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冰寒的格桑边陲,叩福镇,身处格桑城的北方寒地,唯有耸入云峰的秃子山脉连绵彼伏,山腰往上全是厚厚的积雪,那些积雪犹如沧桑的老者,已然垂立了百年,甚至千年,即使山腰位置,也已然近两千米。
格桑主城通往叩福镇边陲,唯有经过唯一的道路,此道路名唤“凉寒踪迹”,是位百年前驻守边陲的将领所取的名姓,“一路直达凉寒腹地,人无踪迹”真是好名字,然而那位将领具体唤作何名,已不可考。
从格桑主城出发,车马沿“凉寒踪迹”五昼夜,即可到达“铜壁关”,此关卡无缝衔接着两边的山脉,修筑着一道全长五千米,高达五十米的铜墙铁壁,全是碎毛石混合着动物粘液建造而成,却是难以想象的牢固。
以往的城帝本畏惧秃子山脉中的怪物,他们却不知是神巫族,因而建造此“铜壁关”,原打算防患于未然,以阻绝怪物之用。
“铜壁关”之所以难以想象的牢固,先是地基挖得深,足有三十多米,异常牢固,更为关键的是,动物粘液的天然粘黏力。
那是外城人携带而来的,说是海洋里的生物,无奈格桑城民根本不懂海洋为何意,脑子里唯有的印象即是巨大的人工湖罢了。
这种海洋生物叫作茗苛儿,是种固定在海岸峭壁上的甲壳生物,任凭海浪汹涌澎湃地冲击都毫无所动,缘由它所分泌的粘液能使它终生固定,外城人带着那粘液,经由煅烧、分解,竟意外地增生,扩张。
通过那粘液所粘合的碎毛石,坚固无比,能与格桑城最珍贵的金子的牢固程度相媲美,因而用之建造了牢固的“铜壁关”,毫不夸张地说,这“铜壁关”甚至比两边的连绵的山体更加牢固。
过了铜壁关,车马再行进两个昼夜,即可到达叩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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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福镇是座小镇,当地人口唯有可怜的三十八人,多亏近二十年来,也不知为何?有着越来越多的莫名者前来,说是祈福,当地人虽内心纳闷,有何福可祈?却不会说出口,毕竟多了些人,就多了生气,人口慢慢增加至近两百人。
小镇的当地人全都藏着私密的故事似的,对人总是友好的微笑,也不多言语,大多话都放在心中,令前来祈福者捉摸不透,甚觉他们神秘极了,猜测他们必都有着离奇怪异的故事。
他们的身份也是难以猜透,唯有一点可以明确,他们肯定不是灵魂单调者,更像是毒者,或者与炼毒师不同方向的怪凡者。
怪凡者乃一位莫名祈福者对他们所作的称谓,也不知何故会取出如此名号,只是那位祈福者随之神秘死亡,这名号才一传十,十传百,流传了下来。
先不论是否怪凡者,他们的那般笑容,少言,不漏真语,那可都是灵魂丰富者的把戏。
还有一件不得不提的奇事,这叩福镇虽乃极寒地带,却有着一处葱绿,那葱绿却诡谲地长在叩福山脚。
叩福山,叩福镇唯一一座从山脚就结着厚厚冰雪的山,山脚温度极其凛冽,却贸然长着一颗大樟树,还枝繁叶茂,出乎意外得茂盛。
驻扎的兵士依惯例进行巡逻,他们都穿着厚厚的服装,以抵挡怪异的寒冷。那怪物的提法已经百年了,根本无人见识过,无奈驻扎的将官吴福偏偏不信邪,也是一胆子争强好胜的豪迈,偏要奉献余生去寻找,手底下的士兵无可奈何,算是对着无希望的东西打发日子吧。
如同往常,兵士甲又开始了抱怨,还是那句嚼过了上千次的烂话,却每次都兴奋十足,他说道,“你说我们将军是不是脑子轴的跟傻子毫无分别,真跟他名字一样,吴福,反正这辈子别想有福呢?”
“将军的事可不该我们来说三道四的!”兵士乙刚开始还能附和两句,只是一旦附和,兵士甲就更加没完没了,兵士乙寻得窍门,就是说反话,那样就能打压他的情绪,结束话题,可谓百试不爽。
“好吧,就你正直。”兵士甲抱怨道,心中却已没了兴奋劲。
“又快到了那棵大樟树!”兵士乙指着前面的樟树兴奋道。
只要到达那棵樟树,即代表他们今天的巡逻已接近终点,因而那棵樟树也就成了他们开心的源头。
“是呀!”兵士甲陡然兴奋,撂起了步子,跑向那棵樟树。
“每次都是这样,真是个小孩子!”兵士乙摇头苦笑。
毕竟兵士甲年轻得多,才二十五岁,而兵士乙已经将近四十岁了。五年前,兵士甲被分配给兵士乙教导,那时简直就是个毛头毛脑的嫩头青,五年下来,成熟了许多,却多少难脱稚乳之气,对兵士乙而言,倒是不可或缺的乐趣来源。
兵士乙缓缓走着,记忆越扩越大,竟又偏离到那些快乐的爱情、家庭回忆之上。
兵士甲飞奔至樟树下,却蓦然见到一位娇艳的女子背影,纤长着迷人的身躯,却只穿雪白的麻布衣衫,胳膊、腿,全都裸露在严寒的温度之中,肤色白皙如雪,却一动不动。
“姑娘,你不冷嘛?”兵士甲低声唤道,并缓缓走近。
那女子竟剧烈地颤抖不已,兵士甲心知事态棘手,赶紧跑向女子,女子突然转身,是一张绝美的容颜,像是冰雪化作的精灵似的。
兵士乙听及兵士甲说话,什么姑娘冷不冷?他也赶紧匆匆赶来,只在他趋近之时,却远远观察到诡谲的一幕,他终生难忘,心中更是惶恐,心脏无节奏地乱速跳动着,他结巴地说道,“巫~~巫~~可怕~~巫女~~”
因为他远远看到,当那位绝美的女子转身,双目目光触及兵士甲身体,兵士甲瞬即变成了雪白透明的冰雕,那件厚厚的服装就垂落在冰雕四周。
为何唤她巫女,难道致使兵士甲变成冰雕就说明她是巫女?不会是其他怪物嘛?兵士乙哪顾得那么多,反正脱口而出“巫女”一词,斩钉截铁。
无论如何?从现在起,她就是巫女!
“她的目光有毒,她的目光诡异,她太可怕了!”兵士乙心中惶恐道,蓦地转移视线,他害怕自己也将变成冰雕。
顿之许久,他才敢偷偷斜看观察。
那巫女竟睡倒在樟树之下,兵士乙毕竟经过些历练,他壮了壮胆子,走近樟树,兵士甲变成了冰雕,全身冰透,根本毫无肉身,他叹了口气,当是种告别。瞥着巫女的身体,毫无动弹,他深吸口气,愈发沉着冷静,必须遮住女子的目光,那令人胆寒的目光!他赶紧从衣袋里取出一只袋子,套在巫女的头上,又将兵士甲的厚衣服披裹在她身上,带她回了驻扎营地。
吴福两眼放光,终究黄天不负,只是?只是难以见她面目,着实令吴福心痒痒,无论如何,他已决定召集叩福镇民众,并贴出告文:于明日上午,叩福广场处决巫女,以期待那些莫名祈福者能将这一消息带回格桑主城以及其他地方。
他倒不贪功,只是贪名声罢了,他希望自己的名声能像风中的摇铃,能够潜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隔日上午。
叩福镇的叩福广场已经零零碎碎聚集了近百人的规模,大多是那些莫名而来的祈福者,他们全都双手合十,口中默念着私家祝福。
巫女被套着黑色的头套,绑在叩福广场的东面高台上的架子上,架子一横一竖,颇有几分十字架的意味,那高台大概有十来米的高度,大家看向那座高台,只见巫女丝毫不动弹,犹如昏迷了似的,他们双手合十正是替这巫女祈福。
因为这些祈福者是前来寻求净化灵魂、寻求肮脏的身体被圣洁的白雪洗净,他们并不对世间万物差异对待,即使是十恶不赦的恶人、怪物,他们都一视同仁,并希望自己的祈福能够洗净那些人的罪恶。
吴福缓缓而来,对着高台大声说道,“处决吧!”
高台上的兵士躬身答礼,兵士取出一大罐装着大量被切成丁状的白色固体,而那些固体即是白磷,易燃且有剧毒,兵士要用这些白磷烧死巫女,若烧不死,也可以毒杀她的灵魂,为免她侥幸逃脱,这种办法最为致命。
兵士开始点燃火把。
正此时,有两匹驰马者蓦然而至,勒令停止处决,吴福见有陌生人闹事,心想,百年不遇呀!随之手脚痒痒,心更痒痒。
“我瞧你们倒有胆量,比试一场如何?”吴福见来者着装非比寻常,看似有点身手,便嬉笑道。
“况你还没这个资格!”一位驰马男子厉色道,“这可是四帝子!”
骑马中另一人正是四帝子刘鹿。
他在来时路上已看见告文,“巫女”一词覆满了他的脑际,因而匆匆赶来。
吴福见城帝手谕,以及手谕上的帝氏印章,扑通跪下。
毕竟叩福镇地处荒凉的偏僻角落,消息闭塞,况且四帝子刘鹿被放逐之事,也无公文,因而吴福将军根本未知此事。
“不知者无罪!”刘鹿搀扶吴福起身。
然后,他上高台,想一睹巫女的芳容,因为他心中记挂着一件事,寻找神巫族。当他看到告文上的巫女两字之时,激动不已,心想造化弄人,难不成如此快找到?内心愈发慌张,也势要见一见此巫女。
“不行呀,她的目光异常诡谲,能让见者变成冰雕的。”吴福规劝道。
刘鹿管顾不得那么多,心中弥生一股子热劲,根本毫无畏惧,一把揭开黑色头套,余人全都侧脸,却是一张美丽得令人窒息的容颜,犹如寒冰般高傲。
如此含情脉脉的目光怎会是诡谲的?不对,她目光中突然闪现幽蓝之光,却是一闪而逝,即使迅捷消逝,还是被刘鹿牢牢捕捉,内心自觉诧异。
他随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忽闪着长睫毛,见刘鹿目光坚定,赶紧回避他的目光,又偷偷转动眼珠偷瞧,再迅捷转侧回去,那情态又娇羞又可爱,且她腮帮子渐渐流露点点红晕,嘴唇似而不直觉地轻启,“洛可可!”
极尽羞涩。
“你身上的味道很熟悉,我们见过吧?”洛可可莫名说道。
他心中一惊,为何对她也有某种熟悉的感觉,真是诡异。
“没见过吧?”
“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