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BJ没费多大劲儿,毕竟我来过一次,尽管我没进樱桃她姑姑的家,但车站和地址我都清清楚楚——长辛店大街**号。下了火车,沿长辛店大街我逐一打听,有一位师傅告诉我说,这边是双号,那边才是单号,**号在那边,你靠那边打听打听。我很快便找到了**号,那个小胡同共有五家,最里面一家门朝南的正是。
我终于摸来了。樱桃,你就是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
我去的时候,不凑巧家里正好没人,“铁将军把门”。不过对面邻居说:“刚才还有人呢,远不了,你稍等一会儿。”那位邻居是位年轻的妇女,她正在看孩子。她正在给她的孩子擦澡。她一边给孩子擦澡一边对我说:“你是她家什么人啊?”我说:“我是樱桃的丈夫。”那位妇女不解地问:“不对呀,孩子她奶奶说,她侄女没结过婚。”我说:“哦”。我没再往下说,也不用给人家争辩。原来樱桃早已做好了长期在BJ生活的准备,现已“安营下寨,步步为营”本来是有夫之妇,却谎称自己是黄花大姑娘,从未结过婚。你若是确实不跟我过了,确实把问题解决了,你就是说自己是天女下凡又与我何干?谁来查问?只有老天爷知道。现在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未婚,能蒙过去吗?
等了不到十分钟,樱桃果然回来了。一见到我,不是惊喜,而是惊诧。她绝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这个时刻出现在这里,她万万没想到我会找到BJ来。樱桃没说话,赶紧开开门让我进屋。
那是一个不大的屋子,里外两小间,统共有三十多平米。但屋里安置整齐,干净整洁。我进屋靠一张小桌子边坐下,樱桃也没说话,找了个杯子,给我倒了一杯开水。然后坐在炕沿上。还行,还挺客气,我心里稍微有些安慰,大礼不辞小让,我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水说:“樱桃,咱们回去吧,咱们好好过日子,有什么事以后再说。”樱桃坚定地说:“我不回去。”当时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提高了嗓门说:“你不回去,你在这里住着,这是家啊?另外你在这里,我怎么办?”我这个人沉不住气,一着急就不会小声说话,一说话就跟吵架似的。
樱桃说:“咱俩别在这里吵嚷,四邻八家听了不好看,走,到外面说去。”
我说:“行,到哪里都行。”
开始我以为她真要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说事,哪知她一直往前走,上了公共汽车。我在后面跟着也上了汽车。她花了一毛钱给自己买了一张票。当时我手里仅有一张一百元的,确实没有零钱了。我说:“樱桃,我没有零钱,你帮我买一下车票。”樱桃在一旁坐着,若无其事,置之不理。樱桃不给我买票,我更生气了。但是当着那么多人,我什么也没说,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咽。我就在那里坐着,缄默不语。老天有眼,售票员竟没给我要票。天哪!原不人家说,人的心比天都高,情比纸都薄。一毛钱的车票樱桃都不肯为我买,想当初我对你也不薄啊?一日夫妻百日恩情,百日夫妻情深似海。虽然我们过得不是那么甜蜜,但是我把你从大老远接过来以后,对你也可谓无微不至地关怀和照顾,恨不能把心掏出来叫你看看,从来没有给过你气受。开支以后,我如数把钱交给你,我上班几乎不带钱。我天天上班,早出晚归。你在家里料理家务,想吃什么自己做什么,想看电视看电视,想睡觉睡觉,自由自在。我下班回来以后,我们俩一块儿吃饭,一块儿看电视,一块洗衣服,一起说笑,我真不知哪里得罪了你。现如今一毛钱的车票为我你都舍不得买,才这么几天,前后竟判若两人。
下了车,又换乘了一辆公共汽车。我也不知道她这是把我往哪儿领。BJ,这么大城市,咱也不熟悉。心想,你就是走到天地尽头,我也要奉陪到底。我想,这次恐怕我是非得买票不可了。果然,售票员用普通话招呼我:“那位带眼镜的同志请买票”。我毫不犹豫地掏出仅有的一百元递过去,那位服务员也不嫌麻烦地找给我九十九元八角。一张票换来一大把叫我揣到口袋里。BJ那大都市我也没来过,老太太看地图——不知哪是哪,我也没心法观察外面的风景,有几个地名我倒记住了,什么卢沟桥,白堆子,**坟等,净是些稀奇古怪的地名,似乎与抗日战争“七七事变”有关。坐了很多站,汽车开了停,停了开,也不知到了哪里。樱桃下了车,我也稀里糊涂地跟下来。她下了车顺着一条道就走,头也不回,像逃跑一样。我在后面紧跟着。再往前走,左边是一条河,挺宽,河面上白亮亮的水,太阳一照,闪着刺眼的金光。靠近河堤,还飘着不少荷叶。右边是一片柳树林,柳树长在低洼的坑里,但没有水。当时天已近傍晚,夕阳斜照过来,河里的水波光粼粼,按理说,景色应算很美。古人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走着走着,樱桃突然加快了脚步,我在后面紧追不舍。一会儿,樱桃竟跑了起来,哦,她想把我甩掉。我更加快了脚步,紧紧跟在后面。后来我真有点跟不上了,因为我穿的是双皮鞋,很不习惯。我平时从事井下工作,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穿靴子。在家我平时也穿网球鞋,便于运动。这不,寻思出门哩,穿双皮鞋,外人瞅着还好看些。经过两天多火车的颠簸,“转战南北”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没有座,我这两天几乎没吃什么饭,困乏疲惫,现在她又同我周旋,我实在有点吃不消。但是追一个女人,我还是能追上的,你能跑哪儿去?我从初一就练习长跑,每年运动会跑三千,后来上高中,每年都要跑五千,虽然没得过大奖,但每次我都能坚持下来。走个道,跑个腿,都不在话下。在一个柳树密集的下坡,我赶上了樱桃。樱桃看自己也逃脱不了,不得不停了下来。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樱桃,你这是干什么?我从东北千里迢迢去关里找你,你不在家,我又马不停蹄地来到BJ,我可不是来给你耍着玩儿的,我是来和你讨论事情解决问题的,你打算怎么办?你给个痛快话!”
当时天也快黑了,京城的人们三三两两有的到河边遛弯儿,有的在树下纳凉,逍遥得很。我却气得忿忿的,我和樱桃两口子在治气。我也担心,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一个男人追一个女人成何体统?我觉得不好看,万一人们怀疑我说我耍流氓,我是“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我一没带身份证,二没带结婚证。我突然想起结婚证的事来。我严肃地问樱桃:“樱桃,我问你,你是不是把结婚证带来了?”樱桃得意地说:“是啊。”“你随身带那玩意儿干什么?”我说。樱桃说:“我在这里也和你说不清。”“哪里能说清?”我说。“去我姐姐家。”“你姐姐家在哪儿?”“在那儿,但你不能去。”樱桃指指北边一家亮着灯的人家说。“我不去可以,那你跑了怎么办?”樱桃不吱声。我俩在那里僵持了半天,她也不说去哪里,也说不清怎么办,你要非离婚不可,咱们现在就回家办手续。她又拿不定注意,也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吭不吭,蒙不蒙,真能把人急死,唉。不一会儿,天就黑了下来。
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尽管秋天的夜晚黑的晚,但已是万家灯火。我们所在的地方暗淡无光,也没有月亮陪伴,只有天上的星星大眼瞪着小眼。
樱桃不想领我进去,但又甩不掉我,我离开她也将无处可归,我一步也不能放过她。虽不是相依为命,但也像一把烂韭菜一样不能拆开,拆开就卖不出去了。最后她也觉得自己黔驴技穷了,说:“我先去我姐姐家告诉一声,你在外边等着,就是那一家,门朝南亮灯的那一家。”我说:“行,你去吧。”我眼睁睁地看着樱桃进了亮着灯的那家,我耐心地在门口外等着。不大一会儿,里面传出说话声,“来了就进家呗,人在哪儿呢?”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樱桃的姐姐、姐夫都出来了,把我迎进家。说实在的,我不想进家,我不想给人家添麻烦,尤其现在这种状况,亲不亲,外不外的,你说要是正儿八经的连襟儿,不请我还会来呢,如今,我和樱桃的关系,摇摇欲坠,唉。不管那些了,进去再说。
樱桃的姐姐比她个高,人也长得标致漂亮,有点儿像《过把瘾》里的某个演员,说话声音响亮,热情大方,温柔和气,通情达理。绝不像樱桃这样娇气刁蛮,支支吾吾。为什么一奶同胞,亲生姐妹,相差竟天上地下。我在矿上上班时,亮哥就常说这句话,娶媳妇要娶姐妹之中头大的,老大懂事儿,通情达理,勤劳能干,知道过日子。老丫头一般爱娇里娇气,被宠着惯着,进了家不好待成。果然有一定道理。姐夫那个人体态瘦削,但举止潇洒,能说会道,一看就知是见过世面的人。这是一家面积不大独门独院的平房,正房三小间,院子不大,屋里装饰就比较讲究了,地上铺着红色的地毯,中间放置一个长条形茶几桌,茶几上有水果,啤酒瓶子,好像刚刚吃过饭的样子。两边是高档的沙发椅子,沙发是全新样式的,家中有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正老老实实地在沙发上玩儿。屋里安着空调,凉爽宜人,温馨舒适。靠墙角还放着一小桌,上面有电话,台灯。
姐姐、姐夫很热情地把我领进屋,因为我和樱桃还没有离婚,怎么说我现在还是樱桃的合法丈夫,我们还是以连襟关系相称。虽然我和樱桃的婚姻名存实亡,即将土崩瓦解,但是人家让你一点也看不出假来,真真正正以客相待,我非常感激。进屋落座以后,姐夫问我:“还没吃饭吧?”我赶紧说:“你们忙你们的,我不饿。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姐夫说:“别客气,别不好意思,到这儿就是到家了。”姐夫便令妻子准备点儿饭菜,拿了两瓶啤酒。本应上夜班的姐夫也打电话请了假陪我。来到异地他乡,本来我心里不踏实,但在姐夫二人的热情款待下,盛情难却,我也不那么拘束了。我们边吃边谈,边谈边喝,一直持续到晚上一点多。
姐夫那个人很世故,明知道已经没有挽救希望的婚姻,人家不那么说。他很客气地说:“白子,别看我是樱桃他姐夫,她姐姐就在跟前,我一手托两家,我不偏着你,我也不向着樱桃。俗话常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座婚’,我真心地希望你俩回去好好过日子,有事儿说事儿,有问题咱解决问题,别动辄拿离婚说事儿。我也听说了,樱桃在这里也住了有一段时间了,这事儿长期这么混着不行,如果咱们诚心过,就赶紧回去跟宪章好好过,让大家心里也消停。如果觉得两个人实在过不到一块,确实不想过了,就痛痛快快的,谁也不勉强谁,强扭的瓜也不甜。”樱桃在那里听着,不说什么。樱桃她姐姐接过来说:“我爹和我娘开始寻思让她在跟前作亲家,她不干。后来我劝他们,孩子的事大人不要管得那么紧,她愿意出去就让她出去吧,反正你们老了用人的时间就那么几年,实在不行接到我们这儿来住,不能因为你们耽误她一辈子的幸福,将来落埋怨。后来我娘她们也同意了,这不,出来了还是不顺利。我妹妹脾气也挺特别的,又犟又倔的,这一点儿,宪章你多担待点儿。樱桃,你是怎么想的?”樱桃说:“我娘和我姨都没说实话,我到那里一看,跟实际情况不一样,各方面跟农村一样,有的还不如农村呢。”樱桃姐姐说:“刚去了哪里都有点不习惯,适应有个过程,时间长了都一样,人家东北人整天怎么生活了?这就跟穿鞋一样,新鞋穿到脚上,多少有点儿别扭,穿着穿着就合适了。”樱桃说:“说什么我也不去了,我过不了。”樱桃姐夫说:“自然条件开始你没看见,一个大活人摆在跟前,你肯定看到了,一点感情也没有?”“开始俺看着人也挺好的,后来越过越没意思,除了能上班,不会说,不会道,整天婆婆妈妈,啰里啰嗦,不像个老爷们,俺俩在一起没有共同语言,我说他不听,办不了事儿,总是吵架。”樱桃终于发话了。樱桃姐夫说:“人生婚姻当中,容易发生问题的时期有三个,一个是新婚,一个是敏感期,不说‘七年之痒’嘛,再一个就是更年期,度过这三个阶段就好了。你们这是刚结婚,新婚时期容易出现问题还是了解的问题,了解不透,感情不深,着急结婚,两人结婚以后,虽然还保留着恋爱时的甜蜜新鲜,但是夫妻双方的缺点和不适应都会在朝夕相处中逐渐暴露出来。要不,现在有人提出试婚的观点,感情没有发展到一定阶段,不要急于结婚,结婚之前,要慎重选择,这是自由,尽量自己做主,别人的意见只能作参考,如果不同意,觉得对方不是意向中的那个他,提早终止,影响面也小。结了婚再离婚,就要对自己负责,对他人负责,如果有了孩子,更要对孩子负责,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能当成儿戏。”我像个学生一样耐心地听人家讲解,心里收获很大。我说:“姐夫,你看我和樱桃的事儿往前怎么办呢?法律上的事儿我们一概不知,早知这么麻烦,不登记好了。”樱桃姐夫说:“樱桃,我还是希望你们好好过,白子今天来了,我们亲眼目睹,挺实在的一个人,没有坏心眼子,跟这样一个人过日子,一辈子靠得住。但是我也不得不说,樱桃,你如果真是不想过了,趁早和人家办手续,把东西该退给人家的退给人家,谁也别耽误谁,这些事儿你们自己合计,省的上班也上不好,吃饭也吃不香,睡觉还老做梦,魂不守舍的。你躲到这里来也不是长久之计,虽然那边是你姑姑,这边是你姐姐,都不是外人,但你心里能平静吗?你不得整天考虑这些事啊?”樱桃又不吱声了。
樱桃的姐夫亲切地对我说:“小白,我在这边煤矿认识几个人,也有领导,你那边若是不行,就到这边来干,我能助你一臂之力。”我赶紧说:“谢谢姐夫,谢谢姐夫为我想得周到。”
樱桃就是不想过了,但也不能说出个子丑卯酉。一个农村孩子,也没念过几年书,至多也就初中毕业,面对纷乱如麻的婚姻问题无从下手,左右为难。
不愧是在BJ大城市里生活的,生平多阅历,处事又圆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得罪任何一方,高深理论,条条框框讲了一大堆,但樱桃一时定不下来什么时候回家,她也不想回家,她不回家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就像一群耗子商量好了,对付猫的最好办法就是给猫脖子上挂一个铃铛,猫一来,铃铛一响,大家撒腿就跑,但派谁去做这件事,没有一个自告奋勇的,等于白说。
夜深了,我和姐夫在外屋地毯上和衣睡去。樱桃的姐姐抱着孩子和樱桃在里屋睡的。我实在太累了,加之困难如山的问题解决不了,又喝了两口酒,一觉醒来天就亮了。第二天,我们又在一起讨论了半天,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总起来说还是那句话——你们若想过,回去好好过,若是真不想过了,好合好散,谁也别耽误谁,主意还得你们自己拿。我是恨不能一天把事情解决,压在我头上的这座大山一下子崩塌。哪怕就是离婚,也别这么生不如死地折磨我。但是樱桃住在BJ,恋恋不舍,她跑到一个三不管的地方,说一千道一万也没说准什么时候回家,问题难有进展。
事情没有丝毫起色,该说的我也说了,该见的人我也见了,心里放松了不少。我必须得回去上班了,我的心情暂时畅快了许多。男人毕竟还要以工作为重,事业是男人的生命。
第二天中午吃完午饭,告别了姐姐姐夫,我和樱桃走出了家门。从姐夫家出来,往北穿过一个小胡同不远就是一条宽敞的大街道,两旁是耸立的高楼厂房,两边是树木,电线杆子,还有广告牌,车站牌,来来往往的车辆穿梭如织,去去回回的行人如流,唉,这才是城市的样子。樱桃本来是送我上车站的,但是她丝毫没有给我寻找回家路线的意思。到了街上,她自己买了一卷馅饼,大口小口地抱着吃起来。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人瞅着也不嫌别扭。想当年,在芦花镇上我拿一根黄瓜随走随吃嫌我不雅观,乌鸦嫌猪黑——自不觉得。至于我回家坐那辆车,怎么走,到什么站下车,一概不闻不问。她是不知道,还是明明知道故意不告诉我,人心隔肚皮,办事两不知。我看出来了,我俩是同一平面内相交的两条直线已经过了交点,往后是越离越远了。现在,我必须得靠自己了,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吧。在这个时候,可能你问一个陌生人,他都能告诉你怎么离开这个城市,怎么赶车。我问樱桃,她竟不知道。
我的头脑一下子转过弯来。我现在是在BJ市内了,不是长辛店大街了。我应该先去BJ站,然后坐火车去东北。这时,正好开过来一辆公共汽车,车停下,门打开,我问司机去BJ站么,司机点点头,我也没和樱桃“再见”就上了车。轻易也没来过BJ,好不容易来趟首都,连转转看看天安门的机会也没有,也不是那个心情啊。一个地方的好与不好,不在于它本身,关键是有没有你想要的。唉,回家老老实实上班吧。
到了BJ站售票处,当时我就蒙了,吓我一大跳,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三十多个售票口没一处不是塞满人,到处人满为患。那么多人挤得水泄不通,简直不是在排队买票,是人挨人人挤人在开“万人大会”啊。我的娘啊!这么多人排队买票,我不得排到猴年马月去啊?整个大厅内人流涌动,像个万人大会场。我几乎插不上手,靠不了前,都不知站在哪排买票。原来听说去BJ容易,出来可就难了,果真如此。我在人堆里穿行,横冲直撞,寻找东北方向的售票口。就在售票厅的左端有两个窗口我看是往东北来的。有个窗口是牡丹江方向,有个窗口是往大连丹东方向,这就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去大连方向的人还真不算多,也就十几个人在排队。谢天谢地,我高兴得没法,赶紧排在后面,心里踏实了许多,时间不长,我就拿到了车票,这次车是从BJ开往大连的,中间路过沈阳,不管三七二十一,爱咋地咋地,明天我就要到家了。
车是晚上二十三点的,距离开车的时间还有四个多小时,我毫无心绪地拿着小包,在候车室前面的广场上游荡。里面有我俩件衣裳,这是我唯一的空空行囊。又想起几天来的烦心事,如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后悔当初不该与樱桃相处,人家上赶着给我介绍对象我都不看,偏偏认准了樱桃。老天爷怎么不给我一双慧眼?当初光看到人长得挺漂亮的,婀娜多姿,风采动人,真没想到鸟美在羽毛,人美在心灵,华而不实的东西不一定实用。我想,除了樱桃,我跟任何一农村姑娘相处都不止于此。书上说:没有爱情可千万别结婚,这种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婚姻在哪个时段终止都不为过,明知不行而为之,到头来,自己磨出一脚血泡,自作自受。恨自己无知,世上从来就没有卖后悔药的。有人说,初恋,初恋,才学乍练,搞对象也不是搞一个成一个,不处个三两个女人你学不会婚姻,莫非当真?我手里拿着车票,漫无目的,索性不管那些,睡一觉再说吧。
我掏出两张报纸,躺在车站前广场的空地上,两眼望着天上的星星,把一切都抛到九霄云外,一切都有老天看着办吧。我把包枕在底下,和着习习晚风,躺在地上就睡着了。愿“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带着几天来的疲惫和困惑,沮丧和无奈,怨恨和后悔,让睡眠作为最好的麻醉剂。梦里我和樱桃手挽着手,肩并着肩在往家走,她轻轻地对我说:“宪章,这一回回来我就不走了,你踏踏实实上班,我管好家务,你不是最爱吃手擀面吗,我特意买了一个擀面杖,我有时间就给你做,咱两好好过日子,我给你生个孩子,以后咱们的日子肯定会好起来。”看着温柔可爱的媳妇,我一下子把她搂在怀里。一觉醒来,原来是一场美梦,为什么甜蜜的梦这么短暂?
离上车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我进了候车大厅,准备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