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兆坤接过演习计划,气得直踩脚,破口大骂道:“奶奶的,郭松龄明摆着要整治俺,让俺翻山过河,长途行军一千多里,去抢占四平街。他让李景林坐着火车,舒舒服服地前进四百里,跟俺抢四平街。”
程善策听罢,扔下布军帽,嗷嗷怪叫道:“奶奶的,郭松龄玩老子,俺不干了!”
傅铁嘴站在旁边,嘿嘿冷笑,阴阳怪气地说:“那正好上了张作霖的当,解散咱第三混成旅。”
张兆坤咬着牙,下定决心,摩拳擦掌,一字一句地说:“奶奶的,不能上张作霖的当,要让他看看,俺可不是舜种!”
张兆坤身先士卒,带着本部人马,端着曼利夏洋枪,离开吉林宁安。他们翻越长白山山脉时,恰逢天降大雪,鹅毛大的雪花漫天飞舞,地上积雪厚达数尺,漫过人的膝盖。东三省第三混成旅士兵穿着单薄的布军服,戴着布军帽,端着曼利夏洋枪,在雪地里艰难跋涉,个个饥寒交迫,东倒西歪,哭爹叫娘。
张兆坤累得精疲力竭,扶着小傻子肩膀,对着东三省第三混成旅士兵,用哭腔大声喊道:“奶奶的,赶快往前奔,谁落到后头,俺枪毙他。等到了四平街,吃喝玩乐随你们的便。”
东三省第三混成旅士兵听罢,不敢怠慢,端着曼利夏洋枪,垂头丧气地向前继续赶路,只用了八天时间,就赶到了梨树四平街。他们扔下曼利夏洋枪,躺在雪地上,喘着大气,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却发现东三省第一师官兵踪迹皆无。
原来,李景林估计,张兆坤至少得用十几天时间,才能赶到梨树四平街。因此,他陪着郭松龄,带着本部人马,穿着厚实的皮军服,戴着皮军帽,端着曼利夏洋枪,慢悠悠地坐上火车。他们沿着京奉、南满铁路,不慌不忙地前进四百里,用了十天时间,方才赶到梨树四平街。张兆坤见状,登时来了精神,带着东三省第三混成旅士兵,端着曼利夏洋枪,杀到火车跟前,俘虏了李景林、郭松龄和东三省第一师官兵。
演习结束,张兆坤带着褚玉璞、程善策、许琨、毕庶澄、傅铁嘴、小傻子,躲在一间破屋子里,围着篝火取暖。张兆坤冻得龇牙咧嘴,抹了一把大鼻涕,大声嚷道:“奶奶的,郭松龄仗势欺人,把俺整成这个熊样儿!”
语音未落,郭松龄推开屋门,走了进来。他掏出毛瑟手枪,瞪着张兆坤,厉声问道:“你这个丘八,背后骂谁呢?”
张兆坤见状,登时吓坏了,忙不迭地赔着笑脸,不好意思地解释道:“郭委员,‘奶奶的’是俺的口头禅,并不是骂你!”
“口头禅——”郭松龄沉吟一下,突然指着张兆坤鼻子,破口大骂道:“食你妈,这也是俺的口头禅,你知道吗!”
张兆坤听罢,脸上的肉抖动着,脸色变得铁青。过了半响,他长出一口气,用缓和的口吻说道:“郭委员,既然兪俺妈,你就是俺的亲爹,俺给你磕头。”
张兆坤说罢,跪倒在地,朝郭松龄磕了三个响头,卑躬屈膝地说:“从今天开始,俺就是郭委员的儿子,郭委员就是俺的亲爹!”
郭松龄见状,登时怔住了,羞得满脸通红,不知如何是好。褚玉璞、程善策、许琨、毕庶澄、傅铁嘴、小傻子一拥而上,一边拉起张兆坤,一边给郭松龄赔不是。闹唤了多半天,总算哄顺两个人,让他们言归于好。
知道郭松龄是张作霖、张学良父子的亲信,张兆坤赶着要跟他拜把子。郭松龄自觉理亏,不好拒绝,只得答应。李景林闻讯,也赶来凑热闹,要跟着拜把子。张兆坤见状,大喜过望,让傅铁嘴写下郭松龄、李景林和自己的庚帖。他们撮土为香,磕了几个头,又以雪水代酒,一饮而尽,结成拜把子兄弟。按照年龄排序,老大是李景林,老二是张兆坤,老三是郭松龄。就这样,张兆坤暂时躲过一劫,东三省第三混成旅没被张作霖解散。他带着本部人马,驻扎在梨树四平街,暂且按下不表。
早在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法、俄两国暗中让比利时出面,贷给满清朝廷四千万两白银,用于修筑京汉铁路。京汉铁路北起北京前门车站,南至夏口江岸车站,全长二千六百多里。在长辛店、郑县、江岸等地,京汉铁路局设立铁路机车工厂。从此,火车冒着黑烟,呜呜鸣叫,在京汉铁路上风驰电掣,南来北往。
火车离开北京,沿京汉铁路南下,跨越黄河天险后,便抵达河南郑县。郑县城墙用青砖条石砌成,高三丈、宽五丈、周长九里,有寅宾、西成、阜民、拱辰四座城门。城里有东西南北四条交叉大街,住着二十多万老百姓。旅客下了火车,出了郑县火车站,沿着西关大街,可直达县城西成门。西关大街两旁原本是农田,随着京汉铁路通车,这一带日渐繁荣,成为郑县商业区。茶馆、饭铺、旅店、煤厂、皮货店、药房等店铺,如雨后春笋,越来越多。后来,在南边城墙上,新开一座城门,取名叫地平门,同时修通了地平门至火车站的大同路。
此刻,中国共产党组建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在长辛店铁路机车工厂(今长辛店机车车辆厂)和郑县车站,创办劳工补习夜校。时隔不久,京汉铁路有十六个车站相继组织工会,并筹备成立京汉铁路总工会。京汉铁路局局长赵继贤见状,公开表示允许成立总工会,暗地里却给吴佩孚打电报,求他发出命令,禁止成立总工会。
各站工会闻讯,让史文彬、李震瀛等五名代表,赶到河南洛阳西工兵营,来见两湖巡阅使吴佩孚。京汉铁路是吴佩孚调兵遣将的工具,铁路局收人也是军饷的重要来源,成立总工会必然威胁他的利益。他坐在签押房里,阴沉着脸,趾高气扬地说:“郑县是个军事区域,你们不能随便开会。”
史文彬听罢,挺身而出,义正词严地反驳道:“大帅,根据《临时约法》规定,京汉铁路劳工有权成立总工会。”
吴佩孚瞪了史文彬一眼,摇晃着脑袋,不耐烦地喊道:“俺不管《约法》不,你们不能随便成立总工会,否则俺就不客气啦!”
民国十一年(1923年)2月1日清晨,史文彬、高斌、林祥谦、李震瀛等京汉铁路各站工会代表、郑县车站劳工和其他铁路工会代表共一千多人,不理睬吴佩孚的禁令,来到西关大街普乐园(今二七广场)大门外,准备召开京汉铁路总工会成立大会。
吴佩孚闻讯,给郑县警察局局长黄殿宸打来电报,让他严禁京汉铁路总工会召开成立大会。黄殿宸接到电报,不敢怠慢,当即带着警察,端着曼利夏洋枪,包围普乐园。双方相持数小时,京汉铁路各站工会代表、郑县车站劳工和其他铁路工会代表冲进普乐园。大会秘书李震瀛登上讲台,高声宣布京汉铁路总工会成立。大会通过《谅汉铁路总工会章程》,选举史文彬当京汉铁路总工会委员长,施洋当总工会法律顾问。黄殿宸带着警察,端着曼利夏洋枪,冲进普乐园,强行驱散京汉铁路各站丁会代表、郑县车站劳丁和其他铁路工会代表。
当天下午,黄殿裒带着警察,端着曼利夏洋枪,查抄、封闭总工会会所,没收“京汉铁路总工会”牌匾。
当天晚上,京汉铁路总工会委员秘密集会,决定总工会会所迁往夏口江岸车站,成立总同盟罢工委员会,举行京汉铁路总同盟罢工。罢工委员会要求,将京汉铁路局局长赵继贤、郑县警察局长黄殿辰撤职查办;交还总工会会所,重新挂起“京汉铁路总工会”牌匾;允许劳工每星期带薪休息一天,阴历年带薪放假七天。
集会后,京汉铁路总工会委员秘密离开郑县,来到夏口。在江岸车站附近(今解放大道),他们租了一座青砖灰瓦平房,当作总工会会所。京汉铁路总工会各分会委员也离开郑县,返回京汉铁路各站,传达总工会罢工命令。
2月4日上午10点,汽笛长鸣,划破长空。遵照总工会命令,京汉铁路各站两万余名劳工,一致行动,实行总同盟罢工。司机、升火、小工们听到汽笛声,登时刹住机车、熄灭锅炉、放掉水汽、停下机器、关上电闸、扔掉小旗,全线所有客、货、军车一律就地停驶,工厂、车站、桥梁、道房等全部停工。罢工劳工提出“为自由而战,为人权而战”口号,向旅客散发总同盟罢工宣言》,揭露吴佩孚摧残劳工人权,逼迫劳工不得已罢工,取得旅客同情和支持。劳工纠察队在工厂、车站、桥梁、道房设置岗哨,维持秩序。
京汉铁路总工会江岸分会委员长林祥谦来到江岸铁路机车工厂(今江岸机车车辆厂),让司炉工黄正兴拉响三管汽笛,发出大罢工信号。他召集五千余名劳工,宣布总工会罢工命令。
湖北督军萧耀南闻讯,不敢怠慢,当即找来督军署参谋长张厚生,让他带着第二十五师官兵,端着曼利夏洋枪,赶到江岸车站。他们将车站团团包围,佯称要跟总工会江岸分会谈判,妄图诱捕分会委员。遭到拒绝后,张厚生恼羞成怒,抓走两名火车司机,迫使他们生火开车。林祥谦带着两千多名劳工纠察队队员,抄起铁棍、木棒,冲进第二十五师官兵队列中,抢回被捕的两名工友。
施洋闻讯,带着湖北工团联合会两千多名劳工,赶到江岸车站,慰问罢工劳工。林祥谦、施洋带着湖北工团联合会劳工和罢工劳工,共有一万多人,在英、法、日租界,举行声势浩大的游行示威。
京汉铁路总工会郑县分会委员长高斌拉响汽笛,把劳工们召集到郑县铁路机车工厂,举行罢工动员大会。高斌站在煤台上,大声宣布总工会罢工命令。
吴佩孚给第十四师师长靳云鄂打电报,让他带着本部人马,端着曼利夏洋枪,赶到郑县车站。靳云鄂逮捕高斌、姜海士、刘文松、王宗培、钱能贵五位分会委员,给他们带上脚僚、手铐。第十四师士兵押着高斌等人,离开郑县车站,沿着大同路前行,进了地平门,在东西南北四条交叉大街上,游行示众。紧接着,靳云鄂让第十四师士兵扒掉高斌等人身上的棉衣,把他们赤身裸体地吊在街头电线杆上。
面对高斌等人,靳云鹗急得直跺脚,歇斯底里地喊道:“限你们三日内复工,否则一律枪毙!”
此刻,北风呼啸,雪花纷飞,电线杆上冻满冰凌。高斌、姜海士、刘文松、王宗培、钱能贵赤身裸体,难挡刺骨严寒,冻得浑身直哆嗦、皮肤铁青、手脚麻木。他们一言不发,牙关紧咬,怒视靳云鹗。
靳云鹗见状,只得押着髙斌等人,来到总工会郑县分会会所。他让第十四师士兵摆上糕点,请高斌、姜海士、刘文松、王宗培、钱能贵五人享用。高斌被冻得奄奄一息,怒视着靳云鹗,用嘲讽的口吻说道:“别费工夫了,想让俺们复工,得有总工会命令,其他的休想。”
靳云鹗放掉姜海士、王宗培二人,让他们到分会会所外面,劝说劳工复工。姜海士、王宗培二人出了会所,来到劳工中间,号召他们坚持斗争,坚定罢工信心。
靳云鹗无可奈何,只得让第十四师士兵,端着曼利夏洋枪,冲出分会会所,重新逮捕姜海士、王宗培二人。靳云鹗押着高斌、姜海士、刘文松、王宗培、钱能贵五人,离开分会会所,把他们关进南关监狱。
京汉铁路总工会长辛店分会委员长史文彬带着三千余名劳工,聚集在长辛店火车站前,宣布实行总同盟罢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