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的北冥城十分安静,从一间隔绝了街道的偏远房屋中,不断溢出一阵阵浩荡谋力,这种气息十分冰冷,像是某种谋术溢出的一丝杀机,却又不是完整的杀机,而此刻身处这间屋子中的人,正是苏泽。
“失败了,完成谋道杀阵所需要的谋力太过庞大,以一品谋士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但我也不是一无所获。”
苏泽猛然睁开了眼睛,他已经沉默了太久,从清晨一直到现在,他从未起身,一直在以谋力刻画‘锋矢之阵’的阵图,到了现在,将近消耗了半天时间,他才若有所悟,能够粗略的刻画出杀阵的雏形。
并非是他天赋不足,而是因为杀阵不同于谋术,一则谋术,苏泽可以通过上一世的积累,在天谋大陆的规则下,直接以谋力进行演化,但是谋阵却不同,每一方谋阵都是无比复杂,其中至少蕴含着‘天时’‘地利’‘人和’三种元素,这三种元素影响着谋阵的力量,苏泽即便心中有了杀阵雏形,但若是时机不到,依然难以领悟。
“《孙子兵法》中的杀阵太过可怕,除了以‘天时‘‘地利’‘人和’三才为基础的谋阵之外,还有更为莫测的‘九地’之篇,以‘九地’为基础,凝聚出来的杀阵将会威力巨大,甚至可以大大超越自身的境界。”
苏泽起身伸展了一下筋骨,他想到了天楚国的那位蛮参军,那位传奇人物在成就参军之前只是个普通谋士,却以‘火牛阵’打破了桎梏,一朝闻道,突破了天赋的束缚,身化参军之位。
这就是谋阵的可怕之处,一个谋道杀阵的凝聚,或许便意味着一尊强者的诞生,四品参军,腹中兵甲,那是可以真正做到以一敌万的大人物,就算是在整个天楚国,这种级别的人物也少得可怜,而且还无一不是体内拥有着古老氏族血脉的智门之后。
“如今只刻画出了八成的锋矢之阵,虽然是残缺的,但是威力已经超越了如今我拥有的任何谋术,不过需要注意的是,这种杀阵只能维持三秒,三秒之后,我的谋力将会被杀阵吞噬殆尽,进入‘计穷智短’的状态。”
苏泽细心提醒自己,最近几天他对自己进行了疯狂的训练,收获确实丰富,谋力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状态提升,可即便如此,作为圣道谋士的他,在北冥城依旧很危险,而且就算谋力大涨,也不足以支撑长时间的使用谋阵。
黑夜笼罩了大地,今天东海酒楼没有送来食盒,苏泽也不饿,他眺望着深邃的夜空,冥冥中仿佛感到了什么。
“北冥城主府与三家联盟,必将有一个势力需要打破平衡,我所做的,只是成为一个引子而已。”
苏泽静静坐在房屋中,闭目沉思,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窗外刮起了一阵大风,风声哀怨婉转,呼啸声中,只见落叶纷飞,漫天黄叶片片落下,在枯黄叶子的深处,隐约有一丝寒光闪现。
正闭眸沉思的苏泽猛然睁开眼睛,在他墨色瞳孔深处,倒映出一支寒光闪烁的黑色羽箭。
“阁下好生谨慎,明明无论谋力还是谋典都要远超苏某人,却还要用这种阴险谋术伤我性命。”
终于来了,三大谋士家族终于选择主动出手,将代表着北冥城主府威严的圣道谋士在这个夜晚拔除。
苏泽心中一阵凛然,他可以感觉到来者的强大,气息隐匿在黑暗中,如果不是他这几日实力提升了不少,说不定已经遭遇了不测。
话虽如此,苏泽脸上却仍旧维持着风轻云淡,若是在之前的几天,面对‘暗箭伤人’之术,他只能以‘退避三舍’进行躲避,但是如今的他今非昔比,纵然是一些实力强劲的老牌谋士,也未必能够将他吃定。
“谋人之术,星火燎原!”
苏泽沉声一喝,谋心一动,一则谋道圣言吐出。
谋士一怒,略施小计!
他缓缓抬起一根手指,从指尖之处飞出一粒粒尘埃般的黑色砂石,这些砂石在天空中缓慢飞舞,化为点点火星,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只是在苏泽身边慢慢扩散。
死亡在飞速逼近,寒光闪烁,羽箭破空,只差一秒,这支暗箭的箭尖便会钉在苏泽的心脏之处。
可就在此时,苏泽面前的那些砂石竟宛如一片片火星般燃烧了起来,一粒粒黑色砂石靠拢在一起,漫天火星如同聚砂成山一般,化为一只巨大的火焰手掌,这只火焰手掌对着虚空中那支羽箭狠狠一拍,恰似拍苍蝇一般,直接将这‘暗箭伤人’之术打成了飞灰。
“咦?竟然挡住了,不愧是北冥城新一届的圣道谋士,较之当年的钱凌云,貌似又要强一些。”
黑暗深邃,藏身于黑夜中那位杀手显然没有预料到苏泽如此惊艳,居然是正面抵挡住他了的杀招,一时间语气中有些惊讶的意味,同一时间,空气里也似乎有一阵诡异气息在蔓延。
这是香味,不是花香,也不是草香,而是如风尘女子身上那一抹浓墨重彩的胭脂香气。
苏泽面无表情,他整理了被寒风吹乱的衣衫,冷笑道:“我不强,是你太弱而已,‘暗箭伤人’在天谋大陆的谋士眼中是阴谋,阴险毒辣,被人诟病,而我的‘星火燎原’却是阳谋,刚强正直,乃是中土之地南方的盛唐古皇朝中一位名将所创,你一个只敢用阴谋算计他人的下等谋士,如何有资格能伤到我?”
“小子,你休要得寸进尺。”
黑暗中那位杀手冷哼一声,语气中压制着自己的愤怒,可还没等他反驳,苏泽又忽然笑了,他仿佛想明白了什么,眉头一松,道:“原来如此,钱凌云还以为我和几日前一样,随便派了一个废物就要来杀我么,真是可笑,连‘暗箭伤人’都不能完全掌握的下等谋士,也敢对我出手。”
一边说着,苏泽一边翻起鼻孔,摆出一副气死人不偿命且天上地下唯老子独尊的狂妄脸色,希望将这一次钱家派来的杀手激出现。
过了很久,黑暗中仍旧是一片沉默,就在苏泽以为自己失败时,耳畔却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唾骂。
“不为人子,什么圣道谋士,竟然如此狂妄!”
一道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这是一位须发洁白,却散发着澎湃生机的暮年老人,此人穿着锦绣华服,脸庞上展露森然杀机,他凝视着苏泽,那冰冷目光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终于出来了。”
见到了这位老人的模样,苏泽心中愈发谨慎,却依旧面露不屑,道:“我狂又如何,二十年向来如此,年至七十古来稀,老头儿,注意身体啊,下次杀人的时候,不要去做一些浪费精力的事情,哈哈!”
苏泽翻着鼻孔冷冷注视着这位老人,尤其是那鄙夷的目光,堪称‘激将’谋术的完美诠释,确实是这样,苏泽以瞒天过海之术遮掩了自己的谋略,他悄无声息使用了‘激将’,哪怕是这位老人是一位活了将近百岁的老谋士,也丝毫没有发觉自己已经中了此谋人之术。
若不是如此,苏泽甚至根本没有机会看见这位老人的面貌。
这位老人正是钱家总管钱思,他今晚奉钱凌云之命来刺杀圣道谋士,可是在找到苏泽之前,他便诸事不顺,先是在醉花楼的阶梯前摔了一个跟头,紧接着又是在不肯给赏钱后,被一位花枝招展的奇女子给踢了屁股,作为一位谋士,他在醉花楼中那位脚踏云靴的面纱女子面前竟然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实在奇怪,如今还被苏泽这个小辈莫名嘲弄一番,让这位昔日的风流谋士心中更是有一股怒气莫名升起。
“本来还想与你玩一下,可是小子,你真是太无知了,如此狂妄,既然这样想死,那我成全你!”
钱思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冷低语,作为北冥城三大谋士家族中一位顶梁柱级别的强者,他何时遭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默默看着眼前这位黑发少年,这位老人谋心中杀机大动,刹那间,一弯雕刻着龙纹的木弓陡然出现在他手中。
“这是...”
苏泽瞳孔一阵收缩,从这张木弓上,他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危机,这种危机之感对他的压力,甚至比这位老人要更为强烈。
“解决你,为了我钱家吞并北冥城的霸业开路!”
钱思冷笑着,一声沉喝,顿时从那弯长弓上溢出一丝丝可怕的杀机,在无穷无尽的威压之下,苏泽呼吸困难,他骇然的凝视着那弯龙纹长弓,眸光却一闪,心中有了计较,竟强行摇了摇头,再次火上浇油道:
“弓箭乃是仁义之宝,昔日天楚国中一位封号为‘斗’的参军手中掌握着一弯龙神弓,曾经一箭若长虹贯日,直射云霄,让一座大旱三月的古城迎来了雨露滋润,还有天楚国之北,善于冶炼的灵国中,更是有一张不杀黎民不杀善人,单诛邪魅的‘慧弓’作为底蕴镇守一方,可你这弓...唉。”
苏泽悲哀的低语,拂去额上汗水,叹息道:“亦如你那某处的无用之物,短小却不精悍,浓缩但无精华,是一张废弓啊。”
“竖子耳敢!你...老夫今日废了你!”
钱思怒目睁圆,声嘶力竭,这位老人被戳到痛楚,彻底失去了理智,他以谋力拉开长龙弯弓,旋即,一阵阵旋转的气流化为无尽杀机,杀机之中,一支犹如星辰般的羽箭破空而出...
“就是现在,今夜之后,我若是活了下来,连三家护一城之术,必破!”
苏泽凝视着呼啸而来的星辰羽箭,眸子中一片冰冷,他敢肯定那位老人手中是一件谋宝,并且品级不低,定是钱家的底蕴之一,只要熬过了这一记杀生之术,他的布局将会真正拉开帷幕。
这一刻,也是他面临谋士之路上最为关键的一次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