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酒楼果然表态了,当然,这也在苏泽的猜想之中,从他走出东海酒楼的那一日起,便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左二胖向来深居简出,可他不是一位没有野心的商人,他与苏泽之间的关系较之与北冥城主府,其实更像是伙伴。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合作伙伴。
苏泽抬头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北冥城街道,嘴角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容。
“三家联盟,破除三家联盟的关键便是看东海酒楼和我了,希望左二胖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这些日子的苏泽没有清闲时光,看起来他无所事事,整日除了捧着一本谋典之外,就是在安心等待东海酒楼的饭菜,实际上这几天,确实他最为难熬的日子。
东海酒楼送来的食盒,代表着的可不仅是饭菜,每一个食盒,都意味着潜伏在苏泽身边的苍蝇要少上一只,这些天,苏泽可以明显感觉到三家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正在不断减少。
“平衡,只有打破了三家联盟与北冥城主府相互忌惮的平衡,才有机会彻底将他们的联合破除,也就是说,只有让北冥城主府与三家联盟由‘暗斗’,提升到‘明争’的状态,我才有机会让钱凌云‘连三家护一城’的计策化为飞灰。”
苏泽捧着谋典的手轻微颤抖了一下,如今,他已经想到了如何让北冥城主府与三家联盟争斗的方法,只是现在时机未到。
在此之前,若是贸然妄动,遭劫的只能是他自己。
望着浩瀚的天空,苏泽沉吟不语,这几北冥城主府那边没有任何人过来看他,哪怕是落雪也不能随意走出城主府,毕竟,三大谋士家族的势力太庞大了,多年积累下来的底蕴,正在悄然酝酿着一场大局,其中的厉害程度足以让北冥城主府认真对待。
而最近几天,苏泽通过东海酒楼与马背上得到的那枚锦囊妙计,也了解到了一个关于谋道方面的新知识。
谋阵。
天谋大陆上的谋士杀敌有很多手段,谋术是最寻常,也是最基础的手段。
在此之上,还有着‘谋阵’等诸多概念,可以确定的是,任何一则谋阵的威力都要远远超过谋术,哪怕是最基础的谋道杀阵,也是蕴含着无数杀伐谋术的结合体,且谋阵不同于谋术,并不是任何谋士都可以施展。
一位谋士若是想要领悟出谋阵,则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比如说在北冥城诸多谋士之中,苏泽就很怀疑自己的那位大敌钱凌云就已经掌握了某种‘谋阵’。
“当初,‘连三家护一城’之计施行成功之后,钱凌云必定谋力大涨,并且借此突破到了策士境界,那时候他一定得到了某种谋阵,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杀伐’那一类型。”
突然,苏泽乌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迟疑,他缓缓翻开谋典,盘膝而坐,神情有些纠结。
他脑海中有无数华夏大陆古代的谋道杀阵,《孙子兵法》中的军争大术,田单的‘火牛阵’,乃至于卧龙谋圣的‘八阵图’。
这些在历史上留下了赫赫威名的阵法放在天谋大陆上无一不是最可怕的谋道杀阵,不过若是苏泽想以一品谋士的境界强行领悟,若是成功还好,一旦失败,则后患无穷。
最重要的是,他成功可能性是零,无论是他此时凝聚的谋力还是谋心,都难以支撑如此庞大的杀机。
苏泽无奈叹息一声,最终他还是放下了谋典,可旋即这位少年又眸光一闪,墨色瞳孔中流露出一丝坚毅。
“如今我能动用的力量太少了,这几天东海酒楼已经遵循了我的意见,在刻意激怒三家联盟,说不定今晚钱凌云便会按耐不住,直接对我出手。”
在北冥城有着古老历史的三大谋士家族想要杀死一位谋士,实在太简单了。
力量,谋阵,谋术。
苏泽脑海中不断泛起一丝丝涟漪,陡然之间,他紧闭起眼眸,三丈谋道之光绽放于其脑后,如同一轮神环,将其衬托的无比神秘。
苏泽的布局从走出东海酒楼那一刻便已经开始了,只要让三家联盟对他出手,北冥城的平衡就会被打破,那个时候,在由东海酒楼从暗中伺机对三大谋士家族出手,则‘连三家护一城’之策必被破解。
一切的前提,都是他必须要活下来,苏泽不是圣人,他不会因为帮助北冥城主府而放弃生命,尽管陈清风老人相当于他半个老师。
“太强大的杀阵我不可能领悟,以谋力的储存量来说,我目前选择《孙子兵法》中最基础的锋矢之阵,还有一线机会。”
苏泽喃喃低语,谋典中的一页页纸张在无形翻动,此时此刻,更有一片如大海般蔚蓝无垠的液体,从他身躯之上缓缓蔓延而出,遮掩住了几乎整座房屋。
‘瞒天过海’之术发动,无人可知这里发生的一切。
钱家,某间阁楼深处,一身白衣的钱凌云猛然起身,他怔怔出神望着手中那张渐渐回归与无暇的白纸,目光惊疑不定。
在三秒之前,他从这张白纸上还隐约可以看见一位黑发少年的一举一动,可是此刻,却连那隐约模糊的一幕幕景象都彻底消失,这张被附上了‘镜花水月’之术的白纸,已经成为了废纸。
“今天派出去监视苏泽的仆人回来没有。”
钱凌云淡淡开口询问,他身边站着一位须发洁白的老人,这位老人面色温和,笑容和善,可却穿着一身纹饰着骷髅脑袋的绸缎长袍,让人感到莫名阴沉,他听见了钱凌云的话语,摇头笑道:“少主,何必明知故问呢,这已经是第八天了,一连派出去了八位身手不错的仆人去监视圣道谋士,结果呢,那八人一个都没有回来,这其中代表了什么意思,难道少主您还不明白么。”
“北冥城主府仍旧在庇护苏泽,并且还遏制了我们三家联盟的势力,我都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样快罢了。”
钱凌云默默闭起眼睛,一片深邃的黑暗总是能够让他安静下来,黑夜之中,这位钱家阔少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对着身边那位那老人招招手。
那位老人眯起眼睛,缓缓将耳朵靠近了钱凌云。
“今夜,你去将那位圣道谋士杀死,且将他的头颅扔进北冥城主府,在你动身的那一刻,我会差人写下一卷对北冥城的缴文,并且在天明之前,以‘流言漫天’之术在整座北冥城散播,等到明日,集结三家谋士,夺城,杀人。”
钱凌云清晰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蕴含着一丝莫名狠辣,可从头到尾,那位身穿着华贵绸缎的老人一直笑眯眯的,直到钱凌云把话说完了,他才点点头,并未质疑,只是轻轻问了一句。
“需要告诉老爷子么?”
“不需要惊动老爷子,这件事情有我足矣,钱管家,夺城之战非同小可,气势上最为重要,只要你今夜成功杀了苏泽,北冥城主府的气势便会成为一落千丈,再加上‘流言漫天’的可怕蛊惑力,第二日便是北冥城主府威信下达到低谷的时刻,那个时候我们动手,失去了民心的城主府将会成为一页废纸。”
钱凌云缓缓将手中的白纸碾碎了,笑容有些狰狞,道:“我早就听闻那位城主大人有一种莫测手段,可以遮掩一个人所有的气息,也只有北冥城主府才有力量与胆子,无声无息地将我们的眼线杀死,本来我还准备在忍上一段时间,既然陈清风想要开战,我们三大谋士家族接着便是。”
“那位圣道谋士直接杀死么。”
“对。”
“那在这之前老夫可不可以去一趟北冥城醉花楼。”
老人笑眯眯的模样如一只老狐狸,他的话语让钱凌云一阵哑然,良久,钱凌云才叹息一声,赞叹道:“不愧是当初能让北冥城花柳地闻之色变的‘风流谋士’钱思,老当益壮啊,去吧。”
“人老了,心不老,又有‘伏枥’谋心在身,嘿嘿,老朽还是很年轻的啊。”
老人摸了摸胡须,躬身退下,钱凌云折扇轻摇,看着这位老人离去的背景,似乎在他眼中,苏泽的死亡并不足以再值得自己去担忧。
“不对,此事还是不妥,尽管苏泽有钱管家出手,必死无疑,可是北冥城主府那位城主大人实力高深莫测,在连三家护一城的计策下都可以坚持这么多年,很有可能成为了一位三品智者,这样说来,我也不得不请出一些大人物来做客了。”
钱凌云沉吟良久,他抬起一根手指,如同一只画笔般,在虚空中勾勒出一枚枚字符,这些字符慢悠悠升上了天空,到了后来,竟然化作一只只小鸽子,飞向了远方。
“谋兵之术,‘飞鸽传书’,若是没有燕山江家的鼎力相助,我又如何能学到如此神异的谋术。”
黑夜之下,钱凌云面色微微失神,他摸伸手摸住了腰间一块令牌上,这才心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