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春楼大厅入口之处,突然之间,响起了一阵阵嘈耳的刀剑击地声,还夹杂着一两句人的惊呼声。
只见,五六个身穿官服的衙差,威严地走了进来。他们野蛮地推开了左右的人群,径直登上了大厅中央的技艺台。当中,又不少人被推倒在地,却不敢大声叫骂,只能皱眉忍痛低声呻吟。
“尔等,还不速速退下去?!”
技艺台上,其中一个衙差抽出了左手刀鞘中的利刃,挥退了台上的三两个才刚上台不久的酒客。
没有人的羁绊之后,关晓荷终于攀上一条从半空中垂下来的湖蓝色纱布,迅速地将自己的身体包裹起来。
“全场肃静!全场肃静!我等是奉府衙之名,例行公务!现先特发声明,当中如有敢阻拦违抗者,当场格杀勿论!”
很快,台下乱腾腾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台上,一位较为年长的一个衙差,应该这五六人之首,两手摊开了一捆圆筒状的淡灰色布段,照着上面的字样,开口大声宣读了起来。
“业城衙大人令:业城历来民风淳朴,吾亦极其注重仁孝礼义廉耻之建设。奈近日,有人举报醉香楼竟吾往日之教化,背道而驰,公然行伤风败俗之事,教坏本城民众,以图暴利。吾现责令醉香楼,即日起休市一个月思过。其如后仍有再犯,定将全部资产作充公之用,并将醉香楼全体一并驱逐出业城,永世不得返!醉香楼休市期间,如发现又胆大违命之酒客者,即令其游街示众一日,追加罚银五百两!”
那衙差宣读完毕之后,便慢慢地合上了两手中的那道城衙令,道:“非属醉香楼之人,此刻请速速离去!”
“你们是什么东东,胆敢妨碍大爷我行乐?!我就是不走,又如何?”
一阵沉默之后,台下突然跳出一个不怕死的绿衫醉汉来。那醉汉一说完这大胆的话,便将手中的酒壶杯盏,用力地向台下的那些衙差扔了过去。
只听见“砰砰”的几声,那酒壶杯盏在未落地之际,就已经被一把锋利的大刀利刃所斩碎。
“娘啊……救……救命啊……我的手!我的手啊!……”
却见,原先那扔酒壶杯盏的绿衫醉汉竟然发疯地痛呼了起来。他一边哭喊着,一边横冲直撞地往厅门入出口处跑过去。
那绿衫醉汉,由于走得太急,来来回回地摔倒了好几次,才成功地逃出了这醉香楼,没了影踪。
“地上的……的那些……小点,是血……血……”
人群中,不知道又是谁压低了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昏了过去。
……
“几位差爷,快,请饮酒,请。”
醉香楼一楼的客厅之内,就只剩下刚才那几位衙差大人、鸨母,以及两个端菜倒酒的伙计。
“莫妈妈,这话可要说在前头了。今晚这顿饭啊,可是你硬要请我们几兄弟吃的。你明个儿,可不要到我们老爷那里告状,说我们专门仗着公干骗吃骗喝的了。”
那鸨母一边两指捏起腰上的丝巾,举到额面之上,擦了擦满额的汗珠,一边笑着答道:“这是哪里的话呢?几位差爷,你们今晚即管尽情享受这满桌的美食佳酿,就是了。”
“呵呵。莫妈妈,那我等兄弟就不客气了。你,也一起请吧。”
“是,是。”
那鸨母匆忙忙地将手上的丝巾塞回到腰间,双手端起了桌子前的酒杯,十分客气地和周围的几位差爷敬起酒来。
待众人酒足饭饱之后,那鸨母对着那位领头的差爷笑了笑。然后,她小心翼翼地说道:“差爷,你看看城老爷那头,能不能再宽容一些。醉香楼这儿,那么多张吃饭的嘴……如我们这一个月不开门做生意的,实在……实在……”
却还没等那鸨母继续言明,领头的那位衙差就用力拍了一下桌面。
巨响之下,慌得那鸨母连忙把就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莫妈妈,其他的,我等兄弟还好说。但是你们这个……这业城大街小巷,哪家哪户不知道,我们这位城老爷,最是憎恨那些在大庭广众之下伤了民风的下作活儿。”
那鸨母仍有些不死心,道:“差爷,你看这样行不。你们就对城老爷说……说这一切都是误传!还请帮忙在场的各位差爷,帮帮忙。事成之后……小的定当重谢。”
圆桌之上,一位最年轻的衙差实在坐不住了。他猛地站了起来,一手指着那鸨母,张口就骂道:“大胆!你一介丑妇,胆敢作贿赂官差之行为!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领头的那位衙差见状,连忙命令着说道:“肆儿,快快坐来。你要记住,我们代表着城衙,要始终如一地保持文明得体的言行举止。”
那个唤作“肆儿”的年轻衙差,正是刚才那挥刀劈碎杯盏之人。
肆儿,时值稚嫩之年华,想必其心底也正是一腔满满的正义之血。打从那鸨母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对她那过分的做作行为,感到十分厌恶。
当下,听到领头大哥的命令之后,肆儿已经乖乖地收回了那指着鸨母的手,却仍旧站着。他,似乎不太想坐回去。
“肆儿!”
又是一声威严的喝令,飘扬于大厅之中。
肆儿,最后终是很无奈地双手抱着头,重新坐了下来。
肆儿坐下之后,那领头的衙差冲着鸨母笑了笑,道:“莫妈妈,莫要介怀。这个小弟啊,还年轻。年轻人嘛,火气难免会盛一些,你多多体谅,多多体谅哈。”
那鸨母弹跳的心终也是和缓了下来。她也连忙笑了笑,应答着说道:“差爷,没事的,没事的。那我刚才所提之事?”
“额,莫妈妈,不是我们不想帮忙。这个,真的行不通。额,实不相瞒,我们城老爷啊,日前曾到你们这儿微访。他这一微访回去之后,把我们几个狠狠地骂得个半死。我们城老爷啊,还说我们作为官府正义之狮,就只会光领俸禄不干活什么的。恐怕,唯今之计,这未来一个月之内,妈妈你真的,就只能安安分分地依照那责罚令行事了。”
那领头的年长差爷突然停了下来,饶有意味地看了看鸨母一眼,再静静地喝了几杯酒之后,便继续说道:“莫妈妈,我是看着你今日这餐款待的份上,我才把这事情的重点告诉你。要是他人,我可不会这么多事。接下来,你真的要本本分分地接受我们城老爷的判罚,要让我们城老爷看到你们醉香楼悔改的诚意才行了。这样子啊……这样子我等兄弟才有从中帮忙好言的可能!”
……
二楼,关晓荷冷冷地站在一处隐秘的墙角背后。她继续静静地观看了一会儿,便厌烦地转身离去了。
楼下那群滑稽可笑之人,真的让关晓荷恶心到想作呕。
不过,那个肆儿,倒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真真切切地,走入到她关晓荷心里去了。
这肆儿,也就和江仕林差不多的年纪、如出一辙的秉性。
可能,关晓荷是真的格外思念起她那个失踪的宝贝儿子来了。
……
关晓荷很快回到了自己房门前。她双手推门而入,然后一转身,快速地扣上了房门内侧的门塞。
“我回来了,快过来帮我褪去这件笨重的斗篷。”
“诺。”
一声应答之后,又是响起了一小段碎碎的脚步声。
只见房内的那扇大屏风之后,现出了另一个人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