路欲启推开虚掩着的东梢间的门,迈进门槛,只见韩欲凰一人和衣躺在炕上时,不禁大吃一惊。他赶忙扭身跨出门槛外,低声问道:“你不是说有人吗?”

“嘻嘻,”韩欲凰忽地坐起身子,抬手往两边拨拉了一下额上的刘海,调皮地反问道:“俺不是人,是狗?”

“你……”路欲启木讷地说,“那俺就走咧。”说着就要抬步。

“你候咧!”韩欲凰倏地跳下炕,趿拉上鞋,敏捷地跳到路欲启的身后,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抓住他的胳膊,喝声:“进来吧你!”路欲启脚后跟一磕门槛,差点被绊倒,身不由己地朝后一抬脚,就退进了门里。

“俺……你……”路欲启慌不择言,还要往门外走。

“你坐下!”韩欲凰不由分说地把路欲启推搡到小坐柜跟前,用胖墩墩的身子挡住他,嗔怪道:“穷讲究!有话坐下说,怕啥!”

“这……”路欲启被她这鲁莽劲儿弄懵懂了,站在小坐柜前忸怩地说:“咱决计打县城哩。你……”

“啧,凤子姐早告诉俺啦。”韩欲凰抢白道,“谁要你雨后送伞!”

“俺、俺也想……”路欲启红着脸说,“瞧瞧你身子好些没。”

“嘻嘻,这还差不离儿。”韩欲凰调皮地一歪头,乜斜起杏核儿大眼,问道:“还想啥!”

“还想……噢,还想问问你到时候能不能上阵。”

“啧!”韩欲凰一拍胖鼓鼓的胸脯子,豪壮地说:“没说的!还想啥?”

“还……”路欲启讷讷了老大一阵儿,腼腆地说:“咳,你咋一直问?没啦。”

“哟,真没啦?”韩欲凰突然脸上泛起了红晕,杏核儿大眼微微一眯,勾下头,压低声音,颤颤地问道:“先启哥,你真的再没想啥?嗯?”

“俺……”路欲启吃惊地望着突然变得温情脉脉的韩欲凰,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吃不准是什么,他惶惑地看了看门外,说:“凰子,俺走咧,老人们下地就快回来啦。倘或……”

“倘或啥?”韩欲凰猛地抓住了他的手,仰起黑里透红的圆胖脸,杏核儿大眼又是火,又是水,哀哀地说:“先启哥,你……”一句话没说成,大颗的泪珠就扑簌簌滚落下来,滴到了路欲启的手上。

路欲启被韩欲凰身上那无形的火焰烧得血液奔涌,心头怦怦乱跳。动,动不得,走,走不了。只是哆哆嗦嗦地低声安慰道:“好凰子咧,不敢,不敢……”然而,他的身子却不由自主地跌坐到了小坐柜上。韩欲凰就势一扑身子,瘫倒在了他的怀里……

牛光耀无论如何不肯收纳高堆才带去的五十块银洋的谢礼。对于为天门大会攻打县城做内应的事,更是一再推托。一会儿说自己身为一介腐儒,身边无一兵一卒,无法行事。一会儿说薛贵安近日团丁猛增,红枪会凶悍勇烈,天门大会不是对手。一会儿又说雨水正旺,护城河槽满,城门吊桥一收,插翅难入……任凭高堆才巧舌如簧,牛光耀总是支吾委蛇。但他却始终没有死口,说是容他好好思谋一番,当遇良机,再做定夺。看来近日内是无内应做搭档了。可是,韩欲明却是决心已定,不肯变更,攻城之愿急不可待。他想,如今不比十字河吞民团,乌云山剿土匪了。那时才多少弟兄?有几条快枪?大战十字河时一条快枪也没有,都能吃掉一区的民团。如今呢,上千人的大会队,七百几十条快枪,还有十几把盒子炮。莫说薛贵安手下有一二百号团丁,就是遇着正规军,也敢和他碰碰了。牛光耀不肯做内应,扯鸡巴淡!想成大事就不能向别人磕头,指望小姨子生孩儿,多咋也当不了爹!打!非打开县城不可!可是,唉,龙子哥去山西买办祭神的香纸朱砂已经九天了,咋还不回来呢?连给各村武会长的书令都写现成了,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

韩欲明在总团师殿里踱来踱去,心情非常焦躁。若不是怕亏欠了文帝上神的祭品而招致灭顶之灾,他早下令起兵出征了。李闯王能打下北京城,俺韩欲明就打不了小小的林县城吗……

“报——”

大门外突然传来了落旦儿一声呼喊,打断了韩欲明火燎燎的遐想。他停住步,望望门外的日影,正是巳牌时分,便不耐烦地对站在殿门口守卫的韩牛牛说:“出去瞧瞧,是啥人来了!”然后一边扣着敞开着的小布衫的扣子,一边向八仙桌后走去。

“报总团师。”韩牛牛不一霎儿就匆匆返了进来,回道:“贩枪的谷先生领着俩生人来了。”

“啥模样儿?”

“不大像庄稼人坯子,说话外地口音。”

“哦?”韩欲明一蹙眉头,冷冷地说道:“掌号,传大弟兄们站殿!”

“是!”韩牛牛快步跨出殿门,站在殿台边,“嘟——嘟嘟!嘟——嘟嘟!”吹响了浑厚急骤的“站殿”号。不大工夫,路欲启、高堆才、韩欲虎、韩欲立、韩欲国、韩欲德、韩欲林、韩欲雷等一干子头领便从各处赶来,脱衣画符,持枪执刀,整齐而威严地立在了各自的位置上。总团师殿里一片森严威赫的气氛。

韩欲明点燃一整束柏香,插进香炉里,对众人说道:“谷酉元带来两个生人,外地口音,弟兄们谨慎点儿,别叫外人小瞧了咱。高先生,传来人进见!”

“是!”高堆才一挺细长的身子,走到殿台边喊道:“门卫听令!带来人进见——”

“噢——”随着落旦儿的回应声,谷酉元便笑眯眯地领着杨介人和马春汉进了院门,向总团师殿走来。

高堆才将三人让进殿内,韩欲明微笑着向谷酉元欠欠身子,说:

“谷老弟,自家人不必客套,你请坐。”

“坐,坐。”谷酉元拱拱手,大咧咧地往高堆才身边的板凳上一坐,指指立在当地的杨介人和马春汉,笑道:“总团师,闻你的威名,俺有俩朋友来拜见你咧。”

“拜见总团师!”杨介人和马春汉见谷酉元引开了话头,忙一齐向韩欲明拱手施礼。

“免啦。”韩欲明拿捏着虎威威的架势,严肃地发问:“二位哪方人氏,咋称呼?”

“本省怀庆府人氏,姓杨名杰臣。四处经纪谋生。”杨介人从容地做了自我介绍。

“我是开封府人氏。”马春汉接着回道,“姓马,单名一个瑞。闯江湖卖艺糊口。”

“找俺有啥事儿?”韩欲明又问。

“闻听总团师除暴安良,惜民如子,麾下义军纪律严明,所向无敌。故我俩特来投效。”杨介人拱着手,连连给韩欲明戴高帽儿。

“嗯——?”韩欲明定定地盯了杨介人片刻,突然“啪”地一拍桌子,喝道:“鬼话!啥‘我’呀‘我’的,既是本省人,为啥不说‘俺’?咋说的是洋话?”

“总团师别误会。”杨介人从容解释道,“自小跟掌柜走南闯北,时间一长,家乡话也就走调儿啦。‘我’和‘俺’是一个意思。”

“那——”韩欲明从上到下把杨介人和马春汉端详了一番,见他俩都是中等个码儿,都穿着白府绸褂子、青洋布裤子、圆口儿黑贡呢布鞋,倒也没啥不入眼处。只是那个二十来岁的姓马的比那位年长一些的姓杨的英武高傲一些。看来都不像邪恶之人。突然,他发现了两人身上有一点与众不同之处,心中顿时又生了疑惧。他指着杨介人褂子左上方的小口袋,喝问道:“喂!你那褂子咋多个兜儿?那上头明闪闪的是啥家伙?”

杨介人和马春汉差点笑出声来,但不得不强忍着。两人从容地从衣兜里掏出使韩欲明惊疑的东西,各自捧在手里,由杨介人指点着解释说:

“这一个物件儿,叫水笔,也叫钢笔,你说的这明闪闪的小棒儿,叫挂钩,为的是不把水笔丢了。小铁绳儿拴的这物件儿叫怀表,是看时间用的,都不会伤人。”

“哦,取过来瞧瞧!”韩欲明向高堆才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接。

“是。”高堆才当然知道这是什么物件,他也是强忍着笑,心中暗暗埋怨韩欲明太山汉,太叫人小瞧了。然而他却装作未曾见识过的样子,小心翼翼地从杨介人和马春汉的手里接过水笔和怀表,捧给了韩欲明。

韩欲明先将水笔拽了拽,左旋右转,好不容易拧开来,用笔尖在手心里画了画,见画出了绿色的道道,才轻轻拧上笔盖,搁在桌子上。他又把怀表捧起来,见小小的秒针“嘀嗒嘀嗒”响着直转圈子,便蹙起眉头,茫然问道:

“这家什干啥使唤?”

“用来掌握时间。”杨介人强忍着笑说,“尤其是带兵打仗的将帅,必不可少。”

“咋说?”韩欲明越发不解。

“总团师有所不知。”杨介人从头解释道,“咱们古老的计时方法是点香,一炷香烧完,大约为一个时辰,很不准确。不过比看日头好一些罢了。后来就有了‘滴漏’,用滴水多少来计算时刻——当然,这不是普通人家有的物件。自清朝后期以来,又有了钟表——那花样越来越多——有座钟、挂钟、自鸣钟等,那都是从外国买进的。到了如今,连这怀表也不算精巧啦。在西方国家,人们大都戴上了手表,就像女人的手镯子一样,戴在手腕上,一天上一回劲儿,掌握时辰十分方便。”

“噢——”韩欲明惊讶地耸下了眉头,好奇地问:“这家什也是铁匠打的吧?”

“扑哧!”马春汉忍不住失声笑了。

“笑啥!”韩欲明瞪了马春汉一眼,自豪地说:“俺香坛里有的是能工巧匠。你敢小瞧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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