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初到灵州,要在百姓中树立良好的形象,消除人们对父皇奢侈倦政印象的影响。自己除了正常的批阅奏章、处理公文外,常常带着官员和士兵到农田去劳动,帮助农民干农活,亲自品尝劳动带来的辛劳和快乐。他号召皇宫的一切开销要节俭,侍候的人员要减少,并要求大家都参加一些力所能及的劳动。无论是皇亲贵族,还是宦官宫女,一律要遵守照办。因此,逐渐形成了军民一心,上下团结,气氛非常融洽和谐的局面,得到了百姓的真心拥护。
一天早饭后,封之春又和三个宫女随张良娣娘娘到城外去洗衣服。这些衣服都是内卫军士兵的汗衣,今天他们又出去操练,顾不上洗刷脏衣服,良娣便带着她们把这些脏衣服拿到河边去洗涤。
张良娣到了灵州后就做了月子,为李亨生下了第十五个儿子,现已过了百日。
刚过立秋季节,太阳仍很毒热。天空飘着朵朵白云,道上走过牛马羊群,恬静的灵州一片和谐景象。
灵州城处在黄河之滨,沿河开挖了一条水渠,灌溉着两岸的农田。封之春她们到了水渠边,准备就在这里浆洗衣服。宫女慧玲跑在前面,她挽起裤腿,扔掉鞋子,笑着跳到水中,回头喊道:“娘娘,水不凉,你也下来吧。”良娣笑道:“你哪像个女孩子,简直就是个傻小子嘛!”封之春打趣道:“慧丫头,你今天不要干活,帮娘娘抓几条大鱼,咱们好打牙祭。”
她们嬉笑着,下到河边动手洗衣服。宫女秀娟洗着洗着,想起了在陕北老家的日子,禁不住亮开嗓子,唱起了陕北信天游:“高山上点灯白洼洼地明,河里行船要借风,哥哥你出门当兵去,丢下个小妹妹心里苦……”
正在这时,一伙闲汉到了她们身后,众星捧月似的拥着一个阔少。那位阔少听到如此美妙的歌声,骨头不禁一酥,拍着巴掌高声叫道:“妹妹心里苦,哥哥我早知道。这不,哥哥我今天看你来了,你快上来呀!”闲汉们一听,哄然大笑,接着便七嘴八舌地嚷嚷道:“这帮妞儿真好看,一个比一个漂亮,咱们今天交了好运啊!”
“哈哈哈,少爷您先挑个妞,剩下的咱哥们分了。”
张良娣她们都吃了一惊,扭头向后看去,见是一伙无赖,正嬉皮笑脸地站在她们身后。就听其中一个无赖说道:“这几个妹妹长得如花似玉,细皮嫩肉的,怎么能干这些粗活呢?胡大少爷啊,何不请她们一块去玩玩?”
那位被称做胡大少爷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汉子,一双三角眼,两个招风耳,还未开口说话,两颗大门牙已露在外边。他挤了挤眼睛笑道:“侯管家说得不错,就请几位小娘子陪本少爷去玩玩。怎么样啊,妹子?”其他无赖都淫笑着随声附和。
封之春早已站了起来,她几步走到岸上,怒斥道:“何处无赖,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敢戏辱你家姑奶奶?”那侯管家抖动着几根老鼠胡须,上前一步道:“小娘子,你不认识咱们胡少爷?咱们是胡家寨的人,没听说过吗?”
封之春冷冷一笑道:“狐家寨、狗家寨的又怎样?惹恼了姑奶奶,照样让你到河里面去喂王八。”说着她回头看看良娣娘娘。
张良娣已是气得面色发白。这群无赖,竟敢欺辱到本宫头上。她用眼示意了一下封之春,封之春早已会意,她用手招了招侯管家。
侯管家叫侯贵,他看到封之春向他招手,便嬉笑着道:“这位姑娘还是识相,愿意陪咱们去玩吗?”说着,便淫笑着走向封之春,只见封之春右脚飞起,左手一扫,那侯贵身子已是飞起,“扑通”一声,栽入河中。
那恶少胡丘一见管家被打入河中,气得大声喊道:“小的们,还不动手,把这些小娘子统统抢过来!”就见这帮恶奴发一声喊,齐向封之春扑来。
封之春微微一声冷笑,并不吭气,左掌扬起,扇得一个无赖原地转了三圈;右脚飞起,一个无赖栽入水中;右拳直捣,一个无赖满脸开花,嘴一张,吐出了三颗门牙;左腿横扫,两个无赖趴在地上。只见她左右腾挪,双掌翻飞,这些恶奴一个个躺在了地上或栽到水里。
胡丘一看急了眼,他平日仗着财大气粗,到处惹是生非,今日连这个女子都奈何不了,以后怎敢在灵州城混。
他甩去身上穿的一领新绿袍,甩甩胳膊,踢踢腿,亲自上阵。他以前跟着街面上打把势卖艺的学过几招,平日里耀武扬威,别人害怕他家的势力,不敢跟他认真,总是让他占了便宜。今天他又以为英雄有了用武之地,打败这几个漂亮妞不在话下。
胡丘纵身上前,恨不得一口吞下封之春,便使了一个“饿虎扑食”的招式,直奔封之春的面门打来。封之春知道他是这伙人的头,有意戏耍他,便把身子轻轻向右移动,随手一掌拍在胡丘的背上。胡丘一个“狗吃屎”,朝前扑去,封之春跟着一脚,将他踢入河中。
他落汤鸡似的爬上岸,又使一招“夜叉探海”,叉开双指,直取封之春的双目。封之春伸出左臂挡住他的手,趁势将他的胳膊别住,飞起左脚踢向他的右腿,胡丘便一个“赖驴打滚”,仰面躺在了地上。封之春再起一脚,又把他踢入河中。
他从水中爬上来,两只三角眼已是喷出火来,这丫头用的是何妖术,便再使一招“饿虎扑食”,扑向封之春。封之春对她的这些三脚猫功夫嗤之以鼻,随即又是一掌,拍在他的后背上。胡丘重新又趴在了地上,封之春再次将他踢入河中。
这次封之春脚上的力度大了些,胡丘感觉后背一阵发麻,像是挨了一石头。他从水里挣出来,趴在河沿上起不来。封之春向他招了招手道:“恶贼,你爬起来,再和姑奶奶玩三招。”
胡丘趴在河边不起来,嘴里面却不干不净地嚷道:“小妮子不要走,本少爷定要娶你为妾。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要成了我的老婆,包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小子已经被打翻在水里,不说软话,还要满嘴胡言。封之春气得朝他扑过去,这小子慌忙钻入水中。
管家侯贵站在河水中紧张地观战,又见他家少爷接二连三被打入河中,忙扑过来扶起胡丘,悄悄地从下游上了岸,狼狈离去。那些恶奴一个个偃旗息鼓,再没有勇气从口中吐出一个字,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逃走。
慧玲一见这伙人都被封之春一个人打跑,高兴地扑上来抓住封之春的手道:“春姐,你真厉害,你也教我拳脚功夫,再遇到坏人我也要教训教训他们。”封之春点点头道:“行,行。”
这时,就听围观的人群中,有位胡子雪白的老者哈哈笑道:“姑娘好身手,出拳如风,嫉恶如仇,今日方替众百姓出了一口气。这胡家堡的人仗着有钱有势,常在街面上横行霸道,没有人敢惹他们。只是姑娘们,你们要小心哪!那恶小子定是回去叫他爹来报复,你们还是避一避他,快回到城里去吧!”
张良娣向老人家福了一福,口中道:“多谢老伯的提醒,你们众位放心,有我这妹子,任他是谁也别想占到便宜。”
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她们也下到河边准备洗衣服。就在这时,一群人气势汹汹地直奔她们而来。领头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壮汉,满脸横肉,身体肥实,颌下一把山羊胡子撅得老高,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后面跟着胡丘、侯贵和刚才的那帮恶奴。那壮汉边走边高声喊道:“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敢打我胡家堡的人,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封之春她们又回到了岸上,冷眼看着这伙人,看他如何咋呼。就听慧玲“哧”的一声笑道:“春姐,这人体肥腰粗,满身荤腥,像是个卖肉的屠户。”
那壮汉一听对方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并且出口嘲笑,更加怒不可遏地喝道:“你们是何处来的贱婢,不知本‘太岁爷’的厉害?”
这时,散去的群众重又围观上来,大家都为这几个女孩子担心,怕她们要遭这个铁头“太岁”的毒手,心里都捏着一把汗。就听封之春冷笑一声道:
“哼,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太岁’?本姑娘不但要在你的头上动土,还得让你滚到河里去喂王八。”
胡太岁牛眼一睁,双肩连晃,两条肉腿猛一跺地,立时深陷数寸。他气得嗷嗷大叫,也不答话,出手一记“黑虎掏心”向封之春打来,封之春急忙侧身让过,随手一掌拍在了胡太岁的背上,胡太岁丝毫没有反应,随即又挥拳袭来。
封之春暗暗吃惊:这厮皮粗肉厚,有一身蛮力,且不和他硬拼,要用巧劲胜他。随即起了个“乌龙探爪式”,双腿微曲,两臂一前一后直袭对方天庭穴位。胡太岁撤步后让,使一招“直捣黄龙”直袭封之春。封之春让过胡太岁的一拳,随即将右脚向后一踢,来个“倒踢紫金冠”,正踢在胡太岁的前额上。胡太岁“噔、噔、噔”朝后退了几步,方收住势,他一运气,摇晃着身子又向封之春攻来。
封之春见他来得近,忙飞起一脚踢向他的前胸。那胡太岁也不含糊,急伸双手抓住了封之春的脚腕子。他大喜过望,正要使劲将封之春摔倒,不料封之春一个侧翻身,左脚飞踢到胡太岁的头上。胡太岁手一松,封之春双手落地,随即一个后空翻站到地上。
胡太岁的脑袋上挨了一脚,虽说他练的是铁头功,却也脑袋嗡嗡作响,有些晕乎。他继续抡起右拳砸向封之春,封之春不和他正面接触,只是疾步游走,瞅准时机,一脚踢在胡太岁的后腰麻软穴上。
胡太岁身子打了个趔趄,站在当地不能动。封之春又起一个飞脚,踢在胡太岁的“铁头”上,胡太岁顺势倒在地上,翻着眼睛不能动。封之春上前一步将胡太岁踏在脚下,喝道:“本姑娘初入朔方镇,没见过如此父子,恶霸地方,强梁蛮横。本姑娘让你下河喂王八,你就下去吧!”说着就要抬脚去踢胡太岁。
这时,就听有人高声道:“之春,且慢。”封之春抬头一看,是太子李亨,还有高峰寒、李倓和几个侍卫,都站在人群中。高峰寒喜滋滋正替她高兴。她忙停住脚道:“太子殿下,这厮太过无礼,末将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恶霸。”李亨笑道:“之春啊,你也让他吃够了苦头,就给他留些颜面吧!”
周围的百姓都为封之春拍手叫好,一听眼前的这位威仪庄重的人是太子,便都一齐跪倒,高呼:“太子殿下千岁!”
李亨扶起跪在跟前的一位老汉说道:“乡亲们,大家快快请起。”众人从地上爬起来,七嘴八舌地道:“太子殿下,这位姑娘今天替大伙解了恨,应该将铁头太岁狠狠地整治一下。”
那位铁头太岁直到这时,方明白今天遇到了太子跟前的侍卫高手,眼前的这位就是太子爷。他想挣扎着翻过身子却是不能,两眼哀求地看着太子,请他饶恕。
李亨看着他道:“胡铁山,本帅念你资助军粮二百五十石,对平叛有功,今天就饶你一回。平日里你横行乡里,欺男霸女。尤其是你教子无方,纵容他为非作歹,祸害乡邻,百姓们告你的状子有数十件。你且回去,把霸占的田地、人口、牲畜统统归还人家,不得再犯。如若不听,本帅将以通叛罪处置你,你可听明白了?”铁头太岁连连答应着,身子却不能动弹。
李亨看着他的滑稽样,明白是他被封之春踢中了穴道,便笑着对封之春道:“之春,给他解开穴道。”封之春走过去,一脚踢在他的腰间,胡铁头的穴道立即解开,他翻身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作揖,嘴里面说道:“小人再也不敢了。”
侯贵等人上前,扶起胡太岁灰溜溜地离去。
这群恶霸走后,人们都围着李亨,高兴地拉着话儿。那位白胡子老头叫成青凌,年过古稀,中年时当过一任县令,又当了一任知府,因得罪了刺史的姘头她爹,姘头每晚吹枕边风,成知府便被寻事罢了官,回到了灵州。
他对李亨亲切地说道:“太子殿下,老朽活了快八十,今日见到太子的风范,老朽心里高兴啊!老朽从则天大圣朝,到中宗、睿宗、玄宗朝,已历四朝。老朽说句太子莫要怪罪的话,从太宗的‘贞观之治’,到大圣则天皇后的发扬光大,才有了本朝的‘开元盛世’。可惜好景不长,皇上误用李林甫、杨国忠之流,把一个锦绣般的江山弄成千疮百孔的模样,令人痛心啊!如今太子来到了咱们西北灵州城,这是咱灵州百姓的福气,也是大唐朝廷的希望!当今皇上已是年逾古稀,耄耋老人,当年的英豪之气荡然无存,如同老朽一样,心有余而力不足。太子殿下何不上顺天意,下合民心,早早登基,平定叛乱,让天下老百姓都过上太平的好日子?”
李亨心中也很激动,他何尝不想立马登基做皇上,名正言顺地整顿朝纲,但事情并非那样简单,有些话他不便于说出口。他很感激地说道:“谢谢老先生对本帅的信任,你在朝中任过职,好多规矩你是知道的。”他停了下,若有所思地继续道:“过一段时间吧,李亨不会辜负全国百姓的希望!”说完,便和众百姓告辞回去。
这正是:人心厌恶唐明皇,由治到乱国将亡。
思得明君安天下,突现黎明见曙光。