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京汉铁路总工会长辛店分会委员长史文彬带着三千余名劳工,聚集在长辛店火车站前,宣布实行总同盟罢工。
得知京汉铁路长辛店车站劳工罢工,曹锟忙不迭地给京汉铁路局局长赵继贤打电报,让他严厉镇压罢工劳工。赵继贤接到电报,不敢怠慢,当即让第十四混成旅旅长时全盛,带着本部人马,离开直隶涿县,赶到长辛店车站。赵继贤、时全盛率第十四混成旅士兵,端着曼利夏洋枪,来到车站候车室大门前,把告示贴在墙上。
史文彬、吴汝明、陈励懋、王永泰、李三、洪永福、杨锡贞、吴春西、吴祯、易顺十位分会委员,走上前去,抬眼仔细观瞧,但见上面写道:“奉大帅电谕,本局长特出示布告,自即日起,京汉铁路全线戒严,实施军事管制。凡参加罢工者,限三日内一律复工,务须各安本分,不得再度滋事生非,路局既往不咎,不予追查。违禁者,定当严查,予以除名。害群之马,更应依法严办,以儆效尤,特此布告,咸宜周知!”
史文彬看罢,一把扯下告示,扔在地上。赵继贤见状,嘿嘿冷笑,朝第十四混成旅士兵挥了挥手。第十四混成旅士兵扑上前去,抓住史文彬、吴汝明、陈励懋、王永泰、李三、洪永福、杨锡贞、吴春西、吴祯、易顺十位分会委员,抹肩头、拢二臂,五花大绑,押往火神庙巡警局。
与此同时,京汉铁路总工会高碑店分会委员长高顺田、保定分会委员长何立泉、正定分会委员长康景星、安阳分会委员长戴清屏、新乡分会委员长杜石卿、黄河北岸分会委员长吴昌义、黄河南岸分会委员长韩松亭、许昌分会委员长柳胜友、郾城(今漯河)分会委员长杨志清、信阳分会委员长胡传道等人,也带着本车站劳工,参加总同盟罢工。
曹锟、吴佩孚把京汉铁路看作是自己的生命线,眼见罢工影响他们发动第二次直奉战争,气急败坏。经过秘密协商,他们作出决定,京汉铁路全线驻军同时行动,镇压罢工劳工。
2月7日下午17点,张厚生带着第二十五师官兵,端着曼利夏洋枪,赶到江岸分会会所(今福建街),将会所团团包围。劳工纠察队队长曾玉良见状,带着数百名队员,拿着铁棍、木棒,与第二十五师官兵展开搏斗。
张厚生见状,气得又蹦又跳,厉声嗥叫道:“弟兄们,快开枪,打死这帮土匪!”
话音未落,第二十五师官兵端起曼利夏洋枪,瞄准劳工纠察队队员,砰!砰!一顿儿乱放。曾玉良猝不及防,胸脯中弹,鲜血染红破棉衣,登时倒在地上。他身后的三十多名队员,也相继中弹,倒在地上,命丧黄泉。一时间,分会会所门窗上布满弹孔,密密麻麻,星罗棋布。墙壁上弹痕累累,墙皮脱落,坑洼不平。地面上尸体狼藉,血流成河,染红大地。二百多名受伤的队员躺在地上,垂死挣扎,呼爹唤娘。
张厚生还不罢手,带着第二十五师官兵,端着曼利夏洋枪,来到劳工家属居住的窝棚区,搜捕分会委员。江岸分会委员长林祥谦和六十多位分会委员、劳工,来不及转移,不幸落入魔掌。眼见来了烧杀、奸淫、抢劫的机会,第二十五师官兵异常兴奋,抢走窝棚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劳工家属如果反抗,就会遭到他们的痛打,头破血流,栽倒在地。最后实在没有什么可抢的了,第二十五师官兵抓住劳工的老婆、闺女,扒下她们的衣服,轮番强行奸污。临走时,第二十五师官兵找来火种,点燃破败不堪的窝棚。顷刻间,浓烟从窝棚里冒出,烈焰升腾,整个窝棚区被付之一炬。
第二十五师官兵押着林祥谦和六十多位分会委员、劳工,离开熊熊燃烧的窝棚区,冒着漫天大雪,来到江岸车站。他们把林祥谦和六十多位分会委员、劳工,绑在站台电线杆上。
张厚生提着孔明灯,走到林祥谦面前,凶相毕露,用命令的口吻说:“赶快让劳工复工,牙迸半个‘不’字,别怪俺不客气!”
林祥谦仰着头,迎着刺骨的风雪,斩钉截铁地回答:“复工要有总工会命令,没有总工会命令,决不复工!”
“行——”张厚生朝身后刽子手摆摆手,吹胡子瞪眼睛,厉声说道:“看你的嘴硬,还是俺的刀快,除非你不要命了。”
刽子手扑到林祥谦面前,朝他的左肩砍了一刀,鲜血登时染红对襟棉袄,不断地滴落在铺满雪花的站台上。林祥谦忍着剧痛,怒视着张厚生,一字一句地说:“头可断,血可流,工不可复!”
张厚生气得直跺脚,指着林祥谦,朝刽子手命令道:“给俺砍,他啥时候答应复工,啥时候别砍了。”
刽子手答应一声,挥舞着大砍刀,朝林祥谦右肩砍了一刀。林祥谦怒目圆睁,咬紧牙关,大声说道:“砍死也没二话,头可断,血可流,工不可复!”
刽子手听罢,抡圆大砍刀,横七竖八地在林祥谦身上乱砍。林祥谦变成一个血人,浑身鲜血流淌,登时昏了过去。待到林祥谦从昏迷中疼醒过来,张厚生用孔明灯照着他坚毅的面庞,阴阳怪气地追问道:“咋样,这回该复工了吧?”
林祥谦气息奄奄,使尽全身力气,痛斥张厚生道:“丘八蛋军阀,好端端的一个中国,就断送在你们手里……”
不等林祥谦说完,张厚生恼羞成怒,面对刽子手,歇斯底里地号叫道:“别听他废话,给俺砍喽!”
刽子手扑上来,砍下林祥谦的脑袋,鲜血从脖腔中喷出,染红了洁白的大地。张厚生犹不解气,让刽子手找来铁丝,穿上林祥谦脑袋,挂在电线杆上。
林祥谦被害后,张厚生带着第二十五师官兵,端着曼利夏洋枪,闯进花楼街皮亚巷施洋家,将施洋逮捕。第二十五师官兵押着施洋,乘火轮船过长江,来到武昌文昌门正街,把他关进武昌模范监狱。
张厚生知道施洋是有名的大律师,不敢擅自做主,找到湖北督军萧耀南,请示一番。萧耀南灵机一动,给施洋扣上“煽动工潮”的罪名,下令把他杀害。施洋在武昌模范监狱呆了七天,面对严刑拷打,坚贞不屈,写下《伯高狱中七日记》。
张厚生带着第二十五师官兵,端着曼利夏洋枪,来到武昌模范监狱。张厚生给施洋戴上脚镣、手铐,把他押上囚车,来到武昌洪山下。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施洋拍着胸膛,厉声说道:“我堂堂正正地做人,反对强权暴力,从来就不怕死。你们杀了我一个施洋,还有千百个施洋!”
张厚生不敢看施洋,捂住耳朵,厉声命令道:“开枪,快开枪!”
第二十五师官兵端起曼利夏洋枪,瞄准施洋,砰!砰!一顿儿乱放。施洋身中三颗子弹,倒在雪地上,仍大声喊道:“劳工万岁!”
这几天,高斌、姜海士、刘文松、王宗培、钱能贵五人受尽酷刑,浑身伤痕累累,躺在郑县南关监狱牢房里。靳云鹗严禁他们的家属前来探视、送饭,企图用饥饿和酷刑,迫使他们屈服,答应复工。
靳云鹗来到南关监狱,提审高斌、姜海士、刘文松、王宗培、钱能贵五人。靳云鹗板着脸,拍着桌子,大声呵斥道:“你们煽动工潮,罪该万死,还不赶快让劳工复工!”
高斌饥肠辘辘,站在靳云鹗面前,义正词严地答道:“俺们为人权而战,啥罪也没有,决不复工。”
靳云鹗听罢,气得浑身直哆嗦,声色倶厉地说:“啥人权不人权,俺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老子的人权。”
话音未落,几个狱警扑上来,把高斌按倒在地,让他跪在玻璃碴上。他们逼着高斌,双手高举一个小板凳,板凳上放着一只装满水的碗。过了半天,高斌膝盖鲜血淋漓,疼痛难忍,两臂发麻,实在撑不住了,不小心晃动一下板凳,把碗里的水洒出几点。狱警们见状,挥舞着皮鞭,没头没脑地抽打高斌,直到他们精疲力竭,方才停手。
高斌喘息着,被打得血肉模糊,躺在地上。他再也站不起来了,嘴里仍在下意识地嘟囔道:“决不复工,决不复工。”
靳云鹗见状,让狱警们提来几桶凉水,掰开高斌的嘴巴,不停地往里灌。高斌拼命挣扎着,呛得直咳嗽,肚子逐渐鼓起来,活像一个大皮球。狱警们狠踩高斌鼓胀的肚子,血水从他的嘴巴里喷涌而出。高斌吐出最后一口气,全身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变得冰冷僵硬了。
姜海士、刘文松、王宗培、钱能贵四人,此刻也不好过,烙铁、拶指、老虎凳、辣椒水等酷刑,正在对付他们。但他们个个咬紧牙关,挺直胸膛,没有一个人屈服。
眼见史文彬、吴汝明、陈励懋、王永泰、李三、洪永福、杨锡贞、吴春西、吴祯、易顺十位分会委员,被关押在火神庙巡警局,长辛店分会劳工纠察队队长葛树贵,带着三四千名罢工劳工,拿着铁棍、木棒,将火神庙团团包围,高呼:“还我工友!”、“打倒军阀!”等口号。高顺田带着高碑店车站罢工劳工,坐上火车,赶到长辛店火神庙,声援葛树贵。庙里的巡警见状,忙不迭地端起曼利夏洋枪,瞄准葛树贵、高顺田和罢丁劳工。
关键时刻,时全盛带着第十四混成旅士兵,端着曼利夏洋枪,赶到火神庙大门外。时全盛一声令下,第十四混成旅士兵端起曼利夏洋枪,瞄准罢工劳工,砰!砰!一顿儿乱放。葛树贵、高顺田、杨诗田、辛可红、刘宝善、刘川田、李玉、赵长润八人中弹,当即倒在地上,命丧黄泉。还有三十多位罢工劳工被子弹打中,身负重伤,也倒在地上。剩下的罢工劳工拿着铁棍、木棒,与第十四混成旅士兵搏斗,王永福、刘炳波等二十余人被捕。
就这样,曹锟、吴佩孚残酷镇压了京汉铁路总同盟罢工,制造了震惊中外的“二七惨案”。林祥谦、施洋、高斌等五十二人被害,何立泉、康景星、戴清屏等八十四人被捕,五百余人受伤,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张继忠、张继义回到芒杨山中,重操旧业,占山为王。他们带着数百人的“码子”,自称与段祺瑞取得联系,打起“定国军”旗号。孙桂枝、孙美松父子和孙美珠、孙美瑶兄弟在抱犊崮上,与张继忠、张继义兄弟遥相呼应,打起“建国自治军”第五路军旗号。他们过着吃肉、喝酒、斗鹌鹑的日子,倒也清闲自在。
孙美珠、孙美瑶兄弟闲来无事,带着“建国自治军”第五路军弟兄下山,到峄县西集抢劫。兖州镇守使何锋钰闻讯,当即带着山东第六混成旅士兵,端着曼利夏洋枪,赶到峄县西集,将孙美珠的人马包围。孙美珠猝不及防,被流弹击中,倒地身亡。何锋钰二话不说,砍下孙美珠脑袋,挂在津浦铁路临城车站电线杆上。孙美瑶带着残兵败将,冲出包围圈,回到山上,气得咬碎钢牙,决心替哥哥报仇雪恨。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打算做一桩大买卖。
这一天凌晨两点半,浦口至天津的第二次特快火车,沿着津浦铁路北上,行驶到姬庄道房,距临城车站约六里处。乌云遮住月光,司机不明就里,驾驶着特快火车,冲到拆去接轨钢板的铁轨上。只听得轰隆隆——声巨响,第四〇六号火车机车、第二七一三号邮车车厢、第四四〇五号、第四四〇六号三等客车车厢登时出轨,牵扯着后面的车厢,全都倾斜在铁轨上。英、美、法、意、比等国三十九位旅客和中国二百余位旅客,从睡梦中惊醒,吓得哭爹叫娘,乱作一团,有的瘫在铺位上,有的跳出车窗口,有的躲到座位下,还有的爬上行李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