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晓荷只觉得冷得发抖。她才微微睁开眼的时候,立刻被一盆迎面而来的冷水呛到了,不由得咳嗽起来。
关晓荷发现自己被绑在柴房里面的一条木柱子上,浑身湿透。
只见,那鸨母正手握着一条鞭子,对着那两个跪在地上的丫鬟,一边抽打一边谩骂。
“莫妈妈,她醒了。”
然后,不知是谁唤了一声。
那鸨母立刻将手中的鞭子,扔到了地上。他走到了关晓荷跟前来,举起手,用力甩了关晓荷一巴掌。
关晓荷目不转睛地看着鸨母,也不喊痛,反而有些倔强地问道:“你是如何说服那红绿二怪放过我的?”
“你还好意思提这个?你害得我醉香楼既丢了钱银,又失了两个花魁!本想给你香暖暖的上等善待,奈何你不领情!……”
“莫妈妈,内院的绣娘带来了!”
只见柴房门口处,走进来了一男一女。那女的矮矮胖胖,一见到鸨母,便很自觉地跪了下来,低着头,一言不发。
鸨母看着脚下的那低头的绣娘,无比凌厉地问道:“绣娘,你可知你昨日犯了什么错?!”
那绣娘在来的路上,就觉得有点大事不妙,心里七零八落的。
听到鸨母的苛责之后,那绣娘感觉到自己的小小心脏都好像被震碎了一般。只见她慌忙地抬起头来,哭着答道:“妈妈,贱奴可从来没有怠慢过自己的工作呀。贱奴昨日是按照您的吩咐,去给那位姑娘缝补她的新衣呀。大双,小双她们当时也在场,贱奴真的没有偷闲呀。”
那绣娘十分恳切地看着鸨母,一边说着,一边涕泪连连。然后,她顿了顿,又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关晓荷,继续哭诉起来,道:“妈妈,至于……至于这位姑娘所做的事情,贱奴我真的是一点也不知情的。还请妈妈发发慈悲,饶过贱奴一命……”
“哼!贱奴!现在才来求饶,是不是迟了一点呢?”
“绣娘!本母很早之前不是吩咐过吗——不能让那贱人接触利器!你又可曾将我的吩咐,真真正正地听进你心里去吗?!”
那绣娘依旧是一头雾水,哭喊着说道:“妈妈,贱奴一直谨记着您的吩咐,贱奴是一刻儿也没有忘记过啊!”
那鸨母再也没有了耐性,她一脚踢翻了跪在地上的绣娘,道:“贱奴!你看看,这是什么?!”
那绣娘痛得哎呀了一声。她继续爬回到鸨母身边,抬头望了上去。一望之下,她顿时脸色大变,再也说不出话来。
“来人那!把这不听话的贱婢拖出去,砍了她的手,再扔到大街上去!”
“妈妈,饶命啊……饶命啊……这绣针……绣针……贱奴真的……是不知……情……啊……啊……”
关晓荷有些痛心,道:“鸨母!你如此残害人命,必遭报应!”
那鸨母又甩了关晓荷一巴掌,故意压低声音,说道:“你错了,残害人命的,是你!要遭报应的,也将是你!”
就在这一刻,关晓荷顿时发现自己竟无以应对起来。
那鸨母朝着发呆的关晓荷笑了笑,然后走到了这小柴房中央,双手掐起腰来。只见她开口大声地说起了话来。
“本母在此发话,无论你们此刻是站在这房内,还是处在这房外的,如有人敢再犯,或者如有人敢私下暗做小动作,到时定当如同今日之绣娘!”
房外,原来一直围着一大群热衷于看热闹的大小姑娘们。她们一听到鸨母的这段话之后,个个都有点心惊胆战起来,便争先恐后地纷纷离去了。
……
“姑娘,喝点酒吧。”
“哗,这皮光柔滑,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
只见,十来个醉汉,团团围在一起。他们对着中央一个被捆着手脚的**又摸又捏,又灌又喂的,完全没有一丁点人性可言。两行细小的清泪,不时地从**的眼角内往外淌出来。
关晓荷此时已经极度疲惫,疲惫得连动弹的气力都没有了。她自是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可恶的鸨母竟然用这种下作的手段羞辱她、报复她。
关晓荷,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杀人了。但是对着此刻四周可恶的嘴脸,她真的很想很想将他们一一手刃。
却不知何时,这围观的人群中,多了一个魁梧大汉。他一伸手,就推开了那一大片脚步不稳的醉汉。
然后,这大汉解下身上的大披风,抖了抖,正要往关晓荷身上盖去。
附近一黑衣护院见状,连忙拔剑挡住了那大汉要下垂的手,道:“这位好汉,切莫阻断了醉香楼这压轴的节目。”
“这节目,爷我包了!”
也就是一晃眼的功夫,护院手中的长剑被震落到地上;而大汉手里的那件披风,也已经完整地盖在了关晓荷身上。
那大汉抱起关晓荷,大声问道:“这的主儿何在?给我们安排一间上等的厢房!”
那大汉一边说着,一边晃了晃手里的银票。
“这位客官,稍等片刻。”
那原先混在人群中静观应变的鸨母,立刻笑吟吟地走了出来。
那大汉塞了将手里的银票,塞给迎面而来的鸨母,很是客气地说道:“有劳这位妈妈了。”
鸨母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文雅的侠士。她快速地清点了银票,心里甚是欢喜。
……
“咳……咳……”
“三妹,你醒了?来,先喝点水。”
关云扶起了躺在床上的关晓荷,慢慢地给她喂起水来。
关晓荷只觉得眼前迷迷糊糊的,仍旧有点体力不支的样子。她觉得面前这大汉的模样和声音很熟悉,便使劲地甩了甩头,打起精神问道:“兄长,是你吗?”
“三妹,是为兄来迟了。”
一听到如此的答复,关晓荷顿时抱着关云,嚎啕大哭起来。
突然间,关晓荷止住了哭泣,用力推开了关云,道:“兄长为何要残害我儿?我恨死你了!你快快还我儿来!”
关晓荷奋力地捶打起关云来,却发现自己手中发出去的力道竟如弹棉花一般,便又开始嚎哭起来。
关云握住了关晓荷那乱舞的双手,道:“三妹,你当年为了段凤青不辞而别。这么多年来,你甚至完全割舍了我们三兄妹的结拜情谊。你退隐匿藏之深,就连作为兄长的我们也无法寻觅你的具体足迹。我们又怎会知道,当日那个青年,竟会是你孩儿。我们切莫中小他人的圈套,才对!”
关晓荷当然也明白这层缘由。但是,当她亲眼见到关云时,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内心的那种悲恸啊。
“数日前,我作别二弟南下。直到在途中巧遇红小艳、绿无双此二怪,我才知晓你今日之境况。奈何,我遇见二怪之时,二怪已遭他人暗算,快奄奄一息了。故而,为兄我也未能彻底查清……”
“哎呀,这位爷,小女卧得有些疲惫了,能扶我到那桌子边上坐坐吗?”
关晓荷突然打断了关云的话语,暗示他注意门外。
关云立刻明白过来,胡乱应和了起来,道:“姑娘稍等!”
接着,来个桌前的两人,又频频说了好些无关紧要的话语。
然后,关云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染血的小镖,将它轻轻地放在了圆桌之上。
关晓荷看着小镖,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小镖傍歪歪斜斜地写了一个“英”字。
关云小声说道:“她?”
关晓荷点了点头。
关云摇摇头,有些疑惑起来,道:“当日山坡上的那个妖艳女郎,兄长我也是看得清楚的,不是她。况且,她和段凤青,一早就……就葬身火海了……”
关云终是完整地说出了后半句来。他一说完,便连忙看了看关晓荷的脸色
关晓荷此刻却出奇地平静,她惊奇地自己的内心竟然对段凤青的生死一点也不挂怀了。
两人又是沉默了良久。最后是关晓荷打破了沉默。
关晓荷望向了关云,摇了摇头,说道:“你只是认不得她的。她早已脱肤换皮了。”
“为兄总算明白了!怪不得那百变郎君也掺和进来。看来,他们俩是勾搭到一起了。”
“兄长所指,莫不是那师承凌云教的百变郎君,红川子?”
关云点了点头,道:“正是!”
“听闻凌云教教主——仇百海,最近招收了一名女弟子。那女弟子身份及其神秘,传闻她手握着富可敌国的万千宝藏。本来已经走向败落的凌云教,更是借此重新网罗江湖势力,日复一日壮大起来。如今想来,这女弟子必定是英芙蓉了。”
关云似乎越说越激动。
关晓荷望着关云,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道:“兄长,这江湖武林的风风雨雨,就随它吧。你年事也不小了,也不要太过执着于其中。能在死前见山你一面,我也已经万分欣慰了。兄长日后,也莫被我今日之遭遇所羁绊。”
关云连忙说道:“三妹,你为何要说此等丧气之言?”
“兄长,现我既已痛失爱儿,也自是生无可恋。邪教势力浩大,也非你和二哥所能拔乱反正。更何况,英芙蓉所憎恨之人是我,你和二哥如不侵犯她,她也必定不会对你们怎样的。兄长你,莫要理我了,更不要身陷其中的争斗。兄长你,且速速离去吧。”
“三妹,你莫要如此丧气。侄儿……侄儿他……或许尚存一线生机……”
“你说什么?”
关云点了点头,便凑近关晓荷耳边,将当日全部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我后来已经暗中查过了,确实如此!”
关晓荷频频点头,很是欣慰。她就知道,自己的林儿不会如此不孝。
关晓荷现在自然是开心的,英芙蓉之前恶意灌输到她脑海里的歪论,根本就是无中生有。
关云伸手拭去了关晓荷眼角的泪水,柔声说道:“三妹,我待会就悄悄带你走,咱们一起去寻我侄儿!”
当日之凶险,其实关云心里也不能百分之一百断定那江家郎是否有生还的可能。但是,他关云目前,也只能以此勉励关晓荷和自己了。
关云在心里暗暗发誓:此后,即是寻到天涯海角,也务必要将那江家郎寻到,以挽回当日误作帮凶之过错。
关晓荷欢喜地点了点头,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又拼命地摇了摇头。
“兄长,我现在废人一个,手脚都不灵活。你带上这样的我,必定是个累赘啊。而到时,英芙蓉如果发现我不见了,肯定会想到你们。那时候,她就更加不会放过你们了。我现在还不能走!兄长,寻找我儿的事情,就麻烦你悄悄进行了!”
“待寻到我儿时,我们再一起走。兄长你无需担心我,妹子我一定会坚强地活下去。”
“兄长你今日乔装而来,外头的人也必定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听为妹的话,明天天一亮,你就速速离去。在寻到我儿之前,你我之间不宜有过多的接触。”
关云有些为难,道:“但是你……”
关晓荷立刻明白了,笑了笑,说道:“兄长放心,我自是有应对的法子。我向你保证,即是遇到最坏的情况,我也不会轻生。而英芙蓉,也绝对是不舍得杀了我。兄长你就放心吧。”
关云勉强地点了点头。
关晓荷终于舒心了起来。她故意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大声说道:“这位爷,奴家累了。咱们床上休息去吧。”
关晓荷说完这句话后,脸蛋就不自觉地红了一大片。
房内,对望的两人,又是相互笑了笑。
然后,随着灯火熄灭,周围一片黑暗。
黑暗中,又断断续续传出两三段嬉戏笑闹声来。
……
接下来的一连几日,这醉香楼的群戏**节目,已经在这业城传得沸沸扬扬的了。
盛名之下,那慕名而来的宾客,确实空前绝后。那鸨母笑得牙齿都软了,对关晓荷竟又是千百般呵、疼爱护起来。
可是,令人惊奇的是,大概从第四、五日开始,这醉香楼的生意,便一日日地变得惨淡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